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了11月,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將風雪帶入了葉卡捷琳堡這座城市,在某種程度上,這座城市是遠離戰爭的,日軍止步於千公里外的新西伯利亞,而德軍仍然在對烏法實施最後的進攻,而作爲後方的葉卡捷琳堡,遠離了戰爭、遠離了硝煙,但並不意味着遠離了這世間的風雲。
在進入12月之後,北冰洋吹來的風雪有着朝暴風雪演變的趨勢,天氣越來越冷了,似乎上帝也不再憐憫那些衣衫單薄的俄羅斯的保衛者們了。入了夜,戶外起了暴風雪,風在吼,百葉窗在抖動,磕碰直響。
在城內的謝瓦斯捷婭諾夫宮,這座哥特式的宮殿是西西伯利亞軍區司令部所在,西西伯利亞軍區統帥着西西伯利亞地區近六十萬軍隊,但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這裡卻被陰雲所籠罩着,在司令官的辦公室內。
着呢絨將軍軍裝的崔可夫大將,這位從古拉格農場中走出來的將軍,這會靠在沙發上,望着窗外的風雪,聽着暴風雪的呼嘯聲,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如果是在平時,他聽到暴風雪的呼嘯聲,也許會歡呼起來,因爲這意味着,蘇聯又贏得了一個冬天,但是現在他卻根本就笑不出來,作爲一名職業軍官,他清楚的知道,這場暴風雪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數以百萬計的烏法,那座臨時首都的保衛者們,很有可能會在這個冬天餓死、凍死。
在那座城市中,沒有足夠的燃料,甚至早在兩個星期前,那裡的燃料就已經耗盡了,同樣也沒有足夠的食物——許多食物在交通線依還暢通時便已經南運至土庫曼斯坦,就像撤於葉卡捷琳堡的那引起科學家一樣,他們早都乘飛機飛往了南方。
科學家、俄羅斯的軍人,數以十萬計的人們離開了戰火紛飛的地區,前往土庫曼斯坦,也就是從那時起,崔可夫意識到中央也許無意守衛烏法,儘管領袖同志命令部隊要與烏法共存亡,但實際上領袖和他的政府已經決定撤出烏法了,就如同撤出莫斯科、撤出古比雪夫一樣。
現在不過只是歷史的重演,不過,與歷史上的基它事件不同,這一次中央已經放棄了在俄羅斯繼續戰鬥的決心了,他們選擇了流亡——三天前,崔可夫得到了一個可靠的消息——政府已經決定流亡印度,甚至在阿富汗,外交官們正在同阿富汗協商部隊通過阿富汗撤往印度的事宜。
一切都結束了!
在得到這個消息之後,崔可夫的心裡冒出一絲悲哀之色,他甚至明白了,爲什麼在一個月前,約瑟夫?羅季奧諾維奇?阿帕納先那位幾年來一直勉強維持着西伯利亞局勢的元帥,會被調往中央,由他的副手接替,同樣也明白了,爲什麼他自己會被任命爲西西伯利亞軍區司令,他們都被拋棄了!
被他們曾願意誓死保衛的國家拋棄了,在領袖的眼中,他們這些同志依然是不可信賴的,不可靠的同志,所以他們被留在了這裡,以維持對侵略者的抵抗,他們失敗了,那是理所當然的,誰讓他們是一羣意志不堅的“叛徒”、“懦夫”呢?
“哎!”
一聲長嘆後,崔可夫點燃一根香菸默默的吸了起來,他的腦海中總是會不斷的沉浮着一個念頭——戰爭還應該繼續下去嗎?
作爲俄羅斯人,他當然不願意看到俄羅斯的滅亡,但是同樣,作爲一名軍人,他卻知道,現在,戰爭進行到這個地步,已經沒有任何再打下去的意義了。
烏法隨時都有可能陷落!
一但烏法陷落了,那時全俄都會知道政府將在印度繼續抵抗,繼續抵抗,或許這句話聽着很動耳,可一但消息傳開的話,那些士兵們還有可能繼續戰鬥嗎?那些被拋棄的軍官們,會不會率領部隊投降?
當信心被毀滅之後,那麼抵抗還能夠繼續下去嗎?
“斯大林同志不應該撤到印度去!”
當崔可夫在那裡喃喃自語的時候,突然,他聽到走廊內似乎有些嘈雜,似乎大家都在爭論着什麼。
怎麼回事?他們在吵什麼?
走到門邊,打開厚實的木門,崔可夫看到走廊裡站滿了人,司令部的將軍和參謀們無不是神情複雜的互視着,其中一些人的臉上甚至帶着淚水。
“怎麼了,伊萬?伊凡雷奇!”
拉過身邊的伊凡雷奇少將,崔可夫有些疑惑的詢問道。
“烏……烏法陷落了!”
什麼!
