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棟靠河岸邊的別墅。
夏天輕輕推開門而入, 見窗臺上獨獨擺放着一束潔白晶瑩的花兒。
失蹤許久的宋淨之趴在窗邊,癡癡地望着窗外的風景。未完成的畫作擱在一旁,調料料盤裡顏料已幹, 顯然是擱筆已久。
他上前問:“淨之吃過晚餐了嗎?”
——我輕輕地轉過身, 不解地看着他問:“你怎麼來了?”
“擔心你沒好好吃飯。”夏天走向我, 淡淡地說。
“唉!你別讓我找到撒嬌的理由。夏天這段時間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喜歡這裡的安靜, 感覺可以把自己放空到另一個世界。”
“別再說謝!我不是爲了聽這些話才幫你的。”他感謝她替小夏捱了一刀, 另一方面是他很欣賞她。
我見他一臉沉重,不由地問道:“你有事要跟我說?”
他微點頭。
“那就直說吧!猜來猜去。煩!”
“你爸宋徵找我詢問你的下落。”
我微驚低喃:“爸爸……”
他不是在南非嗎?
怎麼會回來了呢!
“是。是你爸爸宋徵大師。他肯定我知道你的下落。”
“他想見我。”
“嗯。”
“他……他肯定每天都去你學校站崗,非要纏着你說出我的下落, 又派人跟蹤你吧!爸爸他——慢,夏天你確定這一回沒人跟蹤你?”我猛地想到什麼, 緊張地詢問。
夏天一怔應聲:“他說過不會派人跟蹤。在來的路上我也沒有發現有人跟蹤, 他應該不會派人跟來吧!”
我輕咬嘴脣, 搖頭笑嘆:“夏天你太天真了!竟然會相信他的話。”
宋徵爲了他的寶貝女兒什麼事情不敢做呀!說謊那是家常便飯呀!
“你的意思是宋徵大師在我面前說謊,騙我帶路?”他是國寶級的大師呀!怎麼能欺負小輩呢!
我眼眸停在大門, 淡定地說:“你還感覺不到大門前的客人嗎?”
夏天鳳眼微沉,門外的確有一人。他沒時間惱自己的粗心,反而擔心地問我:“你確定要見他?”
“他見不到我是不會死心的。開門吧!”我一咬牙回答。希望他瞧見我這麼憔悴的模樣不要太心疼!
我輕輕地理了理髮及揉了一把臉頰。夏天走到門前,已把門打開了——宋徵大師果然站在門前,他的目光越過夏天橫掃在窗邊靜坐的我。
我擡頭帶着微笑迎了過去。
“寶……寶貝……”
宋徵眼眶泛紅聲音哽咽, 大步上前抱住我。
“爸爸。”
他抱了一會, 猛地退開從頭到腳打量着我問:“寶貝你怎麼又不吃飯了?瘦得像皮包骨。”
“我有吃飯, 只是吃不多。”
“沒關係、沒關係……我們回家, 回家爸爸給你煮好吃的把你養肥。寶貝來我們回家吧!”宋先生邊說邊扶起我要回家。
我按住他的手背說:“爸爸我不想回去。”
“爲啥?”宋徵大聲反問。
我鎮定地問:“爸爸我想知道當年我爲什麼被綁架?”
他臉色一青, 支吾地說:“呃……這麼多年前的事你爲啥還記住?”
“我想知道真相。”
宋徵環着我肩說:“回家。回家跟你哦!”
我不想讓他打混了事,硬起心說:“我不是小孩子, 你別哄我。我是認真的。”
他無奈地抓耳撓腮,在我面前想罵卻又不敢罵,最後他壓住所有的惱火說:“小淨不是爸爸不說,而是不知道怎麼說。爸爸是心疼你,你就別爲難我——”
“你是不知道怎麼跟我解釋我是方家祭品吧!我已經知道了。爸爸我現在不願意聽到任何扯談。你就老實說吧!不要總說是爲了我好。若真是爲了我好,那就給我說明白啊!”
“什麼祭品?小淨你在說什麼?”宋徵抓到恐怖的字眼猛地發狂吼叫。
“你不知道?!哈哈……”
他更是不解地看着突然大笑的我。
我握緊他的手說:“爸爸謝謝你!謝謝你!”
他追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爸爸不愛猜來猜去那一套。你給我說清楚。”我搖搖頭應聲:“我不清楚。如果你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應該去找你的宋夫人。她從前是方家的公主,這件事情她應該很清楚呀!”
爸爸一怔,臉色早已泛青了,他回握我的小手說:“小淨,我的寶貝。不管你聽到什麼事情,誤會了些什麼。有一點你要相信,絕對相信。爸爸是愛你的,你永遠都是爸爸的寶貝女兒,知道嗎?”
