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飛鷹的傷勢,表面上看已痊癒了八成。
如果需要大量精力逃命,即使傷愈了九成,仍然充滿危險性,一不小心,就會發生創口癒合不足而崩裂的意外,因此不能全力趕路。
奔波了大半夜,體力耗損至巨,快支持不住啦!
上了年紀傷勢又沒復原,不宜逃命奔波、相當糟。
父女倆不敢走大路,抄山區小徑疾奔壽州。
到達鳳陽之前,在臨淮縣便打發侍女纖纖,抄捷徑走蚌埠鎮,趕返徐州報訊,父女倆走鳳陽繞壽州,以便吸引追逐者的注意,果然在鳳陽便被殺手們追及了。
破曉時分,前面三槐集在望。
“先歇歇腿,然後打聽消息。”千手飛魔滿臉倦容,往路側的樹下一坐:“前面是三槐集,距鳳陽已在五十里外。
這裡是小徑與官道會合處,我耽心他們已經先派人趕到守候,最好先進集看風色,以免一頭栽進他們佈下的網羅裡。”
“應該不會。”扮成小夥子背了包裹的龍絮絮在旁坐下:“他們料定我們要返回徐州故里,不會浪費人力,趕來相反方向的市集布埋伏。”
“但願如此,可是,小心些總是好的。該死的!沒想到天道門來上這一記毒招,皇陵衛的軍戶也在脅迫下低頭,連夜發出警告,限令外地的親朋好友立即離境,做得太過份太絕了。”
“皇陵衛的人已經夠朋友有骨氣了,爹。”龍絮絮嘆息着說道:“總算給我們爭取到逃走的時間。
已經是難能可貴了,他們冒了萬千風險。女兒覺得十分奇怪,我們的行蹤爲何被他們正確掌握住,誰出賣了我們?”
“不是誰出賣了我們,而是我們忽略了潛在的對頭。”千手飛魔肯定地說:“一離開南京,我們就鬆去戒心,以爲脫離是非地便安全了。
因而落在他們的眼線與有心人的眼下,紫霞宮主就是其中之一,這次出面搜尋我們的人就是她。她在這裡等,你去集上走走。”
“好的,希望集上沒有動靜。”
“小心了。”
今天不是集期,三槐集的百十戶人家顯得懶散平靜,除了一羣羣家犬在街上追逐之外,大清早少見有人行走,平靜得有點反常。
龍姑娘扮成一個小村夫,臉上用了易容藥物,黧黑的臉孔有病容,不至於引人注意。
踏入集口,她感到有點不安!
鄉里人家早睡早起,至少一些孩子該在街上玩耍叫嘯纔對,怎麼街道空蕩蕩不見有人走動?
走了半條街,前面是羊圈,那是四鄉的農戶,把羊趕來販賣的地方。
本地區沒有大量豢羊的牧場,能一次趕十餘頭羊來賣的農戶已經不多,都是牽了三五頭來賣的多民。
她想退出市集,但已來不及了。身後十餘步,一家大宅的院門拉開,踱出兩個青衫中年人,佩劍古色斑瀾,頗有名家高手的氣概,兩雙陰森怪眼冷電四射。
她已轉過身來,向後轉準備退走。
這一來走不了啦!顯然對方已看出她的身份底細,猜出她要退走,因而現身堵住了退路呢!
正要躍登街右的屋頂從屋上脫身。
兩側屋頂傳出一陣陰笑,共有四個中年男女出現在瓦面,背手而立向下面發出陰笑。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她警覺地倏然轉身。
前面十餘步,是羊市的柵口,一個和尚與一箇中年女人分站在柵口左右,可怕的眼神令她悚然而驚。
“過來。”和尚一面扣數着手中的錢蓮子念珠,口中唸的可不是佛號:“你老爹呢?”
她不認識這些人,更不知道這和尚是宇內兇僧大自在佛圓光。
上下四方都有人,包圍已成,走不了啦!
她硬着頭皮向和尚接近,對那位眼神特別陰森的女人,懷有強烈的戒。
假使她知道這女人的名號,準會嚇一大跳。
“你們早到了?”她強作鎮定問。
“早到半夜。”和消說:“佛爺昨晚黃昏時光,才從南京趕到,一天趕三百多里路,好辛苦。
憑佛爺的見識,算定你們要走這條路,因此連夜趕來安排擒魔大計,果然被佛爺料中了。你老爹呢?”
