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還不等匯入大河就被兩岸的沙石吸的乾乾淨淨,只留下這座孤城孤零零的杵在貧瘠荒蕪的沙土上。
秀同城是往來大甘蒙厥幾千裡陣線上數十座城池中的一個,在北府也有些名氣,軍民匪盜皆可借城池落腳。
這裡的人與天爭,與旁人爭,爭命更是爭錢財,不過爭的狠了,總得要有個地方停下來歇歇腳,喘上幾口氣。
所以秀同城中魚龍混雜,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一張茶桌上官匪同座是常有的事,一言不合或是行跡暴露拔刀相向的更是家常便飯,每天裡死傷幾人稀鬆平常,如果沒死人,那倒有些古怪了。
這個地方什麼都缺,但最不缺的是惡人兇人。
秀同城不大,和澗北城不可同日而語,就連惠豐府也不如,約莫也就比立馬關稍稍大些。
秀同城城牆不高,三丈上下,是沙石鑄成,已被數不盡的風沙侵蝕的坑坑窪窪,有一絲破敗凋零的意味。
城中也分東南西北,不過並不像大甘州府大城的正南正北,有些歪歪扭扭的意思。
從城牆上一眼望去,這座城池只給人一個單調的灰黃顏色,房屋高矮不一,薄厚不一,有好有壞,千差萬別,有些凌亂,還有一絲擁擠的感覺,倒可以稱得上是鱗次櫛比。
秀同城中的房屋也多是沙石砌成,少有木料,尋常木料的確也難以抵擋北府風沙的數年侵蝕。
當然也有例外,秀同城正中就有一座華麗樓宇,三層高,十幾丈方圓,半石半木,在秀同城極爲少見。
這處樓閣點綴修飾的富麗堂皇,有些突兀的聳立在秀同城中,乍見時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這樣一座城池裡怎會有這樣一座另類的建築,每每看着這座樓閣,或許纔敢猜測秀同城的秀字來源於此。
這座樓宇的名字也很怪,叫少來樓,古怪中透着幾分蹊蹺,讓人一見一聽就覺得彆扭異常。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古怪的還是少來樓的規矩。
說起規矩,秀同城雖亂,但時間久了,再沒人管的地方也會生出規矩來。
秀同城的規矩不同於大甘,據說和蒙厥也大相徑庭,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在這裡如果誰的拳頭硬,那多半這規矩就要向着這個人多些。
少來樓什麼買賣都做,談商的、會客的、賣藥的、偷香竊玉的,應有盡有,只要想得到的,那麼多半都在少來樓中找得到,就好像秀同城是大甘與蒙厥相生相死的縮影一樣,這座少來樓就是秀同城的縮影,魚龍混雜。
自然不是什麼人都能進得去少來樓。
離少來樓還隔着幾條街道的一處小酒館,酒館很破舊,門口堆滿了幾十個酒罈子,老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酒味,人還沒有進去,多少就已經粘上了酒氣,刺激着塞外漠北浪子游俠的兇性。
酒館裡這個時候坐滿了半數散客,人不少,酒喝的也不少,但卻很安靜,似乎酒館中的這些酒客刻意壓抑着氣氛,低頭耳語着什麼。
“聽說了沒,道上來了一隻肥羊。”
“肥羊?哪來的肥羊?”一旁的人來了興致,見同伴說的神秘,急忙壓低聲音問道。
“嘿嘿,這件事說出來能嚇的你睡不着覺。”
“你就別賣關子了,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知道這次大甘和蒙厥商議開商阜,大甘朝廷這些人帶什麼東西來了麼?”
“能有什麼,不就是些金銀財寶嘛,最多再帶幾個美人,還能有什麼。”問話的人不以爲意的說道,還以爲有什麼天大的秘密呢,原來只是這個江湖道上已經傳遍了的舊事。
“這你就不知道了,金銀財寶固然有,但你們想想,蒙厥堂堂草海豪雄,豈會眼熱大甘的財寶,要是稀罕,派兵搶過來不就結了。”
“咦,這麼說還有什麼寶貝?”
“這個消息可不是從草海傳出來的,而是從一馬川那邊傳過來的,這次大甘朝廷除了使團帶了些財物之外,還有一件寶貝,要真個說起來那可是比這些金銀財寶要貴重千百倍。”
同桌幾人齊齊吸了一口涼氣,秀同城裡的人都知道此番大甘使團決計不會少帶財物,說出來估計想都不敢想的數字,沒想到竟然還有一件寶貝能勝過這些財物千百倍,眼熱之餘倒是有些難以置信。
果然就聽得有人說:“不可能吧,有什麼寶貝能值這個價,難不成是大甘皇帝老兒的閨女,再不成還是哪個宮裡的娘娘,興許這老東西不中用,自告奮勇來試試草海漢子的玩意。”
此語一出,幾個人齷齪的笑了起來,這個地方天高皇帝遠,就算當街罵萬隆帝,最多也不過是被人當白癡瞧上幾眼,沒有人會在意。
“那感情好,睡了大甘公主,你可就是駙馬了。”另一人取笑道。
“嘿,公主有個屁味道,還是皇宮裡那些娘娘有滋有味,這要能睡上一個,死也值了。”剛纔說話的粗魯大漢淫聲笑道。
早先說話的北疆漢子臉上有些掛不住,三言兩語就扯到女人身上了,冷哼一聲道:“禿狼,什麼時候都想着娘們,總有一天你得死在娘們的肚皮上,我可告訴你,要是能得了這件寶貝,哼,別說一個公主,就是十個公主也有人跟你換。”
“崔老大,你就別吊弟兄們的胃口了,你快說說,到底是什麼寶貝這麼值錢?”一桌人湊了過來。
崔老大環目一掃,見酒館裡沒有人留意自己這桌,這才小心了又小心的說道:“兄弟們,補天龜甲,聽說過沒?”
喚作禿狼的漢子一頭霧水,咧開嘴就要嚷嚷:“補天……”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身邊一個精瘦武士一把捂住嘴,生生將到了到了嘴邊的什麼玩意幾個字給摁了回去。
禿狼還要破口大罵,只見同座幾人一臉見着鬼的驚駭模樣,眼睛瞪的如同牛鈴一般,不見說話,只能聽見嘶嘶吸涼氣的聲音和咽口水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