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凌雲這一瞧,眼中頓有癡迷之色閃過。想着昨日二人一路打鬧嬉笑,迤邐風光自腦海浮現,真想將佳人攬入懷中,痛快一吻。
卻在這時,商輕雨也回過神來了,他見風凌雲那一臉癡迷樣子,臉色頓時一紅,又給了他一拳,道:“你這無賴又想使壞了麼?”
風凌雲輕聲一笑,忽地右手一攬,向着商輕雨的纖腰圍去。商輕雨原地一轉,逃開風凌雲的魔爪子,同時右腳踢出,向着風凌雲的屁股踹去。風凌雲像是後面長了雙眼睛似的,身子躍起,一個空翻,落在商輕雨身後,身子向前一移,向着商輕雨的肩膀抓去。
商輕雨身子一矮,退後幾步,右手臂微曲,撞向風凌雲的胸口。風凌雲左掌探出,抵住商輕雨的右臂。身子橫移,右手衣袖一撫,商輕雨的整個身子便落入他的懷中。
商輕雨頭靠着他的右臂,左腿踢過肩膀,向着風凌雲的頭部襲去。風凌雲只得放開懷中佳人,身子向後撤去。商輕雨得勢不饒人,忽地躍起,連踢出數腳,直取風凌雲面門。風凌雲不敢大意,雙手疾出,擋住商輕雨的攻擊。商輕雨一口真氣用盡,身子降落,羅袖一番,向着風凌雲撫來。
風凌雲舉手格擋,兩人你來我往之間,便拆了數十招。但均是招式比劃,未出內力。卻在這時,天地間忽地一暗,但見地上有無數陰影急速移動着。二人心下詫異,停下手來,向着天空望去。
但見風裹着雲,雲帶着風,於碧藍天空中無休止的滾動,端是變化莫測,將那太陽都給遮了去。風凌雲心下不由一動:“若武功練到這個境界,變化無端,不以招式而言,四面八方均可出擊?那這天下,還有幾人可做對手?”
商輕雨的“天命神功”取法諸子百家,講究自然。而此時此刻,天邊雲彩變化無固定形狀,風疾如電卻是無形無相,道盡自然之意。商輕雨似乎從中領略到了些什麼,只是用話語表達不出來,她面色激動,不知道該如何向風凌雲表達她此時的快意。
風凌雲自小跟着風浩天,其見識早就非一般所能比,可謂是博古通今。先賢的著作,他看過不少,無論是治國策略,還是關於人生宇宙、詩歌曲詞,均有涉及。宋代的山谷道人黃庭堅七歲時作的那首牧童詩時時在他腦海中作響:騎牛遠遠過前村,吹笛風斜隔岸聞。多少長安名利客,機關算盡不如君。這些年來,這牧童詩時時給以他警醒,以至於他能清楚的看清世間的名利之爭,不過是過眼雲煙,造就了一個放蕩不羈,瀟灑自然的風凌雲。但他最喜歡的,卻還是黃庭堅那句教言之句:隨人作計終後人,自成一家是逼真。
此時這兩句詩在風凌雲腦海中不停打轉,風凌雲忽地一震身子,雙眼射出懾人光芒,心道:“無論是著作學說,還是武功一道,都非是世上本就有的。都是人們據自然規律以及自身的認識能創出這些。父親的‘八道真解’亦是自創而來,憑什麼我只是學他們的,作他們的後人,而不能自創一套屬於自己的武功?”
此想法一出,便爲一位古往今來的武學大宗師的出現奠定了基礎。
商輕雨此時就站在風凌雲邊上。風凌雲此時氣勢之盛,可謂冠絕天地。商輕雨也受到微**擊,她驚訝的看向風凌雲,芳心再次一顫。此時風凌雲在她眼中,猶如一座巍巍高山,不可攀登,那等霸絕天地的男兒氣概,在風凌雲身上毫無遺漏的顯露出來。商輕雨一陣神迷意亂,又是驕傲又是激動。
風凌雲忽然轉過頭來,道:“輕雨,不如我們創造一套自己的武功,一套只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武功,如何?”