“哼!”她當然不會說。
“你是千手飛魔的女兒,錯不了。”
“本姑娘並沒否認。”
“不管你否認與否,佛爺都感興趣。不過,以你老爹而言。他不至於丟下你走另一條路吧?”
“和尚你不配過問家父的事。”她暗中默運神功,希望製造出突圍脫身的機會:“難道說,你一個佛門弟子,也是天道門的殺手?”
“天道門的殺手並不丟人。我大自在佛的名號地位,都要比你老爹高,你說佛爺配不配?”
她大吃一驚,感到心向下沉。
霸劍靈官那些人遇害時,她老爹匆匆趕到,闖入妖陣幾乎送掉老命。
大自在佛就是有名的妖僧,據說佛法無邊。當然不承認是妖術,但江湖朋友卻知道妖僧的妖術可伯,她吃驚理所當然。
身形向後電射,她向後退走逃命。
她老爹也怕妖術,再不走豈不完了?
後面堵住退路的兩個中年人,也許比妖僧容易對付,所以她由集口脫身,逃走的身法比平時快得多。
連她自己也弄不清爲何神力驟增,速度超出她想像之外,真像電光流火,瞬息間便超越二十餘步空間,快極。
“不要弄死她!”大自在佛大叫。
兩個中年人嘿嘿獰笑,四隻大袖齊動,交叉揮舞中狂飄乍起,風吼雷鳴,勁烈無匹的罡風。
把她發射奪路的三種暗器,全部震飛像是在狂風中飛舞的落葉,內功修爲相差太遠,暗器無法穿透強烈的袖風。
她看出危機,但已無法中止衝勢了。
袖風及體,她感到像是撞上了一座山,撞得骨鬆肉裂,兇猛的震力將她斜摔出丈外,砰一聲着地滾動,直滾至街邊的牆腳下。
她不甘心任人宰割,強忍無邊的痛楚,頭暈目眩滾身而起,奔向一座緊閉的院門,要破門而入往屋裡躲,或者從後門脫身。
“你是佛爺的寶貝!”身後傳來大自在佛的叫聲。
腰脊一震,接着被人抓住了。
身柱穴被制,她渾身發僵,再被大自在佛連腰帶手抱住,她知道完了。
“和尚,不要誤了正事。”女人到了身旁叫:“快問口供,追出她老爹的下落,人是你擒的當然歸你,還怕這小丫頭飛了嗎?”
“人在和尚手中,還怕他不招?哈哈……”和尚得意地狂笑:“你們都不要跟來,等候佛爺的好消息,佛爺問口供不希望有人在場,尤其是向女人迫供。”
砰一聲大震,大自在佛踢開院門,抱着龍姑娘興奮地入屋。
屋中不見有人,宅主人一家老少,皆被趕火柴房派人看管,因此沒有人在外走動。
鄉間的房舍樸實簡陋,房屋內部光線不夠,進了內廂窗戶更小,很難分辨那一處角落隱藏有人。
和尚功臻化境,而且會法術,不在乎屋中是否有人隱藏,得意洋洋抱着龍姑娘,毫無顧忌地往內廂闖。
龍絮絮心膽俱寒,她知道完了,落在這六根不淨的妖僧手中,她只有一條路好走了:自殺。
她死,才能保全她老爹。
人在生死關頭,是不會仔細思量情勢的;她也不能免俗,一廂情願地以爲自己一死,這些殺手就找不到她老爹的藏身處了。
正在打算如何自殺,突然發覺和尚渾身一震,同時聽到一聲沉悶的打擊聲。
還弄不清究竟,直覺地感到和尚向前栽,她失去活動能力,被和尚重重地壓倒在地。
和尚是被擊昏跌倒的,她心中狂喜,以爲是她老爹趕來了。
她應該明白。她老爹的傷用不上勁,不可能潛入集中從和尚手中救她。
她剛想脫口歡叫,卻驚訝地叫不出聲音。
是一個青巾蒙面的青衣人,有一雙精光四射的大眼,抓小雞似的抓起昏迷不醒的和尚丟至一旁,抱起她向內室急急竄走。
“雍大哥……”她突然醒悟,喜極嬌呼。
大自在佛功臻化境,法術無邊,馬上便暈頭轉向狼狽地跳起來。
“誰……誰在背後暗算佛爺……”他發狂般厲叫。
他看到兩個人:男的是用抽勁擊敗龍絮絮的中年人,女的是老搭擋走陰神巫陰凝霜。
都是自己人,當然不會是被自己人打昏的。
“和尚,你居然被人打昏,奇聞。”中年人冷冷地說:“在下姑且相信。哼!你是說,你把到手的小龍女弄丟了,被人救走了?”
