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很好,海浪輕柔地拍打着無人的沙灘,高大的椰子樹和海棗樹在風中拂動着碎葉。
密林中的那個大宅院中一片死寂,彷彿從來沒有人在這裡生活過,每個孩子都呆在自己那十平方米的小房間裡,做着自己應該做的事,……
徐行也不例外。
今天早上,校長扔給他一塊黑色大理石。
“你用它雕一件東西,下午給我!”
用柳葉雕石頭?
從選中柳葉到現在已經有了相當長的時間了,從削蘿蔔、水果和土豆到削長得像菠蘿的蘿蔔、長得像豆角的土豆和剖人殺豬,每一次他都對柳葉有着更深的瞭解,庖丁十九年刀如全新,現在的柳葉也仍是如此,沒有一絲的缺口或是磨痕,她是他最親密的夥伴。
不過那都是又軟又脆的東西,又有那麼大的縫,而這可是摩氏硬度爲6的大理石,用柳葉?
徐行突然有些猶豫。
“怎麼了?”校長冷冷地問道,銀色面具因爲背光,看起來比暗夜更黑更深更沉,讓徐行突然有種不寒而憟的感覺。
“我擔心柳葉會……”話尚未說完就被校長冰冷的眼神打斷了。
“把柳葉給我!”校長也把這刀叫作柳葉,而且他叫出柳葉的語氣好像也特別地緩和。
徐行伸出手,柳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中,就好像一個正在沉睡的公主。
沒有看到任何動作,柳葉已經到了校長手裡,隨後只見一道光芒一閃,屋子裡的黑暗彷彿就在那瞬間被全數驅得乾乾淨淨,只是光芒一閃便沒,屋子裡又是那片靜靜的黑暗,徐行的手一熱,柳葉突然回到他的掌中,仍是靜靜地躺着,彷彿一直便是如此沒有移動過,但卻異常發燙……
“沒有什麼會比它更硬!”
校長冷冰冰甩下一句話,轉身踏出了房門消失不見,屋子裡只剩下徐行、柳葉和桌子上的那塊黑色的石頭。
徐行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去拿石頭,可是他只拿起了一半,這突然的變化讓徐行目瞪口呆,他把桌上的那一半也拿了起來,仔細地看了半分鐘,然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呼了出來……他看出來了!
那一閃即沒的刀光,那道劃破暗夜長空的刀光把這塊石頭給劈成了兩塊,切口平整光滑得就像它們原來就是兩塊無縫無隙地迭在了一起……
再看柳葉,仍舊光亮如新,徐行心中大駭,校長的身體里居然藏有着這樣神奇的力量,雖然自己早已經知道他必有非凡之處,但剛纔那一刀簡直已經不像是人類所爲!
“校長是外星來的麼?”徐行想起看過的一本小說,裡面說這個地球上有很多外星人在生活,每個人都長得很奇怪,“有的是全身發綠,這個不像,因爲手好像是白的……”徐行搖着頭。
“身體是用鋼鐵做的!……”徐行輕輕點點頭,“難怪要包起來,不過那個露出的下巴好像有肉的,也不對……”
“頭上有天線,”徐行又搖了搖頭,“沒有看到過……啊!算了,不猜了!就算他是妖怪好了!”
徐行用力甩甩頭,高興地叫了起來:“對了,他是個外星來的妖怪,所以長得和人差不多!”
至於爲什麼外星球的妖怪就和地球人長得差不多徐行有着非常好的解釋:地球上的妖怪長得和人差別那麼大,就像那些外星人,那外星的那些妖怪當然和那些外星人也長得很不像應該就像地球人了!
這個道理簡直太對了,雖然有一點點白馬非馬的味道,反正這個島上不需要什麼邏輯學,因爲這本來就是另外一個世界!
把一切想通了之後,徐行便開始用柳葉去雕石頭了,開始他還小心翼翼地下刀,後來發現柳葉實在是非常的堅硬,雖不是削鐵如泥碎石如粉,但也不懼這區區黑石塊。
六個小時過去了,房間地上到處灑落着碎石片和細細的石粉,徐行低頭坐在牀邊,額上已滿是細密的汗珠,正雕着一塊大理石,這種石頭的摩氏硬度爲六,不算太硬,但比起徐行在廚房削過的蘿蔔土豆來,簡直是不可理喻地難啃,彼時的舉刀若定行雲流水早已不見,換之以小心翼翼舉步維艱。
兩個小時之後,徐行劃下最後一刀,歪着頭端詳着這個活靈活現的小石人,他雕的是那個帶他來到這個島上的那個厚脣黑漢,反正這個石頭是黑的,那個傢伙也是黑的,這個石頭油光滑亮的,那個傢伙也是油光滑亮!