“嗯。”我笑着點頭。
爸爸特地交待要我不要亂跑,他已經鎖定這所住宅,要我別費心再逃。
夏天雖然一直在廚房裡,但該聽進去的都聽到了,只是一直保持沉默。這會宋徵走了,他上前想抱起我。
我擺擺手說:“不用了。我還沒有脆弱到這種地步。你先回去吧!我想靜一靜。問答時間日後再安排。”
夏天欲言又止,最後只說:“好。記得休息,別太累了!”
“嗯。”
我輕輕地應了聲,聽着他推門離開的聲音。
也不知獨自坐了多久,我幾乎暈厥,微微地動了動強撐起身子,扶着傢俱、牆壁支撐着來到門邊。
我顫抖地握住門把,彷彿有千斤重的力量強壓在手中,我用盡全力往外推——
敞開的大門前空無一人,秋風帶着落葉在眼前橫掃,卷至遠方。
我得以全身的力氣方往前走了兩步,淚珠凝結眼眶內打轉。
“莫……莫非叔……叔叔……”
破碎的言語一出,我便癱軟在門前,在心中呼喚:莫非叔叔是你嗎?
是你嗎?
你回來了!
你平安地回來了?
莫非叔叔!
這世界上會送我牙齒花的人,除了你,還有誰會願意冒着生命危險爬上四千米海拔的高山在懸崖峭壁上爲我採花?
叔叔說過牙齒花只屬於小淨之。
莫非叔叔你真的回來了嗎?
爲什麼不來看看我呀!
叔叔!
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呀!
叔叔……
一隻溫厚的大手輕輕地接住我的淚珠,收緊在手中溶入心底。這淚是一把雙刃刀,兩面蕭殺。
我一個激盪,纏上他的手急喚:“叔叔……”
那人彎下身,俊臉撒滿憔悴幽亮的眼眸泛紅,直視着我喃問:“宋淨之你當真不相信我?”
我淚眼模糊地望着他,越看越模糊。
顫顫地伸出手撫上他的臉。虎二一拉,猛地把我抱入懷中緊緊地摟住。
我聽到他俯在我耳際低聲咒罵:“宋淨之你這任性、無情、可惡、殺千刀……蠢丫頭……蠢丫頭……”
哎喲!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誰不是情意綿綿,你儂我儂的。這隻小老虎居然挑這種時候來罵人。
你說他是不是欠揍啊!
虎二把我抱入室內,倒了一杯水給我,直直地盯着我喝水,我喝了幾口,握緊茶杯問:“看什麼?沒看過人喝水嗎?”
“我就是要看。不給看啊!我一眨眼就給你逃了。”
我撲噗一笑。心想:以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想逃跑談何容易呀!
虎二忽而臉色一沉,嚴肅地問:“淨之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別跟我說你得了什麼不冶之症爲了不讓我傷心難過,獨自出走這類狗血理由。要是,我可真的——”
“真的怎樣?”
“把你掐死,然後自殺。”
“哈哈……”
我哈哈大笑,笑得連眼淚都噴出來了。笑罷,我同樣一臉認真的答道:“對不起!我有很多很多的理由。但面對你,不管是真或是假,我—個都不想說。”
因爲不管我說什麼都只是爲了減輕自己心中的罪孽,卻加深你的傷痛。
我無法說出口。
“你以爲你瞞得住?這只是時間的問題。我問你是想聽你親口說,我不想聽別人評論你的是非,他們沒有資格,他們又不是你——”
“虎二別逼我。”我垂下臉打斷他的話。
“我逼你?是你逼我吧!你出動了夏天讓我知難而退,你成功了。任何男人都不能讓我退讓,但夏天啊!王子中的王子,一個任誰都會喜歡的夏天。這是我逼你嗎?你要和我一拍兩散,很簡單呀!你直接跟我說你不喜歡我,不愛我就行了。但你沒種,你是膽小鬼宋淨之,你不敢在我面前說,那是因爲你——”
“夠了!”我揚聲喝住他。
“不夠,你得用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嘗我。”
“真得夠了。虎二,我不喜歡演莎士比亞的劇。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虎二坐在椅子上瞪着我說:“哼!要我回去那是不可能。我要住在這裡。”
我擡頭叫道:“你瘋啦!你是跟蹤我爸爸來了,你知道他隨時會回來。你還真想被他打斷你的虎腳子。快回去!我暫時哪個地方都不想去。”
莫非叔叔回來,我怎能亂跑呢!
我要見他。
或者是等着他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