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佳琪的眸子一閃,淚光點點,楚楚可憐的低語道:“錦城,你怎麼能相信外人的話而不相信我?難道……難道就因爲他說了對你有益的話,所以你願意接受,甚至連你自己的親生孩子你都可以不認!”
顧錦城的手微微一抖,神思恍惚間,房門突然又被轟然打開,一羣醫護人員立刻扣住了顧錦城的肩頭。程佳琪惶恐的喘了口氣,鬆開了一直緊握緊急呼救器的手。護士立刻上前檢查程佳琪的生命體徵,顧錦城則被強行的拖了出去。
“錦城,我用我的生命發誓,孩子真的是你的!我……我只是迫不得已……”
顧錦城被強行帶出了病房,他的胳膊一震,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立刻嚇得束縛他的護工們鬆開了手。誰都不敢上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錦城走進了電梯,而束手無策。
vip病房的走廊比樓下的還要耀眼,護士人員和護工人員都在巡邏,顧錦城根本無視他們的存在,大搖大擺的徑直朝顧老太太的病房走去。可就在他要轉動門把手的時候,他卻又突然怔住了,腦海裡飛快的閃過混亂的思緒,片刻之後,他才輕手輕腳的推門而入。
像是豪華套間的病房裡傳來儀器滴答滴答的聲音,玄關處的壁燈是溫馨的橘黃色,映襯着橘色的牆紙和牆角一盆吸收室內濁氣的綠色植物,顯得格外的溫暖和舒適。吹着空調的風,踩在淺綠色的地毯上,柔軟的好似初春的草地。
轉角的洗手間用的是雕花的紅衫木漆門,精緻的門把手稍顯尊貴,如果不是病房裡的醫用儀器和酒精消毒水的氣味,顧錦城很難將這裡和病房聯繫起來。他扭頭看了看開着燈的洗手間,難道有人在裡面?
他藉着光亮又朝裡面走去,顧老太*詳的躺在病牀上,嘴角帶笑,或許正沉浸在一個美妙又奇幻的夢境裡。而趴在顧老太太身邊的蘇流年,一直握着顧老太太的手不放,單薄的白色襯衣顯得她格外的冰冷。
顧錦城淡淡的嘆了口氣,脫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蘇流年的身上,不曾想反而驚醒了她。蘇流年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了眼顧錦城,迷迷糊糊道:“怎麼了?”
“你又不是沒家可回,睡在這裡做什麼?”顧錦城撇着嘴道,“想要掙表現也要在有觀衆的時候啊!”
“我掙什麼表現……”蘇流年打着哈欠站起身來,肩上顧錦城的外套無聲落地。
“還有什麼人在這裡嗎?”顧錦城指了指亮着燈的洗手間。
蘇流年搖了搖頭,一面走向沙發旁的飲水機,一面說道:“是我擔心奶奶晚上要上廁所,所以我一直開着燈,這樣我扶着奶奶也方便點。”
顧錦城的心不由得一動,卻依舊皺眉道:“你做這麼好,爲什麼?”
“奶奶平時待我很好,我照顧奶奶,也是應該的。”蘇流年喝了口熱水,轉身看向顧錦城,道,“這麼晚了,你又來醫院做什麼?”
顧錦城解開了自己襯衣的鈕釦,坐進了沙發裡,笑道:“我奶奶生病住院,我來這裡還不正常嗎?我又不知道你在這裡……”
蘇流年白了顧錦城一眼,扔掉了手中的空紙杯。
“你想吃什麼?我買點夜宵上來。”
“不用,要吃你自己去吃。”
顧錦城猛地起身拽住了蘇流年的胳膊,笑道:“我還真的很餓!乾脆我們去樓下的便利店吃關東煮吧?我來的時候看它還沒有關門……”
“要去你自己去!”
“要是我吵醒了奶奶,你負責?”
顧錦城狡黠的一笑,拖着蘇流年二話不說進了電梯。
醫院對面經營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裡,此刻除了值夜班的一名收銀員外,並沒有其他的人。顧錦城端着一大桶的關東煮挨着蘇流年,面對着便利店的玻璃窗戶坐下。一排排的白熾燈像是太陽一樣懸掛在他們的頭頂,顧錦城吃的是不亦樂乎,蘇流年卻是雙手托腮,望着便利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發呆。
“我就在你的身邊,你還想什麼?”
顧錦城嘴裡還嚼着魚排,又用胳膊肘撞了撞蘇流年。
蘇流年皺着眉頭不厭煩的瞪了他一眼,道:“你少臭美了!誰會想你?”
“你不是在想我,還能是在想誰?”
“我想誰都不會想你!”
顧錦城望着蘇流年的側臉一愣,嚥下了嘴裡的魚排,突然鐵青着臉道:“你想誰都可以,就是不準想薛雲陽!”
蘇流年的心沒來由慌張的一跳,一拍桌子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想誰,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你什麼人啊,我的大腦,我的心,你都要管?”
“還有你的身體,我更要管!”