如雷鳴般的消息在崔可夫的耳中迴盪着,儘管早已知道烏法的陷落是必然的,但當這個消息傳來的時候,以至於他只感覺到一陣目眩,烏法陷落了,俄羅斯最後的首都陷落了,德國人只需要再向前踏上一步,就會越過烏拉爾山。
俄羅斯!
那個傳統意義上的俄羅斯,已經不復存在了!
“斯大林同志呢?”
在片刻的暈眩之後,崔可夫一把抓着身邊通訊主管大聲詢問道。
“斯大林同志在什麼地方?”
其實答案早已經在崔可夫的心中了,但是他還心存着一絲希望,他希望得到某方面的確認,斯大林與烏法一同戰鬥到了最後一刻,至少,無論是莫斯科、古比雪夫,斯大林都堅持到了城市陷落之前的最後一刻。
“斯大林同志已經安全的撤到了土庫曼斯坦,政府將會在南方繼續指揮這場衛國戰爭!”
通訊軍官連忙有些驚慌的回答道。
崔可夫慢慢的恢復了鎮定,而他朝着周圍看去,所看到的卻是一張張失魂落魄的臉,每一個人的神情都極爲複雜,人們互相注視着,似乎是在等待着什麼,等待着來自最高統帥部的命令,等待着最高統帥的命令。
可是,現在命令還有什麼意義呢?
即便是現在最高統帥部命令他們突圍,他們又能突圍到什麼地方呢?在他們的東方是日本人,西方是德國人,而南方又被中國人佔領了,向北,那裡是了無人煙的西伯利亞和北冰洋,他們,所有人都被拋棄了!
不!
或許,作爲俄羅斯的保衛者,他們應該繼續戰鬥下去纔對,爲了俄羅斯,爲了祖國,爲了……
“好了,同志們,現在,隨着烏法的陷落,德國人隨時都有可能越過烏拉爾山,我們必須要把德國人的阻擋在烏拉爾山以西,只要……”
凝視站走廊內站着的軍官們,崔可夫神情嚴肅的說道。
“只要偉大的紅軍還在這裡,我們就必須要讓每一個入侵者明白,俄羅斯的抵抗之火是不會熄滅的,我們會高舉俄羅斯的旗幟,繼續同德國人、同日本人以及中國人戰鬥下去,直到俄羅斯贏得這場戰爭,直到我們的祖國從奴役中獲得解放!這……”
崔可夫的語氣變得低沉而凝重,此時他的胸膛中有一個靈魂在跳動着,那是屬於俄羅斯的靈魂,一個聲音在他的心中迴盪着,那是俄羅斯的吶喊,一個不屈的靈魂在吶喊着,在戰鬥着。
“這將是我們的使命,我們的責任,現在,我們可以不去爲了斯大林而戰鬥,但是,作爲俄羅斯人,我們必須要爲了俄羅斯的解放與自由而戰鬥,同志們!”
儘管,崔可夫的話在許多人聽來,尤其是政委們和內務部的軍官們耳中聽起來是如此的刺耳,但是,卻沒有任何人去指責他,或者說,都被他們無視了,或許,曾經他的這些言論是非法的,是反動的,是應該受到指責、受到審判的,但現在,崔可夫的話,卻激起了他們內心的民族之情,激起了他們內心的靈魂。
“是的,將軍同志,我們將會戰鬥下去!”
“爲了俄羅斯!”
“爲了俄羅斯的解放與自由!”
一聲聲誓言,似乎與俄羅斯解放軍的誓言相近,但在這個時候,卻沒有人會去在意這些,現在,他們已經從蘇聯的保衛者變成了俄羅斯的保衛者,他們所爲之戰鬥的,不再是某一個領袖,某一個政黨,而是爲了他們心中那不滅的靈魂,爲了他們的民族。
“好了,同志們,請你們把命令下達給每一支部隊,告訴我們的士兵們,我們必須要戰鬥下去,爲了俄羅斯的榮譽,爲了俄羅斯的解放,爲了俄羅斯自由,戰鬥下去,同德國人、同日本人、同中國人,戰鬥下去,直到我們的祖國、我們的民族贏得自由,直到我們的國家得到解放,我們的人民得到解放!”
此時,正在經歷着靈魂上的轉變的崔可夫並不知道自己的演講對於面前的這些將軍們意味着什麼,同樣也不知道,他的演講對於戰士們意味着什麼,但是在他的胸膛中,一個聲音卻在迴響着、激盪着,那個聲音告訴他,他必須戰鬥下去。
當走廊內的將軍們或許前往各自的部隊,或是返回辦公室後,崔可夫默默的站在那裡,他的面前,還站着幾名內務部的軍官,其中一名軍官凝視着他,他的目光依如過去一般尖銳、犀利,但其中卻帶着一絲敬佩之色。
“將軍同志,請您下達命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