“黑石雕黑漢,真是絕配!”徐行輕輕笑道。獨處時,他常會自言自語,好讓自己有空活動一下面部肌肉,否則用進廢退,只怕最後連話都不會說了。就如人之闌尾,據說幾十萬年前還承擔着主要的消化重任,現在已變成大腸頂端盲腸後壁上的細長突起,長得又小又扁形如蚯蚓,蜷縮在無人顧及的角落,若有抱怨就要被人切掉,真是可悲。
黑漢臉上有一點兒皺,好像是一個神秘的微笑,那張厚脣微微半張,彷彿在輕聲說道:“whenthehellfi
ef
eezesove
!”
徐行長嘆一聲,其實不管黑漢是因爲不敢,還是沒有權利對這些孩子不好,反正那一路上對他們真是不錯,至少現在看起來相當不錯,……
徐行也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還活着!
“永不可能!”徐行閉上眼睛,“原來那時他就已說出了結局,……不知道他知道不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不是也要等到地獄之火熄滅之時才能離開,還是早就已離開!”
爲什麼他總是懷疑別人已經死了呢?
徐行無奈地輕嘆,他也知道這種思維習慣不好,可惜它卻往往最接近真相。
很多時候,一個曾經見過的人突然消失不見,再過兩天或是三天,再次見面時常常已經被泡在福爾馬林裡靜靜地睡着覺或是菜地裡又多了有機肥料……
活人、沒人、死人,這是島上司空見慣的事情,而習慣往往讓人忘記思考,一切都例循同樣過程,每個人,不管他多麼聰明或擁有多少知識,也可能會把一切都認爲是合情合理而視如不見,……
徐行擡起頭,用力瞪着那黑色的天花板,這裡的顏色總是這樣,簡單而且實在,因爲黑色是除了灰色之外最不容易髒的顏色,所以這裡所有的傢俱全是黑的。就算是在白天,縱然外面烈日當空晴空萬里和風輕送,這裡仍如無邊地獄般漆黑一片暗無天日無風無波,除非開了窗開了門或是開了燈!
據說這是爲了訓練每個人的在暗夜之中的辨物能力,徐行懷疑這根本是爲了省電,緩和島上電力供應緊張的局面。島上雖然有風力發電機,不過最近的風有點少,發的電總是不太夠,也許是因爲颱風季還沒有到,也許等到颱風來的時候就會好點了吧!
而且現在的能源緊張是世界性的,美國前年就已經派兵去伊拉克掏糞了。而就在前幾天,一個叫薩達姆。侯賽因的人也開始找人想幹掉那個叫老布什的美國總統,還好那個老布什已經搶先一步知道了風聲,在一羣國家安全顧問加上CIA、FBI的資深情報人員的商討下,他也作出了同樣的行爲。
於是兩筆錢幾乎同時到帳,差別小到連繫統都分不出。根據規矩,如果時間上的差別實在分不出來,要麼兩個都殺,要麼兩個都不殺,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
徐行搖了搖頭,輕輕撇撇嘴,他也不太關心這種事,要不是昨天上課的時候,校長偶然在解釋什麼叫作“狗咬狗,一嘴毛”時舉例,他們不可能也不會知道這種秘密。
........
校長的小書房裡,徐行剛把自己的作品交了上去。努力不去看桌上擺的那個形狀奇怪的物體,雖然他一眼就可以看出那東西是怎麼做出來的,不過那顯然不是校長做的,因爲那是個用椰樹葉扎的一個球形籠子,裡面還有一個椰子。這是用來踢的麼?
“這就是你雕的!”校長只低頭看了一眼便擡起頭,冷冷地問道。
“是的!”徐行輕聲應道,他不知道接下來會怎樣,因爲從來沒有人會知道校長的反應,所有的人只能儘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做。
修長白皙的手掌突然合了起來,握成了一個拳頭,又輕輕地張了開來,那個厚脣黑漢已經變成了一把細碎的黑色石粉,校長手掌輕斜,五指微分,石粉在空中飄飄灑灑慢慢地落下,在地上鋪成一片,幾乎已經溶入了那黑色的地面之中。
徐行心中一涼,自己半天的工作就這樣沒了,可那隻手怎麼可能把一塊石頭捏得這樣的碎!