“有人在佛爺背後,給了佛爺一記狠的。”大自在佛恨恨地用手撫摸仍有痛感的後腦:
“佛爺毫無準備,又沒運功護身,怎知發生了什麼變故?哎呀!人呢?”
“人呢?我在問你呀!”中年人大聲說:“人不在,當然是你把人弄丟了。”
“我們在外面枯等了好半天。”走陰神巫也冷冷地說:“還以爲你興奮過度,出了意外死在女人身上呢!
所以才進來查看,卻發現你像死狗一樣被擺平在這裡。你被人打昏,難道你一點都不知道?”
“知道還會被打昏嗎?廢話!”大自在佛不悅地說:“一定是千手飛魔那老混蛋,不敢出面卻偷偷摸躲在屋子裡……”
“如果是千手飛魔,你那有命在?”走陰神巫冷笑:“老魔不是善男信女,就算他不想要你的命,至少也卸掉你身上一些零碎。”
“既然和尚什麼都不知道,也就問不出結果來。”中年人幸悻悻地說:“咱們只好搜市集,人一定還躲在某一座房屋內。雖知和尚靠不住,真不該聽任他逞能吹牛的。快去招呼所有的人,也許還來得及。”
大自在佛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羞憤難當,發出一聲憤極的咒罵,領先向外狂奔。
本來寂靜的市集,突然人聲嘈雜,二十餘名男女包括僧俗,兇惡橫蠻地分爲數組,逐家挨戶搜查。
驚恐的市民不知災禍的原因,更不知道這些窮兇極惡的殺手到底要搜什麼人。
市集內有變,還在集北兩裡外的千手飛魔聽到鼎沸的人聲,心中極感不安,知道愛女前往踏探出了意外,大事不妙。
他也只有一條路可走:進市集策應愛女。
舊創未痊,用不上勁與高手拼搏,但他已別無抉擇,立即將包裹藏妥,備妥能用的暗器,準備進人三槐集,與愛女應付災難。
進入集東面的一座樹林,後面沒有人追來。
龍絮絮在叫出“雍大哥”三字後,便發覺自己的錯誤,救她的人只露出雙目,由於屋內幽暗,因此她誤以爲這人是雍不容。
不管這人是誰,反正從妖僧手中救了她,必定是友非敵,她應該心存感激。
雍不容不可能來救她,她應該知道這件事實。雍不容目下該在南京,不可能知道她父女的行蹤,更不可能知道她父女有難。
更重要的事實是,雍不容是個不想多管閒事的人,與天道門並無深切的仇恨,因此並無與天道門誓不兩立的念頭。
也因此而不會留意天道門的動靜,怎知道天道門大舉追殺她父女?”
想起雍不容,只感到心潮洶涌。
他倆像是茫茫大海中,偶然會合在一起的小舟,各有各的方向,各有各的前程,偶然的聚合,隨即揚帆各自西東。
雍不容不會離開南京,她也不會在南京逗留,短暫的聚會,早晚會各奔前程.留下的思念終必會淡忘消失,這就是人生。
她的心中,不僅是留下思念,也留下深深的惆悵。
蒙面人將她擺放在樹下,卻不替她解被制的身柱穴。
“你是千手飛魔的女兒龍姑娘吧?”蒙面人俯視着她,眼神變化莫測。
“是又怎樣?”她本想道謝,卻心生警惕,這人的眼神很可疑,而且語調有點耳熟,流露在外的神色不像是善意,不像是有意無條件救她。
“你扮男裝並不出色。”
“你知道我的底細?”她留意對方的眼神,心中不住思索。
“不算陌生。”
“謝謝你在妖僧手中救了我,可否替我解身柱穴的禁制?是普通的輕手法軟字訣制住的。”
“不急,我得考慮考慮。”蒙面人眼中有難測的笑意。
她突然記起來了,也心中暗驚。
“我確是龍絮絮,千手飛魔是我爹。”她定下神掩藏心中的恐懼:“請問恩公貴姓?”
