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吹在韓成的臉上,他卻覺得刺骨的冷。
看見他到來,韓母彷彿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哇”的哭出聲來,“成兒!”
那顫抖的腔調,涕不成聲的樣子,絕對是被人狠狠欺負的受氣包纔有的表現,也顛覆了大家對貴婦一貫形象的認知。
“媽。”韓成走過去,扶她坐下,抽出桌上的紙巾給她擦臉,“你怎麼來了?”
他可不會認爲,自家老孃是因爲聽到舒安寧出了車禍過來探望的,以她的性格不說出什麼幸災樂禍的話就阿彌陀佛了。
“我爲什麼不能來?” 她像被激怒的母老虎,如果沒有韓四水在此,一定會咆哮大叫,“你這不孝子也想教訓我嗎?”
韓成皺眉,無奈又無力,“我帶你回家吧。”
“回什麼家,沒看到我被人打了!”她擡起狼藉一片的臉,以爲上面必定紅腫可以引起兒子的關心,然而穆慈是什麼人,她動手是爲了羞辱韓母替舒安寧出氣,怎可能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跡落人口實。
所以韓成只看到她臉上的微紅,配上紅紅的眼睛,根本不可能看出什麼,以爲她又在無理取鬧,眼中隱隱帶些不耐。
知子莫若母,她焉能不清楚他,見此,又伸出被波及到的手背,怒罵,“你眼瞎了嗎?沒看到我被打了!”
上面確實紅腫一片,可惜最重的傷在背後,她再怎麼不着調也不可能當着大家的面脫衣服讓兒子看,只能對他發怒。
不過聽到她這樣說話,韓四水的臉驟然黑成鍋底,剛被舒安寧引導出的鬱氣層層疊加,手指又開始顫抖起來。
她什麼意思,在兒子面前控訴自己被打,是想讓韓成把他這個爺爺揍一頓給她出氣?
冤孽啊,他韓家怎麼娶了這樣不着調的媳婦,丟人丟到外面來了!
“咳咳……”韓四水劇烈咳嗽起來。
“爺爺!”
周豐仁起身,在他後背拍擊幾個穴位,以防他激動過頭,熱血上腦。
舒安寧擡頭,掃視被韓母拽住面色不好的韓成,眉梢微挑,開口道,“韓成,我發給你的郵件可收到了?”
不等他開口,韓母瞪着通紅的眼睛怒道,“你要不要臉?口口聲聲對我兒子沒興趣,還當着我的面勾引他,你虛僞的簡直讓人噁心!”
“媽!”韓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母親,這樣滿嘴粗話、面目猙獰的女人真的是他的母親?
如果說當初在風華閣是被舒安寧不能生育和退婚的消息氣到才口不擇言,那現在這是什麼?
他苦笑一聲,根本不敢直視舒安寧冷下的俏臉,“我收到信件信息了,不過還沒來得急看。”
舒安寧點頭,無視韓母,“不急,等你有空再慢慢看吧。”
然,韓母怎能容忍她的無視,更何況一心認爲舒安寧還愛着韓成,更想給她在喜歡的人面前難堪。
“你給我兒子發了什麼?舒安寧,有能耐你當着我的面說清楚,以後不進韓家們,否則就別一副表面清高的樣子,背地裡卻幹些偷偷摸摸的齷齪事!顯得你周家的教養……”
“媽!”韓成一把捂住她的嘴,
不敢看舒安寧冰冷的臉,不耐道,“媽!我求求你好不好,我和安寧的事,你能不能不要過問?”
韓四水握着手杖的手背青筋凸起,他重重咳了幾聲,壓抑住吐血的感覺,怒吼着連名帶姓的喊,“韓成,你給我把手放開,我倒要看看她能吐出多少戳人心窩子的話來!咳咳……”
“爺爺?”韓成看着韓四水,眸中滿是祈求。
無論如何,她是生他養他的母親,子不言父母過,他怎麼忍心讓她在衆多人面前被長輩責罵,“您別生氣,媽最近身體不舒服,一時氣急了些,說糊塗話,我先送她回去,一會過來向周爺爺和安寧道歉。”
他目光從舒安寧身上略過,望向周豐仁,“周爺爺, 抱歉,我一會過來跟你賠不是。”
周豐仁微微嘆氣,點頭,“你也忙,別過來了,帶你母親回去好好養養。”
這話,也算間接的接受他的道歉了。
唉!有這樣的母親,也是一種不幸。
“唔唔……”韓母不服氣 ,憑什麼說她錯,她沒錯,錯的是舒安寧,是姓周的!
當初說訂婚沒經過她同意,兩個老不死的直接辦了,現在退婚也不經過她同意,又是兩個老不死的辦了,有沒有顧及一分她這個當孃的?
但凡給她點尊重,她會那麼討厭舒安寧!