“你可知我爲何要你雕這石頭?”校長問道。
“弟子不是很明白,可是練習運刀之術?”徐行答道。
校長搖搖頭:“你可知何爲一法通則通萬法?”這短短一名話中透着寒意,室溫也在迅速下降。
“大道相同,以類比之,則一法可抵萬法,萬法亦是一法。”徐行恭敬地答道。
“若只熟而生巧,終歸個刀匠,縱是賣油老翁,亦可瀝油過錢不沾,有何稀奇!只是你既然選擇了柳葉,就不該只是個刀匠,柳葉也不會認刀匠作爲主人,……”冷冰冰的話語在屋裡迴盪,氣溫已經彷彿降到了零下,話中透着明顯的殺意。
“凡事皆須全神而往,觀其天性所在,查其神氣之所屬,然後忘其形,只見其天命之態,此時加刃,其形自成,……你不妨好好想想梓慶削木爲鐻的故事!”校長頓了頓,語氣突然變得緩和一些,接着道,“若是你能從手巧再到心悟,從心引手,那纔是真正的柳葉隨心,……”
“是的!”徐行輕輕走了出去,他的背上已經全是冷汗了,仍然感覺到校長的目光如芒刺在背。
門在身後輕輕推開,一個黑衣人恭敬地走了進來,輕聲說道:“需要處理麼?”眼睛卻瞟向那桌上的椰子球。
校長目光閃動,許久沉默不語。
黑衣人也就這麼靜靜等着。
“不必了,把這個變數放進一號接口吧。”
黑衣人輕應一聲,便退了出去,悄悄關上門。
有創見,有趣,卻不夠聰明,這或許正是這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只能依賴運氣的原因吧。
........
徐行靜靜地坐在那株海波利樹下,任憑着海風吹起他的長髮,遠遠地望着海的那邊,發着呆,滿腦子想的都是那梓慶削木之事。嘴中輕輕背誦着那削木之典。
“將爲鐻,未嘗敢以耗氣也,必齊以靜心。齊三日,而不敢懷慶賞爵祿;齊五日,不敢懷非譽巧拙;齊七日,輒然忘吾有四肢形體也。當是時也,無公朝,其巧專而外骨消;然後入山林,觀天性;形軀至矣,然後見成鐻,然後加手焉。不然則已。則以天合天,器之所以疑神者,其是與!”
其實既已道出至理,以徐行之智,自然不用再多解釋,削木之典,亦只是另種說明,或許只是校長論道時喜引莊周之故。
但校長話中對這柳葉之主人的期許,卻是有些非同尋常。
徐行看着靜靜地躺在手心裡的柳葉,苦笑道:“你究竟是何來歷?能告訴我麼?”柳葉在夕陽下閃着微弱的紅光,有種妖異的美麗。
“度其天性以成材。”
徐行暗暗嘆了口氣,自嘲地笑了笑。
“這三百個孩子是不是天生的殺手呢?如果是,那爲何那麼多人長眠於此?若不是,又爲何讓他們來此受訓?如果他們可以在外面生活,那也許會生活得更加快樂吧!而自己到現在還活着,是不是說明自己天生就應該是個冷血殺手呢?”
已經太多問題了,他用力甩甩頭,長長地嘆了口氣,開始怔怔地看着遠方。
天邊的雲捲雲舒,也有海面的浪花朵朵,還有海鷗在上下翻飛,爲生存而飛翔,時不時有海豚突然躍起半空,彎成漂亮的弧形,再重重地砸進水裡,……
海天相接處本多美景,只是他心中莫名憂傷讓此景打了幾分折扣。
........
整整一個月,徐行沒有雕過一件東西,成天看着自己的手發呆。
一個月零一天,徐行再一次把他雕的小人送到校長那兒。
校長點點頭,把那個小人放在桌前,緩緩擡起頭道:“始由不工求工,繼而工求不工。”
徐行點頭答道:“因技之限,弟子正值求工之階。”
校長點點頭,低聲道:“山山水水,山非山水非水,山仍是山水仍是水。這同景不同天,全因心境不同,求工之時須全神貫注!”
“弟子記住了。”徐行恭聲答道。
“你去吧!”校長又轉過身去。
徐行慢慢地退了出去,心裡還在想着剛纔那山水之辨。
又過了一個月,在這個月的前三十天裡,徐行只是怔怔地看着一塊石頭髮着呆,這是他在海崖下的沙裡挖起的一塊奇怪的石頭,一塊很沉很黑的石頭。
他這三十天只想着一件事:它將成爲什麼!或者說這塊奇怪的石頭註定要成爲什麼!
最後一天了,……
徐行深深吸了口氣,拿起柳葉,輕輕劃落,去其所附,以顯原形,……
一隻長着長長獠牙的大黑豬如人般站立着,它的前腳輕輕扶着一支欄杆,眼睛怔怔地看着天空,眼中涌出兩行清淚,……
海風吹過,海波利樹隨風輕晃,伴隨着沙沙聲,細葉飛揚,徐行甚至可以看見它的毛髮彷彿也在風中輕輕拂動,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會感到自己已然身入白霜茫茫的秋夜,忍不住也想要擡起頭仰望那片高而遠的無盡星空,……
校長怔怔地看着這隻呆望着天空的野豬,過了很久很久,輕輕讚道:“天合之器!你做得很好!”