“我是追蹤紫霞宮主的人。”蒙面人答非所問:“她是你的死對頭。”
“說出你的打算好不好?”
“我還在考慮……”
“其實,沒有什麼好考慮的。”她冷冷一笑:“紫霞宮主目下藉助天道門之力,與你們家有了正面衝突。
你有能力殺掉她,但投鼠忌器,你們家的根基剛穩固,對天道門的實力有所顧忌,想暫時看看風色,是嗎?”
“咦!你好像知道我……”
“那天晚上,你兄妹打了我一記陰煞真氣,我怎會不知道?”她恨恨地說。
蒙面人拉下蒙面巾,得意地陰笑。
是徐義徐老三,像逮住了老鼠的貓。
“既然你知道我的意圖,我也用不着和你繞圈子浪費口舌。不錯,我對天道門的確有所顧忌,必須等機會。”徐義在她身旁坐下興奮地說:“今天無意中救了你,天助我也!”
“什麼意思?”她訝然問。
“你不否認我們同仇敵愾吧?”
“這是事實。”
“咱們兩家聯手,實力足以凌駕天道門。我帶了不少人來,兩家聯手合作,一定可以消滅天道門這一路的殺手,有興趣嗎?”
“這對我最爲有利,我是求之不得呢?”
“你同意了?”徐義大喜過望。
“那是當然。”她肯定地說。
“令尊方面呢?”
“家父必定同意。”
“你能代表令尊的意見?”
“別的事我不能作主,這件事我就可以代表家父同意。”她信心十足地說:“情勢不由人,家父已別無抉擇。咱們一言爲定,可否先替我疏解被制的身柱穴?”““令尊是魔中之魔,你雖然是他的女兒,恐怕你無法使他同意你的作法。”徐義故意避開主題,無意替她解穴:“我要保證?”
“保證?”她有不祥的感覺:“什麼保證?”
“可以說是條件,聯手的條件。”
情勢不由人,此時此地,強勢的一方提出先決條件,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因此她已有了心理上的準備,並沒感到意外。
徐義一直就沒有替她解穴的打算,明顯地有意迴避她的要求,她心中有數,好運道決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你說吧!看我能否作得了主。”她硬着頭皮準備接受對方的勒索。
“你一定作得了主。”徐義的獰笑顯得更爲獰惡:“我承認我是一個目空一切的梟雄,從不做不利己的傻事。
目下我徐家還沒公然與天道門反臉。一旦合作聯手,那就得全力以赴,雙方將有無數人傷亡,不論誰勝誰負,都得付出可怕的代價。”
“那是一定的。”她同意徐義的看法,這也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實。
“而令尊在南京,與武林十劍那些人合作,受到打擊之後,便脫身遠走高飛。”
“你不要亂栽贓……”
“我的消息是正確的,決不是捏造事實亂栽贓。因此,爲了確保賢父女合作到底,所以……”
“所以什麼?”
“所以我有權要求保證。”
“如何保證?”
“你嫁給我,兩家合爲一家,同仇敵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像一記春雷,震得她幾乎要跳起來。
“什麼?你……”她驚怒交加:“你怎麼能提出這種荒謬的條件……”
“哈哈!這是十全十美的條件,對雙方都有利的條件。”徐義大笑,得意極了:“你心裡明白,當我在雍不容的住處第一次見到,就愛上了你……”
“住口!你……”
“你給我聽清了。”徐義捏住她的下顎,沉下臉厲聲說:“爲了你,我徐家必須在準備還沒充分之前,與天道門展開生死存亡的拼搏,所付出的代價必定十分可觀,對你父女卻絲毫不受影響,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你如果不答應,我只好把你送回給天道門的人,與他們訂互不侵犯的約定。不要逼我這樣做,小丫頭。”
自認爲是梟雄,說的話也充滿梟雄味。
以她目前的處境來說,委實沒有拒絕的餘地。不答應,不僅她保不住命,她老爹也活不成。
答應,真不甘心,她恨透了徐義兄妹倆,對徐義這種乘人之危的惡劣行徑,更是深痛惡絕。
可是,她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你心中明白。”徐義的語氣放柔和些:“不論任何方面的條件,我徐義都比雍不容強百倍,跟着我,你我纔是美滿的一雙金童玉女。”
“你說過,兩家聯手合作對付天道門。”她把心一橫,鄭重地問。
“是呀!但你必須答應我的條件。”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一言爲定。”徐義興奮地說:“保證你不會後侮。”
“是否後悔,那是我的事。我答應了的事,就不會後悔。”
“我信任你,我相信你是個勇敢的女人.”
