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這個觀音六隊(笆蕉灣隊),是這帶山區位置最壞,條件最差人口最少的生產隊,所以那時說的,願意同鄰隊先進的新店一隊合併的就合併。從此學芳魚兒家和下面院子的三戶人家就合併到了新店一隊。雖然子龍就在隔壁,但是他不願意合併,也就是從他那裡開始,那邊的就沒有合併。
述安是六隊生產隊長,他四十上下年紀,一米五多點高,四肢粗短圓球般的身體,配一臉洛腮胡。偏偏他的漂亮老婆一米六幾,她穿着整潔,一頭烏黑的齊腰長髮,別夾處閃着一朵小花。均稱的身段配着柳眉杏眼的長形臉蛋,真還有種大家風範。據說她孃家歷來不俗,也不知她怎麼就嫁給了述安。她還有相當的文化,有時候魚兒媽媽給他哥哥寫信都是找她幫忙。
下面小院一共只三家人。第一戶是個大家庭,三男兩女沒有母親,只有父親和健在的婆婆。他家的房佔了小院的三分之二,雖然是土牆草房,但是他家的草房高大別致一些,而且屋內收拾很整潔。古董的傢俱也較精緻,一看這家人就像勤儉持家的能手。他們家五兄妹,老大定雲,老二定芬,老三定蘭,老四定平,老五定木。魚兒最喜歡的就是定芬定蘭兩姐妹,她們就像兩朵花兒一樣,姐姐定芬的性格像朵開放的花,妹妹定蘭像朵花蕾,因爲她們一個外向一個內向。她兩姐妹隨時都穿得新嶄嶄乾淨利落的,既勤勞又上進,這是魚兒在這裡看到唯一不穿補巴衣服的兩姐妹。她們幹活都起着帶頭作用。大哥轉了隊也擔任會計,定平定木照常讀書。
第二家住在上轉角處,是子龍的哥哥子富,子富是個瘦個子,他有張陰沉狡黠的臉,誰看見都會認爲他是那種很有心計的人。他的老婆化羣也瘦,而且瘦得沒有血色,由於結婚多年不生孩子,也經常遭打罵。可憐天本地份的化羣也沒有嫁對人。
住在上轉角外,五十上下年紀的伯安是個老實巴交的單身漢,他只管幹活不過問天下事,有空就獨自一人坐在門口,取下扎腰褲上尺把長的煙竿吧唧着自己種的葉子菸。他微胖得有點像病態一樣的臉上時常都帶着一種憂鬱的神情,誰都不知道他一天想些什麼。
另外還有一家住在魚兒下鄉時,走到像小屋一樣大刺棚那兒直上去的山腰凸部,地勢和魚兒住的小院並排只過去一個灣,只是往下鹽井方向下行,新店一隊就是順着鹽井方向的。那家男人叫海江,老婆叫萌萌,他們有三個孩子,大兒文忠,二兒文明,小女容妹,還有一個婆婆。他家也合併了的,這下就可憐了沒有合併的芭蕉生產隊,這個隊就只剩下七戶人家了。實際他們從上面觀音廟方向那個隊合併更遠,同後山的合併又遠又要爬山,同保管室右下面那個隊合併也遠,單下山幹活來回差不多都要走一個小時,由此七戶人守着兩灣一樑一山包的山林地還在照常挨餓受凍,在那個年代也非常可笑。
有一天快黑了,魚兒纔想起屋後面山上的羊還沒有牽回來,他匆匆忙忙跑去牽羊迴轉到屋背後,忽然看見子龍在用包穀杆遮掩一根很大的黑黑的舊木料,子龍也看見了他,因爲他們只有五步距離。驚呆的魚兒望着子龍,子龍怪嚇人的眼睛瞪着魚兒,他們對視了好一陣,最後子龍只惡狠狠陰沉沉的說了九個字,“記住,任何人都不許說。”魚兒帶着發抖的身子,揣着急跳的心子,牽着溫順的小羊子,走着驚魂的步子,迎着即將黑盡的夜影子,戰戰兢兢的回到家,一頭躺在牀上。
媽媽先以爲他病了,摸他冰冷的額,又摸他急跳的心,好歹問了很久,最後魚兒就說了經過。那晚母子倆提心吊膽,都在擔驚受怕的煎熬中度過。
結果第二天大隊部的人還是把子龍叫去了,過後聽說子龍偷了大隊拆舊房的木料受了處分。也許子龍會想到這母子晚上沒有膽量出去告他,所以還是沒有報復,只可憐魚兒母子好久心裡都不得安寧。後來他媽媽還是悄悄去大隊談了這件事的經過,大隊長說沒事的你放心,子龍他不敢怎麼樣,你們母子安心的過就是,這以後母親總算放下了心裡的一塊石頭。
可是偏偏就是後面山愛出事。過了不到兩個月的一天有霧的上午,魚兒揹着小揹簍牽着羊,又在後面的山上,他先把羊拴在一片青草地裡,過後就在他知道有野蔥野韭菜的一些地方橇野菜,前些時間他已經到鹽井溪賣了幾回野蔥了。野蔥有指拇尖那麼大個圓圓的頭,野韭菜跟栽種的韭菜差不多,只是青幽幽的要小苗得多,它們都比家種的香。
魚兒撬了一陣,看見一塊大石周圍很多小螺絲,背上背個輪子,頭上兩根鬚須爬得很好看,他蹲下來看了好一會,那時霧已散到山尖上去了,那山裡奇怪的就是土地是紫色的油沙地,石頭是灰白色,而且到處露出來的都是很大的,不會風化的灰白石頭,有的石頭又大又平,在上面曬糧食很不錯。
看了一陣螺絲,魚兒就站起身來,他站的前下邊是一個一人高點的巖坎,當他眼睛看下面的時候他吃驚了:他看見巖下現章的懷裡擁抱着德芳姐,坐在那裡親妮的細談。這天魚兒格外的冷靜,他冷靜的原因是平常德芳姐很喜歡他,他對德芳姐很有好感,因爲子龍經常打罵德芳姐,他很爲她鳴不平。而現章在魚兒眼裡是個和氣善良標緻的大力士,魚兒很崇拜他。
現章是個單身漢,二十六七歲的現章還沒有結婚,現在隊上養牛,他每天都要出來割牛草,他樂觀開朗,隨時唱着時興的歌,他墩實強壯的身體大家都羨慕。
魚兒不懂愛情是什麼,當時他只知道好玩。他悄悄的彎腰貓着挪到巖邊,手裡抓上一把泥沙,輕輕的丟在兩個人的身上,兩個人同時驚得一個趔趄站起來,一看是魚兒才驚魂未定的鬆了口氣,同時魚兒也嘻嘻嘻笑了起來。他倆互望了一下,德芳就招手示意魚兒下來。
過去幾步有個缺口,魚兒就從那裡下去了,德芳蹲下來雙手拉着魚兒的雙手,面對面的笑着很認真的說:“魚兒,我知道你很乖很聽話,今天你看到的一定不要說出去,我這樣喜歡你,經常給糖你吃記得嗎?”魚兒鄭重的點頭。德芳也看出了他那眼神的堅定。她又說:“明天我趕場一定記得買糖給你吃。”魚兒搖頭又點頭的應着。這時他看見了現章在旁邊的那種裝模作樣尷尬的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