蘇流年頓時緋紅了一張臉,傲嬌的冷哼了一身,別過身去。
顧錦城將面前的關東煮推到了蘇流年的面前,嘆了口氣,道:“明天,我就要回部隊去報道了。”
“真的?”蘇流年突然轉過臉來。
顧錦城賭氣的撅着雙脣,輕拍了拍她的頭,道:“喂!我說我要回部隊了,你至於這麼高興嗎?你以爲沒人管你,你可以和薛雲陽雙宿雙飛了?切……你少得意了,我一週後就回來!”
“你……你纔會部隊,怎麼一週後就回來?”
“奶奶現在還在住院,你以爲我能走得安心嗎?明天回部隊後,我會想辦法請假回來的。”顧錦城說着拿過身旁的啤酒,仰頭大喝起來。
蘇流年撇了撇嘴,稍顯失望的說道:“你說能回來就能回來?”
顧錦城得意的笑道:“哥哥我在部隊裡可是很吃香的哦!”
“少來!”蘇流年當着顧錦城的面做了一個嘔吐的樣子。
顧錦城卻沒有反擊,只是語重心長的說道:“這一週的時間,辛苦你照顧奶奶了。”
蘇流年的眸子一閃,撇着嘴坐直了身子,道:“這還需要你說?我不會因爲你而虐待奶奶的,你放心好了!”
“還有蘇氏,你有時間還是回去看看的好。”顧錦城皺了皺眉道,“將你看的比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託付給和你有着各種矛盾衝突的人,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了。”
蘇流年一本正經的問道:“你是指趙麗梅和白榮春?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消息了?”
“傑森和你雖然很要好的,但別忘了,他是有着和你相同股份的人!他現在回來了,很多事情就會身不由己的。我只是提醒你,畢竟這些事情我看得太多了。”
顧錦城的聲音漸漸暗淡了下去,蘇流年蹙起了黛眉,便利店裡變得更爲安靜。
“我爸後來寧願放棄我們一家人也要逃離顧氏,背後都是複雜的陰謀。”
顧錦城沉默了片刻,喝了口黃澄澄的啤酒,自己打開了話題。
“我爸爸和我說起過,不是因爲伯父和伯母離婚後,伯父無心打理顧氏而離開的嗎?”蘇流年絞盡腦汁的回憶道。
顧錦城冷嘲熱諷的一陣冷笑,道:“奶奶愛面子,對外都是這樣說的。”
“那,實情呢?”
顧錦城轉過身來,與蘇流年四目相對,一字一頓道:“是顧希瑞勾引了當時是我爸私人秘書兼會計的李雲玲,他們合夥用假賬來陷害我的爸爸!因爲當時的顧希瑞有着我爸一樣多的股份,只要我爸完蛋了,下一任總裁必定是他!”
“爲什麼現在他只是市場拓展部的經理呢?”
“奶奶發現了其中的貓膩,但是爲了顧全大局,不想家醜外揚,只能送走了我爸,貶了顧希瑞的職位,纔算是將大事化小。”顧錦城頓了頓,又道,“我之所以把這件事告訴你,一是爲了提醒你防備趙麗梅他們,二是爲了提醒你,防備顧希瑞他們一家!”
蘇流年恍然大悟,道:“你認爲顧希瑞他們會趁機興風作浪?”
顧錦城點了點頭,道:“奶奶病重,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機會,加上我必須回部隊,顧氏上下就是顧希瑞說了算。雖然他被貶爲經理,但是顧氏裡很多人都是他的心腹,這一次,我相信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那我能爲你做什麼?”
顧錦城的嘴角輕輕一笑,呷了口啤酒,道:“我現在和另外一個女人的緋聞糾纏不清,甚至還是一個孩子的爸爸,你真的還願意幫我?”
蘇流年冷笑道:“你的這些,我根本不在乎。”
顧錦城的臉色頓時蒼白一片,手裡握着酒瓶都在顫抖,“你……不在乎?”
蘇流年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從關東煮裡抽出了一串魚排,邊吃邊說道:“我又什麼可在乎的,反正未來的顧太太不會是我,未來的顧家孫少爺也不會是我的孩子!”
“是因爲你根本不在乎我,所以也不在乎關於我的一切吧?虧我急於向你證明我的清白,想盡了一切辦法,到頭來,也只換來你的一句,不在乎……”
顧錦城冷笑着仰起脖子,將大半瓶的啤酒一飲而盡。冰冷的寒意隨着他的血脈,流遍了他的全身。原本一顆掙扎着跳動的心,似乎也在瞬間僵硬了。
蘇流年怔怔的望着他的側臉,心裡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一樣的五味雜陳。
她什麼話都沒有說,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抓過手旁的啤酒,也是悶悶的一大口。顧錦城望着她,突然擡手奪下了她的酒瓶,淡淡的說道:“你還要照顧我的奶奶,所以你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酒,不適合你!”
蘇流年正要反駁,顧錦城一大口將她的酒一併喝了。
“誰說我不能喝的?誰說我喝了就沒有十二分精神了?你看着……”
蘇流年說着又抓過手旁的啤酒,咕噥咕噥一大口又被顧錦城搶了過去。
她不甘心,又重新開了一瓶,兩個人對着便利店外的夜雨,不知道喝了多少。
“你別喝了……”
顧錦城每每搶走一瓶,蘇流年又會再來一瓶,也不知道究竟是誰在借酒消愁,消得又是什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