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來,我想象過千百次與亦寒重逢的樣子,千百次。
我獨自一人來到當年的那條道上,找了個乾淨的草皮躺下來,四肢攤開,愜意地享受陽光。
然後,我聽到了“噠噠噠”的馬蹄聲,我的心就像那馬蹄一樣,忽然變得極快極快。可我依舊沒動,躺在地上,閉着眼。
馬蹄聲在我頭頂前方停了下來,然後是有人落地的聲音,腳步聲朝我一點點走來的聲音。雖然這是個輕功高到極點的人,可我的聽覺有多靈敏?自然還是聽到了。
那腳步聲在我臉旁停下來,然後我感覺那人蹲了下來,看着我的臉。我的心砰砰地快跳出來了,手心背後全是汗,激動的汗。可我就是閉着眼,裝出一副很悠閒的樣子曬太陽。
輕輕的呼吸由緩而促,終於那人再也忍不住。我只覺身上突然一重,他竟合身壓了上來,鐵箍似的雙臂穿到我背後,緊緊抱住我。
我睜開眼瞪着他:“喂!你是什麼人,誰準你抱我的?”
他彷彿沒聽見我的斥責,伸手撥開我額前的碎髮,漆黑的眼閃過墨綠,隨後滿滿都是我的影子。他低下頭,吻我的眼睫,我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輕輕道:“臨宇,我回來了。”
我別過頭,怒道:“誰希罕你回不回來。最好你永遠都別回來了!”
他扳過我的臉,指尖涼涼的,有些粗糙,緊緊貼着我細嫩的皮膚。他輕輕叫我的名字:“臨宇……”聲音都沙啞顫抖了。
我的眼眶慢慢紅了起來,擡腳狠狠踹了他膝蓋一腳,怒道:“你重死了!”
他不說話,把我牢牢抱住。我的下巴擱在他肩上,有些疼,卻很安心。
他說:“臨宇,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你!真的,我發誓,死也不會了!”
我咬着嘴脣說:“我憑什麼要相信你?你可以拋下我一次,就可以拋下我第二次!”
他伸手指輕輕撫着我被咬痛的脣,緩緩說:“臨宇,嫁給我。”
我渾身一顫,咬着牙不說話,淚水卻慢慢溢了出來。
他抱緊了我,將臉埋在我頸間,輕輕道:“三年來,我幾千幾萬次地忍不住後悔,忍不住想回來找你。可是我怕你還沒有做好準備。”
我的頸間竟慢慢有些溼熱,然後聽到他啞聲問我:“臨宇,你願意,嫁給我了嗎?”
我全身都在輕輕顫抖着,顫抖着,直到眼淚一滴滴滑落,滴在草地上。我再忍不住,猛地伸手抱住了他,緊緊抱住,哽聲道:“好想你!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風亦寒!”
亦寒的歸來,讓秦霧他們所有人都喜出望外。他們應該是藏了一肚子的話想問,問他在外經歷了什麼,問他怎麼知道火翎國主會死,可惜所有的熱情都被亦寒冷冰冰的臉擋在門外。然後,我在他們一個個恍然大悟的曖昧臉色中,臉皮再厚,也禁不住羞紅。
埋藏壓抑了三年的熱情,幾乎把我們兩個都焚燒殆盡。纏綿過後,我枕在他胸口,很是不解地扯着他銀色的長髮。爲什麼又變成銀髮紫眸了呢?
亦寒抓住我亂摸的手,將我扣在懷裡,用還殘留着激情後沙啞的聲音道:“銀髮紫眸是一種擁有異能的標誌,在二十五歲前爲隱性,二十五歲後纔會顯現。符御下在我身上的藥物解去後,我平日的樣子便是如此。只是我嫌它礙眼,就用精神力化去了。只是在與你……的時候,精神力便不容易集中。”
亦寒有些尷尬地別開眼,惹得我咯咯笑了起來:“你的異能是什麼?”
