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速飛行時帶起的風嗚嗚的響着,身邊的火光掠過時幾乎連成一片。
這樣末日一般的場景不論看了多少遍都無法適應,總會產生一種下一秒死的人就該輪到自己的錯覺。
夏北風捂着胸口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意識到,他剛剛差點把自己憋死。
我真是太蠢了,怎麼能爲了這點小事緊張成這個樣子。
他暗自想着,卻又慶幸自己似乎把這條蠢龍忽悠住了。
“把夏奕帶上,一起去找那兩個人。再拖下去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一起上算了。”
夏北風拍了拍它的鱗片,示意它調轉方向。
“明白明白,重要的是小蝴蝶不能有事對吧。”
黑龍拖動着長長的身體,在空中穿梭了片刻,重新回到了夏奕的頭頂。
那一片水域已經被幽藍的火焰照的恍如白晝,純白的野獸巨大的身影正在火焰中徘徊。
不知是裝不下去了還是怎麼回事。他已經沒了剛剛瀕死掙扎的模樣,而是悠閒地在火焰中踱着步子,遠遠看上去倒真像一隻正在等待着主人的大狗。
“我沒事的,你別抱怨了他們了……”
安撫某人的聲音隔得老遠便能聽到,夏北風和飛炎不約而同的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夏奕脖子下方有一簇長長的白毛,一直垂到胸前。看上去就像一條蓬鬆柔軟的圍巾。
綠色的蝴蝶就藏在這簇長毛之間,閃爍着磷光的翅膀若隱若現,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找到她在哪。
“你看,我就說他死不了吧。”
黑龍帶着背上的人落在夏奕面前,先是得意洋洋的瞥了綠嬈一眼,才說起正經事:“我們找到那兩個人在哪了。”
綠嬈小心翼翼的從夏奕的長毛中探出頭來。細小的觸角顫抖了兩下,在觸到了周圍的火焰之後,立刻又縮了回去。
靠近了些,他們纔看清楚身處火焰中心的夏奕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他身邊似乎有個黑洞,跳躍的火苗只要一湊近,便被迅速的吸進某個未知的空間,消失不見了。
他也因此沒有受到火焰的灼燒,甚至還能將小小的綠嬈也一起保護起來。
“有塊石頭,石頭裡還有山洞,你知道在哪嗎?”
夏北風向他描述着自己看到的東西,末了又給他看了一眼鏡子,不太確定的問道:“話說回來你來過這裡吧。”
“喲,厲害了,怎麼找到的?”
夏奕敷衍的問着,踩着腳下的火焰躍上了飛炎的後背:“找到了那就走吧,你也只有作爲交通工具的時候才能看着順眼點。”
巨獸沉重的身體落在黑龍身上,壓得它身體一沉,差點就這麼掉進水裡。
“你他~媽~的給老子滾下去!”
飛炎一字一頓的怒吼着,同時劇烈的擺動着自己的身體,想把身上站着的這個東西甩掉:“自己多重你不知道嗎!快點滾回去做你的清蒸狗肉!”
“呵呵……沒有鍋是不能清蒸的,你能不能有點常識。”
夏奕乾巴巴的笑着,化作了人形:“我可一點都不重,是你在水裡睡了那麼多年不動彈,太缺乏鍛鍊了而已。”
“我看是你自己在祭壇呆了那麼多年,太缺乏教訓了吧。”
飛炎陰森森的說道:“別急,等爸爸我忙完了這陣,好好地給你鬆鬆皮子。”
“好啊,爺爺等着你。”
夏奕翹~起了二郎腿,十分悠閒的看着身邊撲扇着翅膀的綠色蝴蝶,伸手在它翅膀上彈了一下:“這場“火雨”下多長時間了,怎麼還沒停?”
綠嬈翅膀上眼睛一般的圖案中閃過了一道飛逝的幽光,看上去就像個正在嗔怒的少女。
她抖了抖翅膀,抖落了一片幽綠的粉末。
那粉末本來應該順直的向下飄落,一直掉在夏奕的白色上衣上,或者是飛炎的黑色鱗片上,以及更下方的水中。
這片粉末卻是明晃晃的不按常理出牌,它們在剛離開綠嬈的翅膀,落在半空時就開始燃燒,被風一吹便自覺地散成了漫天的螢火,向遠方飄散。
“哇,還有這招。”
夏北風驚歎的看着散落各處閃着幽光粉末。螢火種一般的光點在半空中盤旋,就像它們的主人一般時不時的迷茫一下,煞是可愛。
“除了好看之外沒什麼實際作用,也就能在這裡照個亮用一下。”
綠嬈撲棱着翅膀飛向了飛炎高高揚起的龍角上,停在最高的一個點,挺胸擡頭的迎接着狂風的洗禮。
“能看到什麼?”
