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蝶承認自己在報復,她也承認她小心眼,她更承認這麼多年她確實是沒有釋懷過。
沒有誰被人害得躺在牀上十二年還能一點不恨的,至少她做不到,更何況,她相信她這樣說不會有任何大問題。最多也不過是讓遲衍衡要多花一些心思去哄他的女朋友。他半點損失不會有。
說不定還能讓他們感情更堅貞呢。當然,前提是這個女人在知道遲衍衡做的壞事之後,依然願意跟遲衍衡在一起。
遲衍衡,我這可是在幫你,你要感謝我啊。
楊蝶說得坦然,對應晚晚來說卻有如晴天霹靂。她的手垂在身側,臉色一時變得十分僵硬。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眼角是帶笑的,說起遲衍衡跟她的關係態度又是那麼坦然。她突然就相信了她,相信她說的是真的,相信遲衍衡跟她真的有關係。
可如果是真的,那她呢?她又算什麼?
她幾乎沒辦法再留下來,腳步一轉,倏地就往外面去了。她走得快,又走得急。差點撞到外面進門的楊母,可是她也顧不上。心像是空了一個大洞,難受極了。她腳步踉蹌,跌跌撞撞的進了電梯。
擡眸看到鏡牆裡自己的影子,光鮮亮麗的外表,無法掩飾她此時內心的巨大落差。長得再漂亮,家世再好有什麼用?
她連一個男人都守不住,她還要這樣的光鮮亮麗做什麼?她覺得自己今天早上所有的準備,都是一個笑話。
她試圖拿出手機給遲衍衡打電話,哪怕她明知道,每次他們出任務的時候,其實是不允許帶手機的。
可是現在這一刻,她全忘記了。她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跟遲衍衡聯繫,想要質問他。如此而已。把內心的疑惑全部打開,如此而已、
就算是分手,她也要親耳聽他說。
應晚晚如何,楊母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進了門,有些奇怪的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那個女人是誰啊?”
“那個遲衍衡的女朋友。”楊蝶說到這裡,還有些感慨:“你說像那麼一個做盡壞事的風流浪蕩子。怎麼就找了一個這麼漂亮的女朋友?”
“她找你幹嘛?”楊母的臉色不太好,她對這些有錢人的印象都不怎麼好。
“問我跟遲衍衡是什麼關係。”楊蝶想着剛纔的情景,倒是有些想笑了:“我告訴她說我是遲衍衡的未婚妻,她竟然信了。”
“你——”楊母的臉色一變:“小蝶,你不會是真的想跟那個貴公子還有關係吧?”
“怎麼可能呢。媽。我會的啦。”楊蝶可不認爲那種人是她可以高攀的,更不要說他們之間的仇恨,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的:“我就是想整遲衍衡一下。誰讓他當年害我那麼慘?那個女人不是他女朋友就算了。要是的話,這會人家誤會了,遲衍衡少不得要多解釋一番。我不過是幫着他女朋友認清他的真面目罷了。”
“你——”楊母想着剛纔應晚晚的樣子:“你啊。”
“我什麼?他們要是感情深,自然不會因爲我一句話就拆散,要是沒有感情,就算是我一句不說,照樣分手。”
“你這個孩子。”楊母嘴上罵着,心裡到底不想指責女兒太過。說到底她也還氣着遲衍衡。要不是他們兩個大少爺,自己的女兒能過得這麼慘嗎?只是讓他女朋友誤會一下,有什麼呢?該。
兩個人都沒有想到,他們的一個玩笑,在應晚晚那,完全不是玩笑。
她出了醫院,一次又一次打遲衍衡的手機,卻都沒有人接。她咬着脣,看着頭頂的烈日灼人,只覺得心裡那個空洞一片冰冷。陽光一點也照不到她的心口。
她試圖伸出手捂着心臟的位置,卻發現這根本無濟於事。心臟就是空,空一大塊。她喘不過氣來,努力的讓自己平靜下來,卻是做不到。她只好一遍又一遍的打遲衍衡的電話。
她一邊走,一邊打電話,一直打到手機要沒電了。也沒有把遲衍衡的電話打通,她踩着高跟鞋,又一次一路從醫院走到家裡,有幾次她差點闖了紅燈,她也沒有注意。身體進入小區的時候,她看到了遲衍衡。