商輕雨對着風凌雲那閃着精光的雙目,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豪氣,娥眉一挑,道:“好,咱們就創造一套只屬於咱們的武功!”
當下兩人迎着烈日,於峻極峰上比劃研究。約莫半個時辰過去,兩人終是得出了第一個招式。這個招式蘊含着風凌雲對天下大勢之所悟,也有商輕雨自然空靈的本意,二人將這一招取名“風雨將至”。此招乃是兩人合擊之招,蘊含天地陰陽變化,當真是達到了招出而如風雨將至,煌煌之威鋪天蓋地,以其“意”與“勢”而取勝,共有七式,含有七七四十九種變化。
這一招使完,二人已是累得氣喘吁吁。風凌雲一屁股坐在地上,苦笑道:“總想着超越前人,如今這才知道不易,看來你我二人學識見解,怕是要止步於此了!”
商輕雨聞言,骨子裡傲氣陡然而發,一股不舒服的勁使得她的血沸騰起來,只聽他說道:“前人雖是厲害,但這後人也不見得不能超越前人!”
風凌雲本就是骨子裡帶着傲氣之人,他先前非是在妄自菲薄。只是覺得的這自創武功一道,做起來遠遠比想象中的困難。適才這一招“風雨將至”便幾乎耗盡了他平生所學,若要再創出一招更爲厲害的武功,那自然難比登天。可是這時商輕雨的話,頓時又點燃了他那骨子裡的驕傲的火焰。此時他只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信心陡然而增,道:“確實如此,咱們繼續研究這第二招。”
無論是是哪一套內功心法,或是拳法與掌法的創出。短者半年或是一年,長者達到幾年甚至數十年。再經戰鬥演化,一一改進,最終才能名於江湖。他二人在短短的半個時辰之內創出了一個招式,且堪稱一流武功招式,假以時日,這一招“風雨將至”經演練與改進,絕不會下於風凌雲所學的“八道真解”、商輕雨所學的“天命神功”中的招式。若這消息傳至江湖之中,非得震驚天下不可。只是他二人如今不知道罷了。其實他們能創出這一招,除了見識了得,博古通今之外,最重要的是心意相通,正如他們所說,這是一套只屬於他們兩個的武功。
有了第一招,第二招的開頭便是容易了些。只是要超越第一招,卻又是極難。二人冥思苦想,不停的比劃。風凌雲將從窮乞丐嶽發那裡學來的“名人拳”、漁家女馮素秋的“百花拳”,以及他所學的“八道真解”中的招式一一融合進來。商輕雨的“天命神功”雖是沉浮宮不傳之秘,不過她向來膽大妄爲,此時更是懶得去管那些宮規,將自己平身所悟,以及在沉浮宮所學的上百門武學給一一道出。二人這所創的第二招正當真可謂是集百家之長,成一家之說。一旦使出,猶如雷電交擊,如風雨齊鳴,威力之強,宛如天威,難以揣測。二人便將這一招取名“風雨如磐”。這一招共有九式,每一式又有九種變化,蘊含九九八十一種變化。創造這一招,費時整整八個時辰。
自早晨上山,二人粒米未進,但身心俱在創造武學之中,是以二人不覺得餓。擡頭望天,卻見一輪彎月懸掛中天。此時乃是二月下旬,月亮出來得極晚,初算時辰,竟然已接近亥時。
風凌雲道:“不如我們先回書院嗎,明日再來如何?”
商輕雨白他一眼,道:“不回去,難道要在這裡過夜?”風凌雲笑道:“有你陪着,沒什麼不可!”
“貧嘴!”商輕雨臉上帶着笑意,站起身來,道:“走吧!”
一天的折磨,風凌雲插着頭髮的簪子不知道掉落在何處,一頭長髮被風吹得亂做亂作一遭,此時看去,當真像是一個瘋魔漢,那還有半點上山時的溫文儒雅?
商輕雨也沒比他好上多少,二人看着自己一副狼狽樣子,相視苦笑。商輕雨哼道:“都怪你,這回回去,定然要被那個萬院長笑話了!”
風凌雲笑道:“他是讀書人,是大儒,咱們是江湖人,不拘小節!”