“替我解身柱穴。”
“遵命。”徐義邪笑,扳轉她的身軀,用逆經衝穴術解穴,似乎有意賣弄。
“我們去找你爹。”徐義把她扶起,表現得十分親暱,挽腰扶脅極爲岔眼,因爲她目下是男裝。
“你的人呢?”她推開對方的手,踉蹌站穩,穴道初解無法用勁,她真想抽對方一耳光消氣。
“如非危險關頭,我不會召來我的人。你放心,你我的武功和暗器,皆足以橫行天下。
我的人隱身在我左近。非必要他們不會現身。你爹目下在何處?”
“跟着我,你就可以見到我爹。”
“那就請動身。”徐義欣然說。
略一察着方面,她領頭便走。
千手飛魔真到了走投無路絕境,功力未復,不能妄用真力,被人追得上天無路,目下似乎並沒逃出對方的天羅地網。
愛女探道音訊全無,而三槐集中人聲鼎沸,顯然愛女出了意外,怎不令他心焦?
準備停當,他準備冒險入集。
“爹!”左方林木深處,突然傳來愛女的叫聲。
他心中一寬,大喜過望,從匿伏的草叢中奔出。看到愛女的身形,他心中暗懍,想重新隱身,已經來不及了,愛女已經向他急奔而來。
愛女身後跟着一個人,像在追逐。
“小心身後!”他急叫。
“是自己人。”愛女信口答,飛奔而至。
他終於看清來人是徐義,大感詫異。
他早從愛女口中,知道這位徐三少爺不是好玩意,怎麼竟然出現在此地,而愛女卻又把對方稱做自己人?
“怎麼一回事?”他沉聲問。
“老前輩,快離開險地。”徐義笑吟吟地說:“詳細情形,令媛可以一面走一面說。跟我來。”
“爹,是他救了女兒。”龍姑娘不便詳說:“天道門大批殺手在集中埋伏,先離開再說。”
一聽集中有大批殺手埋伏,他怎敢不走?
徐義似乎對這一帶地勢相當熟悉,領先越野而走,繞出三槐集的東北角,找到一條小徑。
“哈哈哈哈……小徑前面的矮林中,突然傳出一陣得意的狂笑。
人影紛現,共出現九位男女。
“好哇,原來是紫霞神宮的魔道男女。”徐義止步朗聲說,當路叉腰屹山,語氣狂妄不可一世:“來得好,舊債新帳一起算,妙哉!”
欺近的紫霞宮主反而有點氣懾,明眸中涌起重重疑雲,警覺地狠瞪着這位徐三少爺。
那次紫霞神宮的人,**錦毛虎的農莊,徐家一門老少那一個不害怕?而今天,這位徐三少爺態度之狂妄,卻令人受不了,與往昔迥然不同,爲何?
“你怎會在此地出現的?”紫霞宮主驚疑地問:“居然與這老魔走在一起。”
也難怪魔女驚疑,上次出其不意侵入徐家的農莊,藉口排解徐家與騰蛟莊的糾紛,逼錦毛虎合作追查千手飛魔的下落,連錦毛虎也不敢逞強反抗。目下錦毛虎的兒子,反而與千手飛魔走在一起,豈不令人驚疑?
“羅宮主,你能來,我就不能來嗎?”徐義傲然地拍拍胸膛:“你不是要找千手飛魔龍前輩嗎?
哈哈,首先你得闖過我這一關,你得問我肯不肯讓你在龍前輩面前撒野,衝我來!”
