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迅幾乎和陸珩同時鬆手,她的臉霎時漲得通紅,羞得低下了頭。
她在做什麼呀!
陸珩則在第一時間奔到程宥寧身後,扣住她的肩,轉過她的身體,一邊握她的手一邊沉着聲問:“去哪兒了?”
還好,手不太涼。
程宥寧揚起臉,看着他眨了眨水眸:“唔,這麼冷的天能去哪裡?我可沒有穿着禮服就亂跑的習慣。”
她的聲音不高,甚至可以說是溫和的,但就是那種隱含戲謔的清淡聲音,讓人分不清情緒,卻下意識覺得另有所指。
後面何迅反應過來,兩頰像盛開的臘梅一般,紅彤彤一片,站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陸珩嘴角卻掛起了清淺的笑意,大手按在她的頭頂上,俯下身薄脣貼在她的耳邊低語:“吃醋了?”
他的聲音極輕極淺,確保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
程宥寧“啪”一下打在他的胳膊上,低斥:“別嬉皮笑臉的,我怎麼想是我自己的事情!”
陸珩微微撇了下嘴,抱着肩好整以暇地問她:“那你怎麼想的?”
他的語氣雖然隨意,但是一雙深邃的眼眸卻直勾勾地盯着她,彷彿要在她身上戳出兩個窟窿來。
“關門行不行?很冷的!”程宥寧搓了下手。
陸珩就倚在門邊,冷確實冷,不過,冷風都被他擋了去,他纔沒有及時關上。
剛要轉身,就聽到程宥寧輕飄飄的語氣傳來:“怎麼,你還能變出兩件外套?”
何迅已經走了過來,聽到這話,剛剛平息下的羞澀尷尬瞬間又涌了上來。
陸珩側身讓她進來,態度始終禮貌客氣到有些疏離。
她把陸珩的外套脫下交還到他手裡,聲音低低的有些悶:“那個,既然嫂子找到了,我就先回去了,免得外公擔心。”
陸珩點點頭。
何迅走到程宥寧身邊,張了張嘴,卻還是什麼都沒說,沉默地走開了。
程宥寧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眼眸裡的光亮也漸漸退下去,變得有些暗淡隱晦,直到陸珩關上門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時才反應過來。
揮開他的手連同外套,程宥寧壓了口氣,挑起眉梢,連說話也沒剛纔的溫和勁兒,變得刻薄起來:“我有潔癖,從來不要別人用過的東西!”
……陸珩的手一頓,丫頭有潔癖這件事,他知道,但是她現在明顯就意有所指……
陸珩收了外套,擡手解自己的西服外套,給她披上。
程宥寧這次直接閃到了一邊,和他相對而立:“我說了,我程宥寧,從來不要別人用過的東西!”
她擡着下巴,說的一字一句,冷冰冰硬邦邦沒有一絲感情。
陸珩湊近她,眯起眸子一下捏住她的下巴:“什麼東西?!”
程宥寧也不躲,哼了一聲沒理他。
“丫頭,我問你,什麼東西!”陸珩倒是有耐心,就是語氣不好,十足十的煉獄修羅。
彷彿她說錯一個字,就要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似的。
陸先生的驕傲呀……
程宥寧咧開嘴笑了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一雙水眸微擡,在燈光的照耀下彷彿晶瑩剔透的黑曜石一般,波光悠悠。
“喏,我本來不想和你掰扯的這麼清,陸先生這麼聰明的一個人,幹嘛非得讓我把話說的難聽……”
陸珩的手倏地收緊,她臉上的笑也掛不住了,疼的抽了一口氣,但是語氣還是那種清淡的戲謔。
“我本來也不想打擾你們的,這不是趕巧了嗎?搞得像我多不通情達理,不善解人意……”
“啊——”
實在沒忍住,一聲低吟從口中溢出。
太特麼疼了!
陸珩像要把她的下巴捏斷一樣。
“丫頭,你來的還真是巧。”陸珩鬆開手,語氣不明的說了一句。
程宥寧捂着下巴輕輕揉着,嘴角咧開慘淡一笑。
他卻拽起她的胳膊,拉着她就往外走!
“怎麼,我說錯了?”程宥寧掙扎了兩下沒有掙脫,索性由他拉着,但是話卻沒停,一直嘀嘀咕咕的。
到了後堂,陸珩依舊沒鬆手。
程宥寧皺了下眉,另一個手握着一再用力最後還是慢慢鬆了開,雖然不情不願,但是低着頭,沒再言語。
“珩兒,你去哪兒了?”季羽看到他後面的人本來歡喜的情緒落下,臉色忽地沉下來,語氣也不耐煩,“我這老頭子雖然沒什麼威信,但是來參加壽宴的都是規規矩矩的人,有人想整什麼幺蛾子,我老頭子可眼裡揉不得沙子!”
