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抱拳一禮,不鹹不淡的打了聲招呼。
黑袍男子正是和庫爾,前幾日去往臨池柳地的路上與李落擦肩而過,今個易容之後藏在人羣背後,所爲何事不得而知,但被李落喝破了行蹤,一番算計化爲烏有,也難怪賀樓岱欽生惱。
和庫爾臉色陰晴不定,額頭全是冷汗,答也不是,不答更顯得心虛,左右爲難。賀樓岱欽認得和庫爾,殿中其他人認得的可不算多,此刻一聽是和庫爾帶着李落進來往生崖,俱都臉色不善,如果坐實了李落進來往生崖是早有預謀,和庫爾多半也要跟着倒黴,就算是無辜受到牽連,在往生崖底冤死的人還少麼。
和庫爾奸詐狠厲,但畢竟不算什麼梟雄之輩,臨機應變還是差了些,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只能可憐兮兮的看着賀樓岱欽。
如果說眼下鬼殿中誰最爲氣惱,非酒娘莫屬。李落不痛不癢的幾句話就將原本作壁上觀的酒娘也捲了進來,如果賀樓岱欽對和庫爾起了疑心,說不得也要連累到酒娘頭上。看着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李落,酒娘恨的牙根直癢,不過眼下也無可奈何。別看酒娘是女兒身,眼界定力還要勝過和庫爾,這個時候解釋越多,越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不如靜觀其變。
賀樓岱欽眼中一閃而逝帶着懷疑的厲芒讓酒娘心中一寒,在鬼市的日子不是一天兩天,賀樓岱欽可絕非是什麼良善之人,寧可錯殺也不放過的事在鬼市只是稀鬆平常,這座鬼殿裡都不知道有多少冤死的孤魂野鬼。
“尊,尊上,小人只是帶他進來,其他的事小人一概不知啊。”和庫爾惶恐說道,再看看李落,咬牙狠聲道,“尊上,小人帶着他原本是爲了活祭黑龍,省下一份避龍散而已,小人實在不知道他竟然會和鬼市逆賊串通一氣,尊上明察。”
“原來如此,兩條人命就值一份避龍散,閣下的心思倒是毒辣的很。不過,你這番說辭,如何能讓人相信?往生崖四凶天險,黑水之中暗藏黑龍,既然是活祭,能從黑龍口中脫逃,容易麼?”
“你……”和庫爾一時語塞,黑龍有多兇多險,鬼市中人人都知道,如果不借助外力,掉進黑水,再遭遇黑龍,幾乎是有死無生的局面。那個地方就算武功再高也無濟於事,和庫爾這番說辭的確令人生疑,就算和庫爾和鬼市逆賊沒有干係,言語之中的不盡不實足以引來殺身之禍。
“你含血噴人!”和庫爾背心上全是冷汗,急忙出言解釋道,“尊上,小人同來的還有一人,她能爲小人作證,小人所說句句屬實,尊上千萬別中了他挑撥離間的奸計。”
酒娘暗罵一聲,不知死活的蠢材,堂堂鬼市之主,還要別人來提醒會不會中計麼。果然,賀樓岱欽饒有興趣的打量了打量和庫爾,臉色倒是和悅,不過卻讓酒娘看得心裡直髮寒。
鬼市暗地裡流傳着一句話,不怕鬼王怒,就怕鬼王笑,笑的越隨和,殺起人來越狠,手段也越殘忍。
和庫爾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忽然想起什麼,高聲叫道:“尊上,小人記得他那同伴叫他少主,他的身份來歷一定不小,絕不會是軍職在身的平常兵將。”
“咦,是麼,這麼說少俠也不是個老實人啊。”賀樓岱欽哈哈笑道。
李落神色不變,輕笑道:“所以用我二人的性命換一份避龍散,閣下實則虧大了,如果早些說,也許不止一份避龍散,十份避龍散我也出得起。”
和庫爾頭皮陣陣發麻,雖然有些心計,但在一個大甘皇子和一個鬼市梟雄中間就有些不夠看了。這兩個人本該是敵非友,不過到了現在賀樓岱欽也沒有動手的意思,而李落也不見懼色,依舊談笑風生,任和庫爾想破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落看着一臉錯愕失神的和庫爾,展顏說道:“你不必驚慌,我只是隨口一說。你的確只是爲了貪圖一份避龍散,纔要起意害我的性命而已。”
和庫爾鬆了一口氣,眼睛裡竟然有一絲感激李落的意思,忙不倏望着賀樓岱欽,恭敬說道:“尊上,的確如他所說,小人實在是不知道他和鬼市逆賊有勾結,小人……”
“好了,不必說了。”賀樓岱欽大手一揮,止住和庫爾說話。
和庫爾縮了縮脖子,垂首不語,恭恭敬敬的候在殿中。
“他打哪裡來你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你也不知道,他來往生崖做什麼你更不知道,你只是貪財,想借兩條人命省下避龍散,和這件事沒什麼關係。不過,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樣,隨便拿幾條阿狗阿貓的命填飽黑龍的肚子,進出往生崖不用避龍散,那以後老子的避龍散賣給誰?”
和庫爾一開始還不住的點頭稱是,聽着聽着,臉色大變,雙腿一軟,跪在地上顫抖不已,連呼饒命。
“你什麼都不知道,本尊要你何用?”賀樓岱欽淡淡說道。
和庫爾心中一涼,彷彿跌進了一個萬年寒冰的冰窖當中,冷入骨髓。
“尊上,小人知道,小人……”和庫爾高喊,神情漸漸扭曲起來,不過等看見李落似笑非笑的神情之後突然一口氣就憋在了胸口,漲的臉色通紅,險些背過氣去。
當初一心只想要李落兩人送死,對李落的來歷身份幾乎一無所知,知道的也只是從李落口中得知的,真假暫且不論,李落能告訴和庫爾,告訴別人又有何妨。
和庫爾瞠目結舌,賀樓岱欽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緊接着說出來的話更讓和庫爾肝膽俱裂:“少俠剛來往生崖就碰到這樣的小人,本尊實在是有些難爲情啊,這可不是往生崖的待客之道。”
李落不置可否,靜默無聲。
“尊上饒……”
命字還沒有說出來,就見賀樓岱欽功聚舌底,沉喝一聲:“來人,把他丟進獸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