千手飛魔父女,對徐義豪氣駿發的變化毫不驚訝,父女倆早知道徐家的人身懷絕技深藏不露,陰煞真氣決不是紫霞宮主所能抵抗得了的絕學。
紫霞宮主卻不知徐義的底細,驚疑中無名火發。
“上去兩個人,斃了他!”紫霞官主厲聲下令。
出來一個俊男,一個美女,兩支劍冷電森森,招未出,劍勢已將徐義控制在威力圍內。
徐義臉色一沉,虎目中精光暴射。
“羅宮主,你的人上次被龍前輩殺掉了一半,沒把你們殺光,他不殺,我殺,我要殺光你們。
你們最好一起上,也許還有乘機逃命的機會,一兩個上,毫無活命的機會。”徐義一字一吐,氣勢渾雄威風八面。
一聲沉叱,一男一女立即發起空前猛烈的搶攻,雙劍齊發,電虹驟然匯聚。
徐義的右手快得令人目眩,劍出鞘捷逾電閃,但見劍光飛起、射出,從兩劍彙集的幾微空隙中鍥入、分裂、疾射。
旁觀的人看不出劍勢招術,只看到迸射的劍光排雲馭電般閃爍、幻沒。
三個驟合的人影,幾乎在接觸的同一剎那分開。
徐義的身影重現,迸射的劍光乍劍。
“錚”一聲金嗚,他收劍人鞘。
“兩個人,哼!白送死。”他冷冷地說。
身後,兩男女以劍支地,身形踉蹌,然後上體下俯,哀叫一聲,蜷縮着向下栽,在地上掙命。
兩人都是右脅肋中劍,創口深及尺餘,內臟必定一團糟,連叫號聲也因疼痛而顯得微弱了。
紫霞宮主大驚失色,驚恐地死瞪着徐義,似乎還無法接受兩個高手隨從一招被殺的事實,也似乎想證明自己的眼睛是否發生錯覺。
“你……你真是錦毛虎的兒子徐義?”紫霞宮主不勝驚駭:“可能嗎?”
“你不信?”徐義獰笑:“你是不是感到奇怪?那天晚上你假冒僞善侵入我的田莊,我徐家的人在你紫霞神宮的聲威下戰慄,原因何在?”
“我正想知道原因。”
“原因很簡單,家父不希望莊中的老弱婦孺遭殃。從那時開始,我就一直等候殺你的機會。”
“你徐家的人身懷絕技,卻甘心安於二流人物的地位,委實令人莫測高深……”
“如果不甘心安於二流人物地位,必定樹大招風,天道門豈肯讓我徐家安享南京土霸的地位?不下手計算纔是怪事哪!哼!三槐集潛伏有多少貴門的殺手?”
“我怎知道?我……”
“等擒住你之後,你就知道了。”
聲落人疾進,半途劍光乍現,身劍合了猛撲,氣勢極爲凌厲,不讓對方把話說完,完全以強者的態度主宰全局,搶攻的氣勢也表現出強者的面目,**行雷霆萬鈞的強攻。
紫霞宮主這一面還有九個人,每一個都是可獨當一面的高手,徐義竟然敢毫無顧忌地衝上進攻。
這份膽氣,給予紫霞神宮的人心理上的威脅十分嚴重,當面的一男一女首先駭然變色,向兩側閃避,不敢揮劍攔截。
徐義毫不遲疑地超越,猛撲紫霞宮主。
紫霞宮主身後的兩男女,從兩側抄出。
一聲沉叱,紫霞宮主的劍射出在上風雷驟發,硬接飛射而來的懾人心魄劍光。
她的兩個男女隨從,同時從左右發劍匯驟。
雙方都快,接觸宛如電光石火,雙方都志在必得,行生死須臾的致命一擊。
驀地劍吟連綿,徐義的長嘯震天。
交織的劍網倏然迸進散,人影狂亂地中分。
雙方易位,人影重現。
“啊……”男隨從叫號着摔倒,右腹中劍鮮血泉涌。
“砰!”女隨從失足仆倒,伏在地上作瀕死的掙扎。
紫霞宮主衝出兩丈,腳下踉蹌,右肩背不可能中劍的部位,出現血跡表明捱了一劍,幸而傷勢輕微,算是死過一次了。
“哼!太清十三劍不過爾爾。”徐義傲然地說,劍上龍吟隱隱,威風八面:“你劍上所發的劍罡,只能嚇唬一流高手,而在下是特等的,你認命吧!”
