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黃小菊態度誠懇地請孔局長對居委會的工作提出批評建議,以幫助居委會改進工作作風,更好地發揮基層組織的作用。
孔局長在黃小菊的一再要求下,緊繃着臉,斬釘截鐵地吐出兩個字:“好!好!”
黃小菊被孔局長的態度所震撼,這更加說明,領導發現了很多問題,她的工作還有很多有待提高的地方,孔局長之所以只說了兩個“好”字,是在給她留面子,希望她主動發現問題並改進。所以,孔局長走後,黃小菊全身心投入到了忘我的工作中。
然而,黃小菊黃主任完全領會錯了孔局長的意圖。
在整個視察期間,孔局長根本就沒關心居委會的工作究竟好不好。
但是,孔局長認定,葫蘆街居委會的工作,只能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好!好!”
這是對葫蘆街居委會工作的肯定,更是對黃小菊的由衷讚賞!
這是因爲,孔局長突然發現,他與方主任的審美標準有着驚人的一致。
經過觀察,孔局長認定,黃小菊是聖女!方主任對黃小菊的描述,不僅沒有言過其實,而且,黃小菊身上還有許多閃光點,是方主任所沒有認識到的。
而能夠充分認識黃小菊閃光點的,是他孔局長,至於方主任,他最多就是了解了一點黃小菊的皮毛。
所以,孔局長更有資格與黃小菊的“倩女幽魂”約會。
從那一天起,孔局長也是夜夜與黃主任夢中相會,黃小菊的幽魂一分爲二,分別進入了孔局長和方主任的夢鄉。
於是,孔局長所在的衛生局,開始主動向葫蘆街居委會靠攏,積極配合居委會工作,比疾控中心還積極,孔局長多次親自上門彙報工作。
兩位領導對黃小菊心懷鬼胎想入非非,思想極不健康,黃小菊對此卻是一無所知。
市衛生局根本就不屬於葫蘆街居委會的管轄範圍,而且,衛生局是正廳級單位,比居委會高出整整四級,衛生局千里迢迢來向葫蘆街居委會彙報工作,而且,還是局長親自來彙報。
方主任馬上看出了端倪,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那孔局長明明是假公濟私暗渡陳倉,陰謀奪人所愛。方主任大爲懊悔,原來自己是引狼入室!
事已至此,方主任退無可退,既然孔局長頻頻彙報工作,方主任也是當仁不讓,更加頻繁出入居委會。
兩位領導頻頻光顧,這讓黃小菊陷入巨大的壓力中。她還以爲,居委會的工作的確是存在着很多問題,要不然,領導怎麼會頻頻來指導工作。於是,黃小菊工作更加努力,居委會工作蒸蒸日上,在兩位領導的熱情關懷下,葫蘆街居委會成績突出,受到上級多次嘉獎,成爲上江城優秀居委會,得到市領導的大力讚揚。
然而,不管黃小菊如何努力,成績不管如何突出,兩位領導指導工作的頻次不減反增,葫蘆街羣衆的眼睛是雪亮的,都知道是兩位領導對黃主任心懷鬼胎,唯獨當事人黃小菊兩眼一抹黑,還矇在鼓裡,這使得她一心撲在工作上,完全無暇考慮個人問題,更無暇想到兩位領導心懷鬼胎。
平心而論,孔局長比方主任官大兩級,比黃主任官大四級,在工作上有着絕對權威,說一不二,可在個人感情上,倒也是君子風度,沒有以勢壓人。
兩位男領導頗有風度地對女領導展開了公平競爭,競爭很是公平,但競爭也逐漸升級,戰場從居委會,漫延到了更爲廣闊的空間。
往常,人民廣場上的壩壩舞很不不規範,十幾個老太太團體,各自爲戰,各放各的舞曲,各跳各的節奏,看起來十分散亂,而且,相互影響,打亂節奏,非常不利於這一羣衆運動的健康發展。黃小菊爲了不辜負兩位領導的鞭策,主動開展工作,將人民廣場上散亂的壩壩舞團體,整合起來,統一領導,統一規劃,形成了一個氣勢磅礴的壩壩舞大陣,數百人動作整齊劃一,成爲人民廣場上一大景觀。
壩壩舞是規範了,而黃小菊的工作量大增,一個人又要組織協調,又要安排道具,能力有限。於是,方主任和孔局長見縫插針,來到人民廣場指導工作。兩人競爭的主要戰場,轉移到了人民廣場,時間爲每天晚上夜色降臨後。