“強詞奪理!”商輕雨說道。
二人沿着山裡下山,到達書院之時,亥時都過去大半了。這次迎出來的卻不是萬正,而是一青年書生。他頭戴儒冠,身着儒服,乃是萬正的得意門生,名叫任書華。
“二位可算是回來了,院長下山去了,着小生在此恭候二位!”任書華恭敬說道。在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風凌雲五官如玉,有文士之氣,又不失瀟灑不羈。商輕雨貌賽天仙,乃是人間極品。這二人雖經一日折磨,帶些疲倦邋遢之意,但依舊給人卓爾不凡之感。是以任書華正眼瞧着二人時,心裡的驚駭全都寫在了臉上。特別是商輕雨給他的那種異樣之感,或許這一輩子都忘不了了。只是又看了她身旁的風凌雲,心中不禁生出慚愧,不再多想,便引着二人進去用餐去了。
第二日,風凌雲商輕雨同樣也是很早就出了書院,來到峻極峰頂。只是今日二人忙活整整一天,什麼收穫都沒有。接下來的三天,第一天是陰天,第二天是雨天,第三天時,天氣有放晴了。
商輕雨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靜靜的看着日出,風凌雲卻是站着。這日天邊幾乎沒有雲彩,藍天萬里。風凌雲想到:“陰天裡和下雨天裡,正天邊雲層都是烏雲,無論是風如何疾、如何猛烈,卻都改變不了。到了晴天,風雲涌動,變化難測。當這天氣變化時,天邊的雲層也跟着變化,或者也可以說是雲層的變化,出現了不同的天氣。若是一個人能據別人出招而始終能從容變化應付,那不就是立於不敗之地了麼?”
悟通此處關鍵,風凌雲雙目頓時一亮。他與商輕雨創出的第一個招式道盡天地之勢、自然規律的應用。第二個招式着重用天地之勢、自然規律時的變化莫測,也就是將變化二字體現淋漓盡致。而這第三個招式,將近四天的時間,他才悟出丁點。這個招式不重變化,但卻又是能應付天下一切變化,不重威勢,但卻能解任何威勢。這一招式,真正的達到了無招勝有招,達到了返璞歸真之境。
風凌雲當下便與商輕雨說了自己想法,二人接着便是印證。直到夕陽西下,二人對於這最後一招才成了將近一小半。風凌雲苦笑道:“若再無幾年光景,這最後一招,怕是成不了了!”
商輕雨道:“這也無法,最後一招端的是有些虛無縹緲,但又重實用,換句話說根本無招式可言,卻又要用出招式來,也只有你這樣的怪人,纔會想出這等怪武功,不過一旦成功,那就是前無古人的成就!”
風凌雲哈哈一笑,道:“多謝商大姑娘的讚賞!還請商大姑娘爲這最後一招命名。”
商輕雨不由輕笑一聲,道:“你這都未有成型,如何命名?”
風凌雲道:“這雖然爲成,但不是已經有了眉目嘛,你先把名字想好,也是一樣的啊!”
商輕雨聞言,不由想到二人爲爲了這一招式,接連四天都是起早貪黑,風雨無阻。同時又想到爲了創造這一套武功,對於沉浮宮的宮規都不顧,但她心裡卻無半點悔意,便道:“此招便叫‘風雨無悔’如何?”
二人所創的武功招式,均是含有“風雨”二字,指的不僅是自然界之風雨,其實也是從二人姓名之中各取了一個字。畢竟剛開始時,他們只想着創造一套屬於他們二人的武功。只是他兩人眼界極高,創出的這三招武功,已是窮盡二人平身所學,都難以功成。二人都沒想到,待到此招真正成了,他們所經歷的都能寫下一本厚厚的書了。但那時候的“風雨訣”,絕不在任何開山立派的武學宗師之下。
風凌雲輕聲將“風雨無悔”唸叨了幾遍,眼中忽然含着溫和之意,說道:“風雨無悔,這最後一招就叫風雨無悔!”風凌雲此時想的是:“無論將來如何,對於遇上商輕雨,他都不會後悔!”
夕陽落下,白日裡的喧囂漸漸沉寂下來。二人窮極畢生所學,知道再繼續下去也是無用,便下了峻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