聲落、人到、劍到。
紫霞宮主大駭,兩個武功最高的貼身親隨,一照面便完了,三人合擊死了兩個,她自己也險些送命。
只驚得她心向下沉,鬥志全消,向側方飛射三丈外,發出一聲嬌嘯,如飛而遁,快似電射星飛。
大名鼎鼎名列四大魔域的紫霞神宮宮主,一照面便栽在名不見經傳的小輩劍下
另四外男女隨從,在嬌嘯聲中急撒。
徐義一撲落空,立即折向斜躍,猛撲剛轉身撤走的兩名隨從,招發狠招天龍行雨,劍光連續下射,劍貫入人體毫無陰滯。
兩隨從竟然不知身後劍光下射,糊糊塗塗中劍。
龍絮絮從側方追出,但追了十餘步,她踉蹌穩住身形,仰天急促地呼吸。
片刻,她目送遠去的紫霞宮主消失,轉身後回走,眼神怪怪地,臉色有點蒼白。
現場,徐義按住一個右胸中劍的女隨從。
“說!三槐集裡面有多少人?”徐義沉聲逼供:“不招,我要你生死兩難。”
“我……我……哇……”女隨從噴出一口鮮血,掙扎的力道漸減。
“她快要死了。”一旁的千手飛魔呼出一口長氣:“連斃六個男女,你比老夫狠十倍,劍劍絕情,神乎其神,你非常了不起。”
女隨從大叫一聲,有氣出無氣入。
“便宜了你。”徐義放手站起:“龍前輩那天晚上在碼頭,用暗器擊殺了魔女的一半人手,我是向前輩學呢!只有以殺止殺,才能讓這些高手名宿膽寒。”
“老夫以往傷人而不殺人,但這次南京之行……唉!不說也罷。你真要助老夫殲除天道門的殺手?”
“是呀!龍前輩,這對我徐家在南京的威望有極大的幫助,值得全力以赴,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我對令媛有承諾,我是個守信的人。”
“女兒,什麼承諾?”千手飛魔向走近的愛女問。
“他救了女兒,女兒答應嫁給他,他幫助女兒對付天道門,很公平。”龍絮絮冷冷地說:“爹不必問到底爲了什麼。
反正女兒答應了的事,決不反悔。徐義,不管三槐集有多少天道門的殺手,你都要去的,是嗎?”
“龍姑娘,你的神色不對……”徐義微笑着問。
“不要管我的神色。”龍絮絮不理會乃父驚訝的表情,領先便走:“紫霞宮主所逃走的方向,正是三槐集,咱們去晚了,就沒有分而殲之的機會。
殺手們集中在一起用暗器圍攻,咱們的勝算不會超出兩成,僅管你的武功非常了不起,也無法在漫天暗器中倖存。”
“也好,咱們給他來一次快速絕倫的奇襲。”徐義欣然同意,隨在她身後急走:“利用村集的房舍聲東擊西,逐一殲除確是上策。”
紫霞宮主的逃向不是三槐集,半途便走上了相反的方向,反往鳳陽的方向逃。
她身邊只剩下兩名女弟子,所有的親隨門徒傷亡殆盡,就算她能平安逃回紫霞宮,十年之內,她決難東山再起重振聲威了。
一口氣遠逃出五里外,三個女人都成了渾身汗水淋漓的落湯雞。
“大慨擺脫他們了,歇口氣再說。”她扶着一株樹幹嬌喘吁吁,兩個侍女渾身發軟坐下了。
“宮……主,我……我們好……好狼狽……”一名待女用近乎虛脫的聲調說。
“狼狽?該說悽慘。”她絕望地說:“我……我一時激怒,斷送了全宮的精銳。天哪!
我好……恨。”
“我……我們怎……怎辦?”另一名侍女沮喪地說:“那……那些人,還……還會找我們嗎?”
“應該不會。”她的語氣並不穩定:“我的人都死光了,已沒有利用價值,犯不着再在我身上打主意,他們還有別的人可以利用。”
“如果……”
“爲免發生不測。”她驚跳而起,惶然回顧:“咱們必須儘快遠走高飛,或許能擺脫他們……”
“哈哈哈……”林側狂笑聲霞耳,直震耳膜的語音傳到:“能飛得了嗎?””
