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聽罷,除了黯然苦笑外,也想不出什麼好的法子。
衆將立營幾日後,初陽守軍其餘各營也趕到了觀潮渡,同行而來的還有初陽州知州熊平章,見到李落,就是一番呼天搶地,痛述流寇惡行,末了又再感恩戴德,稱頌李落神勇如何。
諸如此類李落早已是司空見慣,料到會是如此,不冷不熱,一時讓熊平章摸不着頭腦,惴惴不安。
初陽州總兵統領大將崔丁全年過不惑,面相甚是陰沉,見到李落,雖也是恭敬有加,卻藏着深深的戒備之心,眼中異芒不時流動,看看李落,又瞧瞧顧惜朝幾人,不知在盤算什麼。
李落淡然一笑,沒有點破,恐怕是顧惜朝麾下被崔丁全安插了親信心腹,顧惜朝請罪一事或許已傳到了崔丁全耳中,如此一來,崔丁全才會留神打量李落神色,揣摩李落心中所想。
“崔將軍,東府可有水師?”
“水師?”崔丁全一驚,初陽州幾人相視一眼,皆都垂下頭去。
崔丁全支支吾吾道:“東府其他各州有沒有水師末將不太清楚,不過初陽州沒有水師。”
“沒有?”李落靜靜的看着眼前幾員封疆大吏,平聲接道,“如果遇到海盜驚擾沿海百姓,你們如何應對?”
“這個……”崔丁全看了熊平章一眼,恭聲回道,“還是讓熊大人替王爺詳述。”
熊平章暗罵一聲,皮笑肉不笑道:“這行伍之事下官如何知曉,崔將軍久在軍旅,自然是比下官明白多了。”
李落見二人互相推諉,淡淡說道:“崔將軍統領一州兵將,便有戍守疆域之責,如何佈陣禦敵要心中有數。
熊大人是一州知州,掌一方安寧,就算不是從軍之人,多少也該知道些戎馬操持,你們兩人都不知曉,我該去問誰?”
崔丁全和熊平章張口結舌,正欲出言辯解。
李落輕輕揚了揚手,看着顧惜朝道:“不必了,顧將軍,你說。”
顧惜朝一震,看也沒看熊平章和崔丁全一眼,沉聲說道:“回稟王爺,初陽州確無水師,若遇到海盜猖獗劫掠時,都是請蒼洱州舟師出兵驅敵,若是零星海盜,就,就……”
顧惜朝看着李落諸將,吞吞吐吐,一臉赧然。
“就放任不管,是麼?”
“正是。”顧惜朝頹然說道,輕輕低下頭去。
李落哦了一聲,掃了初陽官吏幾眼,並未動怒,淡淡問道:“如果初陽州沒有水師也是莫可奈何,不過蒼洱州水師但凡有所請都會出兵麼?”
“是,是,”熊平章疾聲說道,“蒼洱水師統領與下官甚是熟識,往日有海寇作亂,若是相請,蒼洱水師少有搪塞,多會派兵征討的,從來也不計較什麼。”
“哦,原來如此,蒼洱水師統領是誰?”
“回稟王爺,蒼洱水師統領姓虞,名喚子略,是下官的知交好友。”
“虞子略?”李落微一沉吟,輕聲說道,“今次東府流寇肆虐,爲什麼蒼洱州沒有出兵相助?”
“這個,這個。”熊平章艾艾期期,說不出話來。
“回稟王爺,知州大人也有派人前往蒼洱求助,不過信使還沒有到蒼洱州就被人暗殺了,我們也是前幾日才知曉此事,恐怕是流寇擔心蒼洱大軍援助,攔路截殺。”顧惜朝聞言接道。
李落哦了一聲,道:“你們先下去吧,這幾日收攏兵馬,小心提防流寇。”
“下官,末將遵令。”初陽州幾人離帳而去,李落看着沈向東和時危,輕聲說道:“有古怪。”
“大將軍言下之意?”時危思索道。
“蒼洱州與初陽州並無二致,大甘水師積弱已經數十年了,水師糧餉朝廷負擔半數,剩下半數是要各州府自行設法。
蒼洱州就算富饒,也用不着有求必應,看着知州那般得意,若我所料不差,蒼洱舟師出兵不計較只爲其一,只怕不會取初陽州分文,如此行事,這個虞子略若非忠勇良善之輩,那就是別有用心。”
沈向東和時危相視一眼,沈向東沉聲說道:“舟師統領,還在知州與州郡總兵之下,就算是虞子略再如何深明大義,也須得知州和總兵統領應允方可。
再者今次東府大亂,蒼洱州與初陽州脣亡齒寒,竟然沒有絲毫動靜,一副靜觀其變的模樣,這其中耐人尋味。”
“如果真如顧將軍所言,東炎初陽兩州內這麼大的動靜,蒼洱州就算沒有收到初陽州傳信,也該早已知曉兩州境況,按兵不動,似乎不在情理之中。”時危沉聲說道。
“不在情理之中也在情理之中,此番犯邊流寇不同往日,人多勢衆,朝中並未傳旨蒼洱出兵,固守一線,也算是說辭,旁人很難責怪於他。”
“蒼洱州如今實際上已是宋家執掌,在此關頭宋家沒有作爲,難免讓人猜疑,依着宋崖餘梟雄之才,如此行事,實在是難以自圓其說,老夫想不通宋家做什麼打算。”
“不必猜了,一見便知。”李落淡淡說道。
“將軍之意?”
“傳信蒼洱州,請蒼洱水師北上相助。”
“末將明白了。”時危沉聲說道。
“熊平章和崔丁全如何處置?”
“先不必理會,待東府戰事落罷再做定奪。”
沈向東和時危告退離帳,各去忙碌。
李落暗自沉吟,許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自從揚南城回返卓城,李落就已經開始留意大甘水師,初陽一州朝中記錄在案是有八千水師的,每年朝廷都會劃撥四千水師的錢糧軍餉。
今日一來才知道原來初陽州水師沒有一兵一卒,何來的八千水師記載,每年朝廷的糧餉也不知是落在誰手,巡檢一事,果然是步步維艱。
軍中傳信不足數日,蒼洱州水師已揚帆初陽東岸,舟連舟,旌旗蔽海,近處看聲勢頗爲驚人,遠觀時卻不過是滄海一粟,委實不足道矣,滄海浩瀚,可見一斑。
虞子略年近而立,身形頎長,相貌堂堂,或許是常年漂泊海上,頗顯黝黑,倒添了幾分堅毅沉穩之氣,英武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