他剛剛從一輛車上下來,那輛車不是他的,看樣子,好像是軍車。她動了動嘴脣,纔想叫他,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發不出來。一切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遲衍衡剛剛回來,一個晚上的時間,他一分鐘都沒有睡着。成哥的手下來了北都,挾持了幾個人質,然後想利用這個,換出他們被關押的堂主程立。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程立手中還有一筆數額巨大的錢,是他們沒有查出來的。
那羣人被追捕,已經是走投無路。所以想用這個機會,把程立換出來之後遠走高飛。
遲衍衡是這次事件的負責人,自然是清楚這一切的經過,所以那一羣人一出現,上頭就讓他出馬了。經過一個晚上的對峙,他們終於把那幾個逃犯都抓起來了。
當然,他們的人質有一個受了傷,好在沒有大礙,這會人還在醫院。遲衍衡跟歹徒對峙,又去了醫院看過人質。最後確認了程立還在牢裡呆着,沒有逃脫,這才鬆了口氣,往家的方向趕。
要到家的時候,他纔來得及拿出手機。上面很多未接電話,全部是應晚晚的。
這個小丫頭,是擔心他了吧?心裡有些溫暖,還有些感動。有了應晚晚之後,他自然會更加的在意自己這條命,不讓自己輕易出事的。
將手機裝起來,正打算直接上樓的瞬間,他的後背突然一寒,整個人突然就進入了高度戒備。
遲衍衡長期臥底,又在黑邦浸淫多年。對於危險,他幾乎是本能的就會察覺,他轉過臉去看向後方,除了車流,什麼也沒有看到。而剛纔那一閃而過的危險的感覺卻越發的明顯。
他再次看向前面,一擡頭,就看到了應晚晚的身影。她正像是一抹遊魂一樣,一隻手拿着手機,一隻手拎着包包,茫然的向着他的方向過來。
而在她身後,他清楚的看到黑漆漆的槍口,正對着應晚晚的方向。
遲衍衡大驚,想也不想的從身後掏出槍來對着那拿槍的人。
應晚晚看着遲衍衡,她這一路下來,已經忍到了極限,看到他出現在瞬間,她急於想問他,問他爲什麼跟她在一起之後,還有另一個未婚妻,問他爲什麼要腳踏兩條船?
問他心中愛的人到底是誰?問他在他心裡,自己到底算什麼?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她有無數的問題想問,一個又一個,她鼓起無數的勇氣,忽略了腳上的疼痛,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阿衡,你——”
下一秒,她被遲衍衡的動作驚了一下。他拿出槍,槍口正對着她,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扣下了機板。
她幾乎無法反應了,身體僵在那裡,不知道要閃躲,也不知道要蹲下,語言跟理智同時失去了功能,她只能看着前面的遲衍衡,他張大了嘴巴,不知道在說什麼,她卻是一個字都聽不到。
耳邊響起的,除了槍聲,還是槍聲——
“呯呯呯。”
連着三聲槍響。她感覺到肩膀那裡一麻,身體軟了下去,倒在地上的瞬間,她看到了頭頂的藍天,灼熱得刺眼的陽光,隱隱中還有遲衍衡奔向這邊的身影。
疼。真的疼。原來中槍是這樣的一個感覺。遲衍衡,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槍聲又響起了,不知道是一聲還是兩聲。她努力的想讓自己清醒,她還有很多話,沒有問遲衍衡。她還有很多疑問沒有開口問他。
可是現在,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疼痛讓她的身體拉入了沉睡。她閉上了眼睛,整個人像是脫力一般,再也起不來了。最後一個念頭是,遲衍衡,你爲什麼要對我開槍?
疼,真的疼,不知道是傷口疼,還是心疼。總之。好疼啊。
遲衍衡沒有想到,來人會有兩個,一個正要對着他開槍,一個卻是對着應晚晚,他打死第一個,卻讓第二個對着應晚晚開了一槍。
看到應晚晚倒地的瞬間,他只覺得心跳都停了。不斷的向着應晚晚的方向衝過去,手上的槍就沒有停過,將第二個歹徒擊斃,確定他們再不會起來的同時,他這才奔着應晚晚的方向去了。
“晚晚,晚晚——”
他叫得很大聲,可是應晚晚已經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