三個女人是驚弓之鳥,驚恐地跳起來。
兩個村夫打扮的中年人,各挾了裹了劍的青布卷,昂然入林接近,死板板的面孔像債主般。
“什麼人?”紫霞宮主看清是兩個不起眼的村夫,膽氣一壯。
“咱們就是那些人中的兩個。”爲首的中年人直逼近至丈內,語氣凌厲逼人:“羅宮主,你說對了,你的人死傷殆盡,已沒有利用價值。哼!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沒有利用價值,該如何處理。”
“憑你們兩個,能處理得了嗎?”她定下心神應付,手按住劍靶。
“一定能,要保證嗎?”
“也許你能,貴姓呀?”
“也許在世間,誰都想追求名利,希望兩者兼得。”中年人徐徐抖開布卷,露出裡面的古色斑讕長劍:“但有些人有自知之明,只求其一便心滿意足了。
我,就是後一種人,不求名只求利,所以姓名早忘,你不妨叫我張三或李四,愛怎麼叫悉從尊便。”
“好,本宮主就叫你們兩位是張三李四。你,張三,你打算怎樣處理我?”
“滅口,簡單明瞭。”
“你是派來監視本宮主的?”
“不錯,因爲我可以執行交下的指示,你的一舉一動,皆難逃我的眼下。”
“我是信差。”另一位中年人李四拍拍胸膛:“傳長上的口信,說你紫霞宮主已失去利用價值,立即執行滅口計劃。”
“似乎本宮主已成了俎上肉了。清問,你們真是天道門的人?”
“我說過我們是天道門的人嗎?”張三反問。
“沒有。”
“那就對了,何必追究?”張三拔劍出鞘:“羅宮主,得罪了。”
劍訣一到,亮出門戶劍發龍吟,馬步沉實,氣魄渾雄,赫然名家氣概,怎麼看也不像是沒沒無聞的無名小卒,那迫人的氣勢真有撼動人心的魔力。
紫霞宮主臉色突然變成蒼白,吃驚地退了兩步,似乎是被凌厲的氣勢所壓迫,在對方渾雄的劍勢下萎縮,退卻,甚至崩潰。
“你看出端倪了?”張三沉聲問。
“你……你是……”紫霞宮主語不成聲。
“我是誰?”
“十年前被……被玄玄子老道殺……死了的……的……”
“一代劍豪擎天神劍衛天權。”
“你……”
“我是鬼魂嗎?”
一聲沉叱,紫霞宮主左手虛空疾點。
張三的劍尖向下一沉,向側一挑。
錚一聲劍鳴,指勁泄散。
“你的穿雲指火候不差。”張三冷冷一笑:“但在我面前,仍然差了那麼一點點。哼!
來而不往非禮也!還你一劍。”
劍光排空射到,無儔的劍氣壓體。
紫霞宮主嬌叱一聲,連揮二劍,疾退了三步,劍氣四散,劍鳴聲震耳欲聾。
兩名侍女忠心耿耿,毫不遲疑地雙劍齊出。
劍光左右迸射,電耀霆擊無可克當。
紫霞宮主封出最後一劍,一聲狂震,連人帶劍斜飛退出兩丈外,馬步大亂。
“呃……”兩侍女各叫出半聲,仰面便倒,咽喉中劍,鮮血怒涌。
“再接我一劍!”張三的叱聲像焦雷。劍光重次破空疾射。
紫霞宮主不敢不接,馬步虛浮身形未穩,想閃避已力不從心,劍光來得太快,不接必定有死無生,神功凝注劍身,全力急封。
“錚!”火星飛濺,劍鳴震耳欲聾。
飛起一道劍虹,急劇翻騰遠出三丈外,是紫霞宮主的劍。
砰匍兩聲大震,紫霞官主摔倒在地。
人影附形跟到,張三的左腳,踏上了雙峰高挺的酥胸,毫無憐香惜玉的情懷。
“哎……”紫霞宮主狂叫,雙手拼命扳扭踏在胸口的快靴,有如晴蜒撼鐵樹。
劍尖徐降,指向她的櫻桃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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