菜都已經上桌了,單純也算是忙完一個段落了。她只需要做飯,洗碗跟收拾是阿珍和小憐的事。不過陳媽沒發話,她就走不了。
因爲例假的關係,她身體很不舒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迫切的希望離開這裡。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從去年來了初潮開始,每次來的時候都肚子疼得不行。此時陳媽已經將最後一道菜端出去了,她咬着牙,身體關綣了起來,一隻手捂着腹部。
陳媽進來的時候就看到她這個模樣,冷哼一聲:“怎麼?讓你乾點活你裝死啊?”
單純沒有說話,腹痛讓她也說不出話來。她咬着牙,極力的忍耐。陳媽上前一步:“我告訴你,太太跟少爺還沒吃完飯。你給我打起精神來。要是你做的菜太太或者是少爺不滿意,有你的好果子吃。”
陳媽不喜歡單純,一點也不喜歡。哪怕她其實也知道,單純的無辜。那又怎麼樣呢?她從小看着長大的小姐,求愛不得,一輩子沒有得到過楚志遠的心。她就對單純喜歡不起來。更何況她刁難單純,何曼玉只會更高興。
單純沒有說話,肚子是真的痛,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麼痛。她也想過去看醫生。可是又怕去看醫生。才十五歲的年紀,已經十分的敏感。
她還記得她曾經生病的經歷。發燒,三十九度可是在這個房子裡,沒有人心疼她。她躺在牀上睡得起不來的時候,卻被陳媽叫起來去廚房幫忙,也是因爲發燒,她纔會不小心打碎了何曼玉喜歡的花瓶。
結果卻被她關進了樓上的閣樓裡。她被關起來的時候,其實是慶幸的。慶幸自己不用去廚房了。她在閣樓睡了三天,也燒了三天,三天之後,還是小憐悄悄的拿了退燒藥給她吃。
她的燒才得以退了,然後病好了之後,又要繼續當楚家的傭人。可她也從那天開始,連病都不敢生了。誰還敢生病呢?
甩頭,身體還是不舒服,非常不舒服。她極力的想讓自己忍耐一下,卻因爲太疼了不小心退後了一步。後腰撞上了料理臺,上面有一個盤子。許是沒放好,盤子就這樣掉了下來。
呯的一聲,那個聲音讓單純嚇了一跳。小憐跟阿珍也嚇到了。可是不等他們反應過來,這裡的響動已經引得外面人的注意。
率先進來的是何曼玉。她今天接回了兒子,正是高興的時候。現在要是誰敢讓她不痛快,她絕對能讓那人更不痛快。
廚房裡的盤子碎片還在,小憐還來不及去打掃。何曼玉已經帶着楚凌寒進來了。
時隔兩年楚凌寒又一次見到了單純,他的妹妹。她很瘦。是真的瘦。只是相比兩年前,長大了不少。五官已經長開。相信再大一些,一定是個美人。只是那個眉眼之間,還是跟過去一樣,隱隱帶着幾分輕愁。
看着她跟過去比,因爲個子抽高而顯得越發纖瘦的身體,楚凌寒的眉心擰了起來。
她難道都不知道要好好吃飯嗎?這麼瘦,是想讓別人說楚家虐待了她嗎?尤其是現在,她捂着腹部,一臉痛苦的模樣。她怎麼了?胃疼?之前他好像並沒有聽說她有胃病。
楚凌寒對這個妹妹感情很複雜。一方面他很清楚,何曼玉有多恨單純的母親搶走了楚志遠的愛。連帶着也不喜歡單純。何曼玉是他的母親,他不可能爲了一個單純去跟何曼玉作對。
另一方面,他內心又很清楚,單純是他的妹妹。他就算是不喜歡,也不至於討厭。甚至在不跟何曼玉翻臉的情況下,他不介意幫她一些。
“怎麼回事?”何曼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她站在廚房,臉上的怒氣顯而易見。
“單純打碎了一個盤子。”
陳媽的聲音讓何曼玉看向了單純,她身體一縮,本能的覺得害怕。進這個家七年的時間,她比誰都清楚,何曼玉有多討厭她。
“踐人。”何曼玉真的生氣了:“你什麼意思?你是對我心有不滿?還是說你對凌寒心有不滿?”