亦寒道:“是在武道上的悟性和身體承受力。武道包括一切與武有關的,比如功法,內力,武陣等等。身體承受力則是我受傷後的自我癒合能力,經脈擴充能力等。”
我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又道:“對了,君無痕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亦寒一臉平靜地道:“他沒有死。”
我啊地一聲坐了起來,又被他按下,將被子扯高蓋住我。他才道:“君無痕,字函煜,是早在我只有十歲時便入門的大師兄。十八歲以前,我如天星流劍派以往訓誡一般從未見過他,也不瞭解他。可是有一天,藥兒忽然跑到我面前,說她愛上了大師兄,希望我能替她向師父求情,讓他們在一起。”
“於是,我帶着小師妹一起去見師父,師父當時只說要考慮一下。藥兒很開心,第二天一早就跑去找煜師兄要跟他一起去見師父。誰知,我聽到大的響動趕去,卻看到初次得見的煜師兄奄奄一息躺在房中,武功盡廢。我當時一探脈息便知道能廢去煜師兄一身功夫的,除了師父,絕不會有旁人。”
“果然,師父逼迫藥兒與煜師兄斷情,讓藥兒裝出因爲他武功盡體殘廢而嫌棄他的樣子,否則便挑斷煜師兄手筋腳筋。藥兒走投無路之下,只得照作,煜師兄含恨下山離去。從那以後,整整一年,藥兒沒有出她的房門一步。”
亦寒嘆了口氣道:“當時,我怎麼也想不明白,師父爲何要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狠心。後來才知道,師父是在報復師孃。那年,師孃一次也沒笑過。”
我也有些唏噓道:“你師父的愛太偏執了,明明愛的人就在身邊,他不懂好好珍惜,挽回逝去的愛,卻只想着報復,活該他得不到幸福。你繼續說下去吧。”
亦寒似乎輕輕笑了一下,吻了吻我的額頭,又道:“我本想助你奪下火翎國,又想最後幫藥兒一把。所以去見了煜師兄,告訴他當年的真相。然而,確如藥兒所說,已經身爲帝王的煜師兄,儘管知道了真相,也已經無法回頭了。”
“我總覺得煜師兄沒有他表面看來得絕情。於是,我就決定賭一次。我將藥兒騙到火翎皇宮中,在她面前刺殺煜師兄,藥兒毫不猶豫地擋在了刀劍面前。我事先在青霜劍上塗了‘歸息散’,中劍後,藥兒便倒了下去,奄奄一息。”
“當時煜師兄幾乎要和我拼命。我將一瓶歸息散丟在他面前,說:如果你肯服下這瓶穿腸毒藥,我便救藥兒一命。然後,煜師兄竟連一絲猶豫也沒有,便把整瓶藥都灌了下去。”
歸息散,我很清楚,那是雲顏改良的一種假死藥。我問道:“然後呢?”
亦寒嘆道:“然後,我將他們帶回了無極山,等他們醒來後。我便告訴煜師兄,他已死在了所有人面前,以後的路怎麼走由他自己選擇。最後,煜師兄選擇了藥兒。”
我默默點頭,心中暗道亦寒這招用的好。坐上過皇位的人通常會被權利所迷惑吸引,唯有讓他歷經一場生死,纔有可能真正悟透最重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卷着自己的發,問道:“符御呢?沒有再阻止嗎?”
亦寒沉默了一會,搖頭道:“之後,我去找師父決戰了。”
我啊地驚呼了一聲,仰起頭駭然看着他:“你去……找那個怪物決鬥?!”
亦寒竟輕輕笑了起來,低頭吻住我的脣,直到我氣盡,才放開我道:“其實,這三年除了給我們時間,最主要的是我想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爲了能走自己的路,與師父的決鬥,是必然的。”
我捏着他強健的手臂,急問道:“那結果呢?”
亦寒漠然道:“沒有結果,我們兩敗俱傷,打了個平手。然後我便告訴師父,當年師母曾告訴我,爲什麼替女兒取名叫做藥兒。因爲她希望女兒能代替她醫好師父心裡的傷,彌補她曾經的過錯。師父聽後有些恍惚,正巧那時候藥兒和煜師兄相攜走出來,師父看着藥兒喃喃叫着師孃的名字,竟瘋瘋癲癲地大哭起來。然後,他將象徵星魂的‘星匙’丟給我,便隱入山中消失了。”
對於符御的結局,我有些感慨,卻沒什麼大的興趣去關心。我擔心的是亦寒所說的兩敗俱傷,硬是撥弄着他的身體說要檢查。亦寒笑着抓住了我亂動的雙手,翻身將我壓在身下,低頭吻住我的抗議,開始了新一輪的掠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