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睛瞬間瞪大,眼睛裡的瞳孔縮成了一個點,砰砰地甚至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
腦子當時是空白一片的,每當遇到這種事情我的腦袋當中都是空白一片,所有的動作反應都是跟從本心的下意識的反應,於是我什麼都沒想,猛地衝了過去。
衝過去的速度似乎不夠,那輛車速度太快,此時已經衝到了跟前,我腦海中依舊空白一片,但是下意識的動作卻是向前一撲,將豆豆抱在了懷裡。
身體猛地蜷縮成一個球。
就好像是一個棒球,或者一個高爾夫球,但絕對不會是網球或者羽毛球。
堅硬的車身猛烈撞擊在我背後,我的身體就這樣飛了起來。
如果不是撞擊的疼痛,那應該是一次不錯的體驗。飛行的感覺真的很好,好得讓我想要舒展身體,就這樣自由自在飛翔,但我懷裡緊緊抱着豆豆,自然不可能。
然後我重重摔到了地上,就像一顆石子落到了地上一樣。落地的瞬間。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被摔散架了,被彈起的瞬間,整個人終於堅持不住,無法蜷縮成一個球,身體癱散開來。
蛋糕實在沒有握住,在半空中就離我而去,只有豆豆,我緊緊抱着豆豆,一直沒有撒手。
我抱着豆豆趴躺在地上,額角磕得生疼,這一摔摔得全身生疼,我聽到旁邊傳來聲聲的驚呼,說什麼出車禍了,好多血,死人了之類。
出車禍是真的,流血大概也是真的,我的頭肯定是磕破了因爲腦門現在是那麼疼。但好歹從小被我爹打到大,好歹狗命一條,我是那麼容易死的?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聽着他們喊着死人了我心裡不高興,我就喊道,誰死了,你們才死了!
喊完,我努力着,雙臂撐舉着慢慢離開地面,果然看到地面的血跡,那麼大一灘,還能看到視線中,血液從我的額頭滴落,直到我坐起來。
耳邊聽到有人在叫罵,說,哪裡來的死鬼,不長眼啊!
我往那邊看了一眼,是開車的車主,一個肥頭大耳的死胖子,開了車窗,探出腦袋和一隻
手臂,衝我吼着,看着很是討厭,而且我隱約能夠聽到什麼窮鬼,鄉巴佬,乞丐之類的字眼,那麼刺耳,那麼難聽。
我頭腦昏昏沉沉的,根本不想跟他說話,就乾脆沒有跟他說話。懷裡的豆豆嚇得瑟瑟發抖,低着頭,耳朵貼在頭上,眼神裡滿是驚魂未定和畏懼。
我擡手摸了摸他的頭,又看向一邊,看到我身邊不遠處的蛋糕。蛋糕盒脫離開我不知道不知道跌撞了多少次,此時雖然沒有掙破包裝,卻已經倒扣在地上,估計肯定是毀了。
毀了就毀了吧,毀了也總比沒有好,摔爛了就摔爛了吧,反正吃到肚子裡也是要混到一起的。
我一邊這麼想着,很是艱難地爬過去,就要伸手,拿回我的蛋糕。
那死胖子一直在車上罵咧,連下來都沒有下來,此時大概是罵累了,腦袋和胳膊縮回龜殼一樣的車子裡,腳下一踩油門。
那車子是一輛很不錯的BMW,起步很快,一腳油門下去就見一道黑色巨影從我身邊閃過。
我們那邊老人對於小轎車有種叫法叫龜殼子,說住在那裡面的人都是一羣矮王八,我對此一直不以爲然。但那天,一陣王八風帶的我坐都險些坐不穩,我這才明白過來,那裡面真的有住王八。
不多,但是那天就被我遇到一個。
蛋糕被車輪子壓癟,從壓癟的盒子裡噴濺出來,好像一個摔碎了的雞蛋。
腦子裡有沒有空白我不知道,我下意識地就抓起地上散碎的蛋糕,就朝那輛別摸我扔過去。
啪的一聲,蛋糕落到車上。
那輛車猛地停下,我則抱起豆豆,起身就跑,任憑耳邊微風呼嘯,什麼聲音也聽不到。
夕陽吝嗇地收起了最後一點餘暉,路燈與霓虹燈卻足以照亮整個五彩繽紛的城市。我坐在這個城市陰暗的角落,把頭深深埋進胳膊裡。
淚要無聲地流,傷口要偷偷地舔。
我傷悲懦弱地哭着卻一點聲音都沒有,我心裡再不停地責問命運,這究竟是要幹什麼?難道我十八歲的生日就註定要是這樣的?這難道就是老天給
我的十八歲的成人禮?
我漸漸哭出了聲音,越哭越要大聲,偏偏在這個時候,在我徹底放開嗓子哭泣之前,一個溼潤的舌頭舔着我的臉。
我擡頭,朦朧的淚眼看到那是豆豆,他舔了舔我的臉,看着我,那眼神裡面分明是同情的神色,然後一聲嘆息。
豆豆低下頭,鼻尖頂着什麼東西朝我拱了拱,我看到那是一個饅頭,一個已經髒了冷了不知道有沒有發黴的饅頭。
我又看着豆豆,忘了流淚,我問他,這是給我的?
豆豆趴到了地上,衝我吐着舌頭,表情很是開心,我不明白他爲何開心。
我不知道豆豆能不能聽懂我的話,想來是聽不懂的,但是這並不影響我跟他說話。
我拿起饅頭,一點一點去掉上面的灰塵,聞了聞味道,並沒有壞掉。雪白的饅頭,就好像是我的蛋糕。
我說,這是你給我的生日蛋糕?
豆豆還是看着我,又咽了咽口水,分明就是在等着我開始分東西吃。
這塊饅頭,就是我的蛋糕了,我這麼想着。既然是蛋糕,那麼就要點蠟燭,就要許願。
我說,豆豆,你等等,我還得點蠟燭。
蠟燭跟蛋糕一起,早就在馬路上不知道被碾壓成什麼樣子了,但是,我還有另外一種蠟燭。
我將饅頭放回地上,然後從兜裡,摸出道哥給我的那盒香菸。
我甚至都疑心道哥是不是提前算計好的,一盒煙一共二十根,我抽了一根,道哥抽了一根,正好還剩下十八根。
饅頭在正中間,我摸出香菸,用打火機一個一個點燃,然後菸屁股朝下,豎在饅頭的周圍。
不容易豎起來,因爲地面不夠平整,豎起來之後很容易就倒掉了,但是好在那天沒風,我努力着,一根一根的,最後終於還是全都豎在了那裡。
十八根蠟燭緩緩燃燒着,紅色的火焰,飄渺着淡淡的煙霧,我閉上雙眼,雙手合什,默默地開始許願。
十八歲的生日,這就是我十八歲的生日,這就是我十八歲的蛋糕和蠟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