“我,我沒有。”單純的聲音帶着幾分艱澀,腹部的疼痛讓她的額頭隱隱沁出汗來。楚凌寒發現了,她或者是身體不舒服。
“你——”何曼玉想動手的,不過一來楚凌寒剛回來,二來她也不想再髒了自己的手。轉過身看了陳媽一眼:“把她關起來,今天不許她吃飯。”
“是。”陳媽點頭,對於單純受罰,她是最開心的一個了。
阿珍跟小憐面面相覷,有心爲單純辯解幾句,卻最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楚凌寒看着單純跟在陳媽身後,她經過他身邊時,他清楚的看到了她頭頂的汗,好像越發的厲害了。她,很不舒服嗎?
“凌寒,我們繼續去吃飯。”何曼玉發現楚凌寒的目光落在單純的身上,越發的不快,忍不住擡起手推了她一把:“走那麼慢,是等我自己動手嗎?”
單純不得不又加快了腳步,只是每走一步對她來說,都是十分的痛苦。楚凌寒看着何曼玉臉上的不快,伸出手扶上她的肩膀:“好了。媽。我們去吃飯吧。我可是還餓着呢。”
“那我們快點,不要爲這個踐人影響了食慾。”何曼玉一點也不客氣。楚凌寒也不會去提醒她。她嘴裡的踐人,其實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跟着何曼玉一起回到餐廳,一邊吃飯,一邊跟何曼玉說起他在美國時的事。心思卻不由自主的轉到了單純的身上。不知道她怎麼樣了?看她的模樣不舒服,難道是生病了?
吃過飯,何曼玉讓楚凌寒去休息,她有午休的習慣。在西凌集團她的辦公室,她也是爲自己準備了一間小休息室的。楚凌寒回到房間,洗了個澡,又換了一身衣服。
這個時候,他是需要睡覺來倒時差。不過他現在並睡不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他想了想,離開了房間。
…………
單純的身體綣在一起。偎在閣樓的雜物堆前。這樣的疼痛她已經習慣了,被關閣樓,她也已經習慣了。可是再習慣,也不表示喜歡。
她將手捂在腹部,想要緩解一點疼痛,卻發現在疼痛之外,還有另一種感覺讓她不適。飢餓。
她吃過早飯,可是因爲她每天都要起來準備其它人的早餐,所以她的早飯往吃得不多,總是要抓緊時間趕緊的填肚子。忙了一上午,又因爲失血過多而疲憊,這會她早就餓了。
認真的說,她也不是沒有餓過肚子的。她一年總會有那麼幾次惹到何曼玉生氣,然後她會把她關百這個閣樓裡。沒有飯吃,也沒有水喝。
可是像今天這樣,又累,又餓,又痛的感覺,對她來說還是第一次。她已經努力的在忍耐了。可是有些不是你忍耐了,就可以忍耐得了的。肚子已經餓過頭了,腹中空空的感覺讓她另一方面的痛顯得更加的清楚。
她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是這間閣樓,又黑,又窄,悶熱的空氣只能是讓人更不舒服。閣樓其實是有燈的,只是開關在外面。而這個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沒有這個膽量,敢給她把燈打開。
她只好努力的去背書。她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眼前依稀看到一片柔光。她以爲自己餓太久,疼太久出現了幻覺。
努力睜開眼睛,卻發現是真的,頭頂的燈亮了。是誰?誰打開了燈?是誰在外面?是小憐?還是阿珍?她的疑問很快就得到了回答,閣樓的門開了,外面有人進來了。
楚凌寒很少進這個閣樓,哪怕他以前在家的時候,也很少進。他也不認爲只是把單純關在閣樓會是很嚴重的懲罰。畢竟要是何曼玉對單純動手的話,這樣的懲罰才更嚴重一點吧?