夏奕向她問道:“這裡會有那樣一塊石頭嗎,還正巧帶個山洞,簡直就像專門爲他們準備的一樣,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要是個冰窟窿我還能接受,山洞的話……這一馬平川的全是水,你讓我上哪去給你找個山洞!”
夏北風屈指敲了幾下握在手中的鏡子:“你們說這玩意會不會是壞了,身爲一個GPS居然連跟蹤都能出錯,留着它還能幹嗎用?”
“好看唄。”
綠嬈理所讓然的答道,望向鏡子的眼中閃着亮晶晶的光:“回頭這玩意能不能給我呀。”
“這東西好看?”
夏北風驚訝的看着她道:“你眼光還真是跟你的年齡差不多啊!”
“那就是留着懷念了吧,可能是有什麼重要的意義,要不然誰會留着一個這麼醜的鏡子。”
聽到自己的品味被人鄙視,綠嬈便迅速的收斂了自己垂涎的表情,冷漠的轉過頭去,對那塊鏡子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模樣,卻又忍不住偷瞄着它。
夏奕顯然也十分不解:“女人都是這樣嗎,有用沒用的東西都要留着懷念。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意義?”
“習慣了之後不捨得吧。”
夏北風翻來覆去的研究着鏡子上的花紋,漫不經心的說道:“不光是女人,有些男人也這樣。東西能在家裡堆一大堆,爛了也不肯扔,這事也讓我十分的不解。”
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家地下室堆着的一堆不能用的遊戲機、十幾年前的動漫海報、還有被翻爛的本子和早已經磨平了筆尖的鋼筆。
“說不定是什麼有意義的人送的禮物呢?”
綠嬈坐在黑龍的脖子上,赤~裸~着一雙腳,放在半空晃晃蕩蕩的。背後碩大的蝴蝶翅膀輕輕扇動着,每動一下就要灑下一片亮晶晶的綠色粉末。
幽綠色的粉末漸漸遍佈了火焰所能燃燒到的所有地方,夾雜在火中卻並不顯眼,反而迅速的和吞噬一切的怪異火焰融爲一體,不分彼此了。
“什麼人能送她東西?”
夏北風嗤笑了一聲:“薛晴活着的時候就沒人愛,死了之後更是走哪都招人煩。送她東西的人要鼓起多大的勇氣啊。”
話雖如此,他心裡卻有了點數,大概明白這面鏡子的來歷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玩意倒還真是個挺重要的東西——對於薛晴自己來說。
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家裡那位老爺子怕是連她長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飛炎在空中盤旋了許久,順着綠嬈的指揮飛了一陣子,又聽着夏奕的指揮飛了一陣子,始終沒找到他們想要找的東西,情緒越發的暴躁:“你們兩個能不能統一口徑再給我指路!這東一下西一下的,本來能找到的東西也要被你們折騰的找不到了。”
“沒那麼嚴重。”
夏北風笑呵呵的說着,伸手隨便指出了一個方向:“我的直覺告訴我是這邊。”
“我把你們都扔下去算了!”
飛炎心中窩火,語氣便更加的急躁:“除了瞎指揮你們還剩點什麼……哦對了,還剩下全體超標的體重是吧,信不信回頭就把你們都扔下去。”
“我可一點都不重。”
綠嬈撲棱着翅膀在飛炎身邊轉了兩圈,重新回到他們面前時臉上掛滿了得意的表情:“畢竟我會飛呀!”
“那就請你自己飛去吧。”
夏北風笑嘻嘻的伸手按住了綠嬈懷裡的古琴:“東西我可以幫你拿着。”
“你別……”
飛炎勸阻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綠嬈脆生生的應道:“好呀,給你。”
她揮動着背後的翅膀,拉開了自己與黑龍之間的距離,懷中的古琴重重的落在了夏北風的手中。
飛炎飛行的高度肉~眼可見的下沉一截。
“我……”
夏北風虛弱的呻~吟了一聲,求助一般的看着夏奕:“這玩意怎麼這麼重?”
