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了抿嘴巴,老布阿龍繼續說下去:“當時我們店長說我走大運氣了,我還真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爲我是做錯了什麼事情,結果他說到以後都要仰仗着我的時候,我纔回過神來,原來我總算能幹出點成績來了,這全賴於黃老闆你的提拔。”
“提拔不敢當,只不過之前看到兄弟你的確太有職業精神,所以這纔打算破格重用你,有沒有打算在我身邊,當保鏢?工錢肯定少不了老布阿龍兄弟你的。”陳銘這一趟的目的本來就是來培養心腹的,索性先把事情說了,然後慢慢跟這個少數民族的兄弟熟絡,畢竟這些黑臉兄弟,來得都夠爽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夠野性,也夠爺們兒。
“之前嚴才五兄弟已經跟我聊過了,我是真心願意,跟着黃老闆做事,別說是多給工錢了,就是隻管飯,我也他麼願意,這要是被烤肉店那幫哥子知道了,我真是長臉了。”老布阿龍一個勁地杵着啤酒瓶子,臉上一陣通紅,而且屬於是那種黑紅黑紅的,他皮膚本來就比一般的人黑,再加上喝酒也上臉,現在那張臉簡直就不是猴屁股了,簡直就是紅臉關二爺和黑臉張飛的合體版。
纖靈盯着老布阿龍,臉上始終是很沉穩冷靜的表情,雖然也有笑,但是似乎和現場的氣氛有些格格不入,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見識到這種純爺們的豪爽世界,幾杯酒下肚,沒見過幾次面的生人,也可以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哥們兒哥們兒地互相稱呼着,這就是男人的交際。
她的確不是這種酒場上的女中豪傑,能夠端着一杯酒大殺四方,她被黃國章從孤兒院領養出來的時候,她的這一生似乎就已經被定下軌跡了,不需要任何交際圈,只需要呆在黃國章身邊,苦練武學,將來做他的貼身護衛,然後等黃國章歸西之後,替他看管好黃家上上下下的產業,事情就是這麼簡單。
甚至連她未來的夫婿,似乎黃國章都給她選好了,就是坐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黃國章希望的是陳家在拿下安徽之後,黃家不說從此一家獨大,至少能夠借勢多吞一些,但是他也知道,陳銘是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到時候如果說要各憑手段,那麼無疑又是一場更大規模的利益衝突。但是如果黃家和陳家能夠聯姻,那就不一樣了,到時候陳家的東西,也就是黃家的東西,這對於他黃國章的黃家而言,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所以抱着這樣的念想,黃國章纔有意把她纖靈安插在陳銘身邊。
這樣被別人畫好軌跡的一生,過得有沒有半點意思?
纖靈不知道。
但是她懂得感恩,如果不是那個在人到中年之後依舊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她纖靈恐怕一輩子都會呆在孤兒院裡面,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她不會是安徽黃家的公主,更不會是將來黃家的女王,現在她站在一個很多鳳凰男奮鬥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高度,這一切,全都是那個男人給的。
所以,她要報恩,哪怕是拿自己接下來的幾十年去報恩,她也願意。
談不上什麼悲劇和不公平。
好在這個坐在自己身旁,看上去似乎應該讓自己託付一生的男人,長得不醜,不噁心,也沒什麼陋習。
這樣,就已經是萬幸了。
纖靈的眼神微微迷離,盯着手中那杯威士忌,頭頂上晃暈的光微微在她的杯子裡面暈染開來,彷彿將她的心緒,也一併盪漾開。
老闆和老闆娘依舊摟摟抱抱地坐在櫃檯裡看着投影儀投下來的電影,他們兩人都帶着耳機,所以那電影的聲音是不會影響到客人的,《蝴蝶夢》已經放到女主角來到小破屋那一段了,因爲沒有聲音,所以整部影片看上去就跟默片一般,纖靈微微擡起頭,盯着下面的字幕,用美麗的眸子去打量女主角的一顰一蹙,表情微微有些傷感。
纖靈覺得此時此刻,如同默片一樣的這部黑白電影,能夠帶給她更多的情緒。就像是卓別林是出於一種藝術追求,認爲聲音會破壞默片的藝術效果,而完全動用肢體語言來表達人物的喜怒哀樂一樣。此時此刻,纖靈也更加願意只去在意演員的動作和表情,她的掙扎和迷惘。
她不也是一個對未來充滿迷茫,在迷茫之中慌不擇路,只好任由命運引領,執着而惶恐地走向一條未知道路的女人?
酒吧裡沉默安靜到令人絕望的氣氛,讓微醺的纖靈,有些傷感。
只不過,她身旁的陳公子,還有嚴才五、老布阿龍,這三個人,顯然是和這樣小清新氛圍不相符合的。
三個人,還在血拼火戰,一口氣又每個人吹了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