只是當他真的進到這間小得不能再小,不過只比他的浴室大一點,卻都還堆滿了雜物的地方時,還是發現自己可能以前想得太好了。
七月的天,外面陽光很大,C市到了這種季節總是熱得不行。小閣樓沒有空調,又悶,又熱,如果他剛纔沒有打燈打開,這裡還很暗。他確實是沒有想到,閣樓會是這樣的一個地方。
目光向下,單純的臉已經蒼白一片了。她的身體綣成一團,手一直緊緊的捂着肚子。看起來是真的很不舒服。
“你沒事吧?”心裡清楚單純未必會對他的關心領情,不過誰讓她是他的妹妹呢?
單純沒有說話,從七年前她叫了那一聲哥哥,結果卻讓她捱了一頓打開始,她對楚凌寒的畏懼就已經註定了。她穩了穩身體,讓自己的坐正。不管楚凌寒是來看她的笑話還是怎麼樣,她都不會讓他得逞。
這是她的驕傲,也是她那幾乎可笑的,不值一文的尊嚴。
她額頭上還流着汗,這閣樓確實是又悶又熱。楚凌寒只是站了一分鐘,就受不了了。他上前一步,看着單純:“走吧。”
走?去哪?單純沒有動,只是盯着楚凌寒的眼睛看。他卻對着她伸出手:“起來。”
那隻手修長,骨節分明。跟她滿是細小傷痕和薄繭的手比起來,那隻手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沒有做過一點家務的手。單純眨了眨眼睛,目光回到他的臉上:“夫人結束對我的懲罰了?”
楚凌寒愣了一下,這纔想起來以往每次如果不是何曼玉發話,是不會有人敢把單純放出去的。
“起來吧,你不是不舒服?”已經長大的青年,身上已經開始有了成熟男人的氣質。他身長玉立,五官精緻,比他出國前看起來還要帥氣幾分。
可是單純卻不敢相信他,不敢相信這樣一個長得很精緻帥氣的男人。在她看來,他的任何示好,都有可能是陷阱。單純將脣抿成一條直線,她重新將頭靠回了雜物上。
疼。真疼。肚子像是有一把刀在絞一樣的難受。她有些恨,恨自己爲什麼是女生,如果她是男生的話,就不需要受這些罪了。
楚凌寒不懂她爲什麼不接受自己的好意,看着她因爲疼痛將身體綣成一團,他想了想,索性上前一步,伸出手探向她的額頭,她這麼不舒服,不會是發燒了吧?
讓他意外的是,單純的額頭不但不燙,還很冰涼。她額上的汗水把她前額的頭髮都打溼了。再看看她的臉色很是蒼白,一手捂着肚子。
“你胃痛?你有胃病?”不是吧?她不是自己會做飯嗎?難道她不知道三餐要準時吃嗎?
“別碰我。”單純很怕他的靠近,她更怕呆會何曼玉會突然出現,然後對着她尖叫,踢打。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在八歲書房那次之後。她怕何曼玉,可是更怕楚凌寒。
他每次出現都會給她帶來災難。
她的聲音很清脆,還透着少女特有的嬌嫩。跟她聲音完全不符合的,是她臉上的抗拒。楚凌寒看着她,眉心又一次擰了起來。
“單純,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
單純不想說,也說不出口。難道要她說她例假來了嗎?楚凌寒看着她的模樣,卻在此時拿出手機。按下幾個數字之後只說了一句:“帶着你的藥箱過來一趟。”
掛了電話,看到單純還是那麼不舒服,卻一臉抗拒的模樣。他心頭一惱,想也不想地彎下腰將單純從地上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