“嗯。”
夏奕表情沉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卻是十足的幸災樂禍,讓聽着的人忍不住生出了揍他一頓的念頭:“你們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夏北風大口的喘着粗氣,艱難的將古琴抱在懷裡,衝着綠嬈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能爲美人抱琴,是我的榮幸。”
他被沉重的古琴壓得幾乎喘不過氣,說話的聲音卻聽不出絲毫的吃力,裝模作樣的功力之深厚可見一斑。
“抱歉,我一點也不覺得榮幸。”
飛炎冷笑着在一邊拆臺:“小蝴蝶你還是把這玩意抗走吧。”
那背生雙翅的少女已經飄然遠去,銀鈴一般清脆的笑聲從風中傳來,背影卻已經看不到了。
“你還真能給自己找事。”
飛炎忍不住抱怨道:“費力不討好的事情少乾點不行嗎。就算是要幹也自己去吧,別總是捎帶上我。”
“沒什麼不好的,你就當是減肥了吧。”
夏北風將古琴橫放在腿上,伸手撥動了兩下,拿夏奕剛剛的話將它堵了回去:“畢竟在水底下呆了那麼長時間,缺乏鍛鍊,一會打起來拖後腿怎麼辦?”
“不,我們當中可能會拖後腿的大概只有你一個人。”
夏奕毫不留情的拆臺:“連綠嬈都能扛着琴砸人,你除了跑之外根本沒有存活下來的其他方法。”
那你還讓我來!
夏北風驚訝的轉頭瞪他,絲毫不想掩飾心中的怒火。
琴絃震動之時發出的聲音並不清脆,反而有點低啞,哪怕是零碎的音調,也能聽出其中的哀怨之情。
“這琴的聲音怎麼……”
夏北風抱着古琴,皺眉思考了許久,纔想出一個足以形容琴聲的詞:“跟深宮怨婦似的。”
跟綠嬈那看起來活潑開朗的模樣完全不同。
“因爲這本來就不是她的東西。”
夏奕低嘆了一聲,搖着頭苦笑了一下:“你還是別問了,沒什麼好提的。”
我本來也沒打算問。
夏北風抱着手中沉重的古琴,時不時的手賤撥~弄幾下。
他確實會彈鋼琴,對這玩意倒是一竅不通。這琴的音色又十分詭異,不熟的人~彈起來根本摸不着頭腦。
斷斷續續的琴聲飄散在風中。不僅一點美~感都沒有,反而讓人忍不住聯想起夜半慟哭的女鬼,似乎隨時都能衝出來一個身穿白衣的惡鬼掐着人的脖子來索命。
“你還是別擺~弄那玩意了,太難聽了。”
夏奕終於忍不住按住了琴絃,哭喪着臉哀求道:“算我求您了行嗎?”
“再等會兒,我覺得我就快要摸~到頭緒了。”
夏北風將他的手揮到一邊,眼中閃着興奮的光:“很快就好。”
“不要聽他的。”
飛炎果斷的說道:“把琴拿走,別讓他再彈了。”
“我也想……”
夏奕無奈的看着背對着他的夏北風,哭笑不得:“你是剛拿到新玩具的幼兒園小孩嗎?”
一陣令人牙酸腿軟的調子響起,夾雜着幾聲痛苦的哀嚎,飄散在了風中。
綠嬈順着自己飛走的方向灑下了一路閃着熒光的粉末。飄在河面上,就像一片停留在水面的螢火蟲,從上往下看去,十分的養眼。
“要不是考慮到這裡是陰間,我都想在這扎個帳篷野營了。”
夏北風一手按着古琴,防止別人搶奪,另一隻手從衣兜裡摸出了手機:“好不容易來一趟,拍個照留念先。”
“作爲一個導遊,我有一個十分溫馨的提示。”
夏奕看着他的手機背殼,冷冰冰的說道:“拍到的東西可能要跟你回家的,請慎重考慮。”
“我家的大門可不是爲了這些東西敞開的。”
夏北風打開相機,將攝像頭對準下方,不出所料的看到了水中密密麻麻的人臉:“來來回回都是這點東西,能不能有點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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