旁邊坐着的多是他的部下,一羣一夥的也開始附和起來。
“哪個敢壞了老首長的壽宴,老子第一個不饒她!”
“就是就是,來參加壽宴就規矩點兒,別穿的不正經還到處亂跑!”
“這年頭,小丫頭片子都能成精!”
……
程宥寧縮了縮手,陸珩一下攥緊,緊得她都覺得整隻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另一隻手在門板上砸過去。
“哐”的一聲,好像要把整個門都震裂般!
……整個空間瞬間安靜,靜的程宥寧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撲通撲通的。
季羽瞪了下眼睛,卻沒有發作。
雖說,陸珩的打槍騎馬都是他教的,但是這小子,太過……
自己的親外公都不放過,要真是把他惹急了,誰知道他能做出什麼事!
他還真不能一味的倚老賣老……
陸珩冷眼掃了一下坐着的人,那滋味彷彿一陣陰風掃過,被看到的人瞬間覺得手腳都發涼。
最後他把目光轉移到季羽臉上,嘴角含着涼薄的笑意,淡淡開口:“季老爺子,我們還有事,今天這壽宴怕是吃不成了,改天再聚!”
他說完,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拉起她轉身就走。
“那個,珩兒……”季羽的聲音還在身後迴盪,陸珩卻再沒回一下頭!
以後再不帶她來季家了!
剛到門口,陸珩就強勢地給她披上外套,程宥寧沒再反抗。
主要是陸珩的臉色太難看了,額頭的青筋都一跳一跳的。
她有那麼一點害怕,他的樣子看起來要吃人!
其實程宥寧不是那麼想在季家……
她好歹還姓程!
剛到外面,喬安的車已經開了過來,陸珩不由分說地帶着她上了車。
剛上去,程宥寧就把他的外套扔在了腳底,一副休戰補充體力過後,精力充沛隨時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
駕駛座的喬安現在已經自覺到只要兩個人同時在車上,就把窗戶落下,把音樂調到最大,反正他們在後面幹什麼,也不關他的事!
保命要緊……其他什麼的都是浮雲!
陸珩掃了眼地上的風衣,也沒管,整個人斜靠在後座裡。
今天開這車,就因爲後座寬闊,丫頭那小身板坐着,整個人都能窩進去,他看着順眼!
“其實喬安把我送回去就好了,再不行肖越來接我也行,”程宥寧緩緩開口,“不必勞煩陸先生你親自來送的!”
陸珩倏地睜開眼睛,深邃的雙眸在幽暗的光線下更加隱晦。
“程宥寧,你還沒完了是不是!”許久,低沉的聲音響起,陸珩的臉半隱半現,他從旁邊的儲物盒裡拿起煙盒和打火機,“嗤”的一聲點燃。
程宥寧一下沒有適應這個味道,掩着脣咳嗽兩聲,掐了一下掌心,雙眸更加瑩亮。
“陸珩,咱們講講道理,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也是你教我的!”她的手沒離開,聲音有點悶,但是調門卻不低!
陸珩彈落菸灰,指尖微微用力,聲音卻平靜下來:“那你的眼睛告訴了你什麼?”
程宥寧略一停頓:“碰到自己的青梅竹馬,敘敘舊無可厚非,兩個人花前月下……”
她嘖嘖一聲,陸珩不說話她就繼續捏着聲說:“情到濃時……”
陸珩突然傾身過來,程宥寧下意識往後一縮,聲音卻沒停,她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陸珩的胸膛。
“其實,我覺得你當初和我契約結婚,挺不值得的,畢竟我沒有什麼後續價值,季家就不一樣了,既有商界力量,又有軍界影響,末了還能有個賢內助,爲你……”
程宥寧突然就沒了聲音,陸珩已經銜住她的手,濃烈的菸圈在她臉上環繞,程宥寧咳嗽起來。
“爲我幹什麼?”他眸色愈發深沉,眼裡熾烈的彷彿化不開,“爲我生個孩子是不是?”
“程宥寧,你說到底不還是要說這個……”
“不是!”她聲音尖利起來,矢口否認!
“不是麼?”陸珩掐滅煙,冷峻的一張臉越湊越近,最後鼻尖擦過她的鼻尖。
她突然就有一點緊張和不安,這個距離,讓她不自覺後退……
退無可退!
“丫頭,相信自己的眼睛是我教的,可是你的眼睛只看到了這個麼?!”
她一下閉上眼睛,繃直了身體。
“看着我的眼睛!”
他捏着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不容拒絕地開口。
程宥寧不受控制地緩緩睜開眼睛,陸珩雙眸緊緊盯着她,黑色的瞳仁反射着光,模模糊糊地都是她的身影。
那雙眼眸,是那麼幽邃如海,又諱莫深沉。
她不知道爲什麼眼眶漲的有點疼!
“丫頭,你的眼睛難道就真的看不到別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