競爭程序是這樣的,每晚7點半,兩位領導來到人民廣場,各找一顆黃桷樹作爲棲身之地,遠望翩翩起舞的黃小菊,至八點一刻,壩壩舞中場休息,兩人各執飲料、毛巾等物品,送到黃小菊面前,中場休息結束,進入下半場,兩人重新歸位,遠望黃小菊。到終場,兩人同時進入場地,收拾殘局。
一個月來,兩位領導的競爭體現了高尚的君子風度,不溫不火不急不躁,風度翩翩儀表堂堂,默默守候默默奉獻。
筆者記錄到此,心中感慨,那孔局長和方主任都是官場老油條,都有些官場中翻雲覆雨的手段,然而,在個人感情上,卻是純潔可愛,孔局長不以勢壓人,方主任也不自卑,兩人的競爭,光明磊落坦坦蕩蕩,令人敬佩。
愛是一種力量。偉大的愛情能夠盪滌人的靈魂,使一個低級趣味的人,變成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潔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當年的白求恩是因爲愛而遠渡重洋來到中國,今天的孔局長和方主任,也因爲愛,而忘記了官場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當他們站在黃桷樹下,遙望他們心目中的女神時,那個時候,他們的心靈純潔如新生兒。
然而,他們畢竟不是新生兒,他們都是年過半百的老官僚,那純潔的愛能夠讓他們在某一個瞬間忘記世上的紛爭,那個瞬間一過,他們就和世人一樣,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勾心鬥角之中。
就在今天晚上,壩壩舞曲終人散,兩位領導來到黃小菊身邊,淤積已久的矛盾終於爆發了。
話說孔局長和方主任雙雙來到黃主任身邊,默默收拾起錄音機、擴音器、電線、方桌、飲料瓶等等壩壩舞道具,兩位領導兢兢業業一絲不苟的工作作風,讓黃小菊感到很有差距。
黃小菊感到了領導以身作則帶來的壓力埋頭苦幹,奮力去搬一張方凳,那方凳上支起一根木頭茬子,正紮在黃小菊的中指上,十指連心,痛得黃小菊一聲慘叫。
說時遲那時快,正在攪電線的孔局長扔下手裡的電線,一把抓住黃小菊手上的手,動作快如閃電,迅雷不及掩耳。方主任聽見黃小菊的慘叫,本也應該立即扔掉手裡的東西,撲向黃小菊,可低頭一看,自己手裡捧着一部錄音機,屬貴重物品,不能像電線那樣說扔就扔,需要輕拿輕放。
可是,等方主任把錄音機輕拿輕放,黃小菊受傷的手已經落入孔局長的魔爪,儘管方主任放下錄音機後全力爭取,卻只抓住了孔局長的手。
孔局長握着黃小菊受傷的手,見那雪白纖細的手指被木頭茬子扎得發紅,比紮在自己的手指上還痛,正在難過,自己的手卻被方主任一把抓住,孔局長大爲不滿,厲聲斥道:“放手!”
孔局長的“放手”,是一語雙關,不僅命令方主任放下他的手,更要放開黃小菊的手!
方主任眼見黃小菊的手被孔局長緊緊握住,心中大痛,對孔局長“放手”的命令更爲惱怒,不僅不放手,反而抓得更緊。
這麼長時間,儘管黃小菊的幽魂夜夜入夢,可執子之手,尚屬第一次。孔局長右手握着黃小菊的手,左手被方主任緊緊握住。右手上傳來黃小菊的溫暖,讓孔局長如沐春風,左手上傳來方主任的冰冷,讓孔局長起雞皮疙瘩,左右兩手傳來的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在孔局長體內發生劇烈碰撞,使得孔局長意亂情迷,嚴重失態,猛一甩左手,方主任撲通一聲,被孔局長摔翻在地。
各位看官,孔局長身爲廳級高官,絕不是打架鬥毆之人,這一摔的原因複雜,但應該不是他的本意。
然而,事實卻是,疾控中心主任被衛生局局長打翻在地。
方主任坐在廣場冰冷的地面上,眼見聖女黃小菊落入孔局長的魔掌,要知道,方主任暗戀黃小菊在先,這麼長時間,都沒碰過黃小菊的手,那孔局長居然捷足先登,握了黃小菊的手,還把自己打翻在地,方主任這口氣如何咽得下!
士可殺而不可辱!方主任也不知是哪裡來了勇氣和力量,奮起向局長抗爭,騰地躍起,揮手一掌,孔局長臉上多了五道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