心中憋了一股氣的韓母,用力去掰韓成的手,想毫無顧忌的把這麼多年的不忿發泄出來,用力之大,在他的手背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
但是,韓成怎麼可能讓她如願。
別說他正在爭取舒安寧的回心轉意,就算看在韓四水的份上,他也不敢再讓她開口。
在他們高門大院的圈子裡,誰家的兒媳婦敢這樣明目張膽的氣公公,這是大不孝!絕對會落下話柄。
可韓母根本不能理解他的一片苦心,鬼迷心竅的一樣,非要鬧上一場。
眼見掙脫不得,她乾脆直接狠狠地一口咬在韓成手上。
韓成吃痛,反射性鬆手,韓母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怒道,“不孝子,爲了一個女人,你想害死老孃嗎!”
他被打的微微偏頭,悲涼的目光正好撞上舒安寧可憐的眼神,頓覺難堪,心寒又疲憊, “媽,算我求你,別鬧了好嗎,難道非要讓兩家變成仇人你才歡喜嗎?”
韓母嚐到血腥的味道,呆呆的看着他,淚水吧嗒吧嗒的流,嗚嗚的哭出聲來,不知是心疼被咬傷的兒子,還是悲傷自己的不受待見。
“我鬧?你居然說我鬧!我是爲了哪個小沒良心的?”她哭哭啼啼,傷心的好像死了老孃一樣,用力拍打他胸膛,“自己的老婆都要跟人跑了,你還站在這裡當傻瓜,你怎麼這麼沒用!”
聞言,韓四水咳的更厲害,手指着她說不出話來。
周豐仁臉黑,卻沒時間計較,只顧着安撫韓四水,生怕他情緒過激,出大問題。
穆慈冷冷的看着她,真想再扇她的臉!
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一邊淘汰別人,一邊又硬要認人家當媳婦,有這樣的婆婆,誰進她家誰倒黴。
她暗暗告誡自己,一定不能變成這樣讓人討厭的婆婆
。
舒安寧閉了閉眼,對韓成殘留的半分情義就要消失殆盡。
突然,她感覺手指一涼,低頭看去,瞬間愣住。
只見一顆碩大的粉鑽戴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在陽光下發出璀璨的迷人光芒。
夜風擡起她的手,印上虔誠的一吻,笑道,“本來想給你一個有鮮花、有氣球、有紅酒的浪漫求婚,但是……”
他乜眼韓家母子,似笑非笑道,“我寶貝魅力太大,讓有些人不惜豁出臉皮也要弄回家,我只能打亂計劃,提前索要名分了。”
不等她反應,夜風邁動大長腿,兩步跨到周豐仁面前,不顧正在養着的傷腿,非常乾脆的跪下,絲毫沒有猶豫。
“外公,我想娶舒舒,請您允許她嫁給我,我保證以後對她好,不做對不起她的事,不讓她受公公婆婆和親戚的欺負,保證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人,不沾花不惹草,不喝酒不鬧事,工資、財產全給上交!如果還有我一時沒想到的事情,外公儘管補充!”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韓四水的咳嗽聲沒了,韓母的哭罵聲沒了。
韓成低低的勸聲也沒了,他雙拳緊握,眼睛也不眨的盯着舒安寧,內心不斷的祈求:別答應!別答應!
穆慈眼皮直跳,默默扭頭不看這丟人的孩子。
舒安寧怔住,一時無語。
倒不是說她不願意嫁給夜風,只是沒想到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而且他還做出這樣的事情。
臉紅,求婚就求婚,向外公求婚算怎麼回事?
周豐仁也愣了一下,不過瞬間,原本被韓母氣的發青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上前把他扶起,“趕緊起來,你傷還沒好。”
夜風不起,裝可憐,“外公,我已經喊您外公好久了,莫不是您還看不上我?”
周豐仁笑:“你這孩子。”
這些天,夜風是怎麼樣對待舒安寧,他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從私心來說,他無論外表還是內在,都比韓成高上一籌,最要重要的是,他比韓成更懂得如何去愛護一個女人,關心一個女人。他用實際行動表現了一切,而不是單純的放在嘴上說喜歡或者愛。
既然如此,他有什麼好反對,“放心,我從來不會干涉丫頭的決定,只要你能徵得她答應,我也不會反對。”
年輕人的事情,他不摻和。
“真的?”夜風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變戲法樣的從衣兜中掏出一樣東西,遞上,“外公,這當我孝敬您的一點心意,回頭我會把聘禮準備好,再上門提親。”
“這是……”周豐仁突然站直了身體,接過他手中的盒子,當場打開,眸子倏然睜大,激動的無法形容,“這是……這是……”
“對,就是它!”夜風重重點頭,閃過兩人才懂的眼神。
舒安寧伸長脖子,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惹的一貫平和的外公激動成這樣。
夜風不動聲色的側身,擋住她的目光,笑問,“外公,您看我什麼時候和安寧去登記比較合適?”
“馬上!現在都行!”
“啊?”
“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