接着把它放進一個千年黃楠木雕花盒子裡。
徐行用的是刀,所以要用它來雕刻,但有的孩子選的是其它兵器,那又會是什麼樣呢?徐行並不知道,所有這種訓練都是單獨分開的,這是每個人自己的秘密,能讓自己在這場競賽中活下去的秘密!
........
在島上,時間似乎過得很快,又似乎極慢,只看見日升月落,歲月如輪,轉眼又是一年,卻總也沒有看到它的盡頭。
荒島上的人會在石壁上刻下時間,記下自己每一天的活動,以此堅守着爲人的期盼,當時間被遺忘之時,也是他**之刻。註定老死獄中之人從不關心時間,只會跟着命令度日,如行屍走肉般等待着死亡之時。
而這個既是荒島也是監獄的地火之島位於印度洋中,四面茫茫大海,三百個孩子中的一個將成爲殺手,而其他人,將會死去!
在開始時,大多數的孩子的希望是:“活下去的那個是自己!”然而,這個希望很快變成了奢望。
同所有人一樣,徐行幾乎忘記了時間,有時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時間對於死人當然沒有意義,......
徐行坐在那棵海波利樹下,看着眼前那片大海,又看看天空,只有雲,又厚又密的雲層看不到星星。
到了島上這麼久,他還不知道這個島的方位。因爲不知道具體的日子和時間,就算他看着太陽升起和落下也判斷不出這座島的緯度。
徐行突然站起來,仔細從身上黑衣下襬上扯下一根長長的線,又揀起地上的一塊石塊,飛奔下崖,鑽進樹林。
在樹林裡,徐行把那個石塊削成薄薄的一片,拴在細線的一頭,把線高高地掛在一棵樹枝上。
徐行把石塊拉起,和中垂線成一個不太的角度,輕輕放手,石片開始由慢而快由快而慢地反覆搖擺起來。
徐行雙手攤在半空,凝神感受着空氣的流動,眼睛卻盯着那薄薄的石片,它每次擺動都會稍稍偏離原軌跡,一點一點地偏離,那微小的變化全被徐行收入眼底。
這是一個很經典的實驗,1851年,傅科在巴黎萬神殿裡向所有人證明了地球在圍繞地軸自轉。他把一根掛着鐵球的鋼絲懸在殿中擺動,記錄它前後擺動的軌跡,這個鐘擺每次擺動都會稍稍偏離原軌跡併發生旋轉。這個實驗說明在巴黎的緯度上,鐘擺的軌跡是順時針方向,30小時一週期,在南半球,鐘擺應是逆時針轉動,而在赤道上將不會轉動,在南極,轉動週期是24小時,……
“傅科用的是62磅重帶鐵筆的鐵球,你想用小小石片達到同樣的效果,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樹林深處突然傳來一個陰柔的聲音,只是聲音飄乎不定,像是從不同方位傳來。
“忍術!”徐行心中忖道,他開始查看四周的動靜,目光突然凝注在十米外的黑暗中,那裡有一棵大樹。
“眼力果然不錯,別人縱然想到這個辦法也無法看出那細微的變化!難怪你可以第一個走出書房!”樹皮突然剝落下來,一個黑色的人影如幽靈般浮出來,他一面說還一面輕輕擊着掌。
“不過,就算我想到,我也不會去做!”他慢慢地向前走來,“時間毫無意義,身處何地又如何?!”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徐行冷冷地問道。
“只有一個人可以活到最後,你說有沒有關係?”黑影尖聲笑道,話裡卻帶着幾許殺意,他的臉藏在黑色的頭套裡,身體也隱在夜色之中,只有那對閃閃發亮的眼睛露着兇光。
徐行瞳孔突然眯成一條細縫,全身的肌肉和神經已經完全繃緊。
黑影突然像豹子一般向着徐行撲過來,不知何時,他的右手中突然多了一柄兩尺多長的短刀,左手在腰側一抹一揮,半空中寒光四閃,殺氣已經佈滿這個小小的樹林。
就在這一眨眼間,徐行已經看到四枚寒星已經隨着那黑影的手勢飛出,兩前兩後,相隔兩尺,正正封死了自己的後路,而前方是當頭劈來的利刃,那一揮之力足以把自己劈成完整的兩片。
徐行微微向後一退,兩尺長刃直劈而下,刀氣襲人,徐行的眉心登時一片冰涼,長刀停在徐行的喉節處,由動而靜只是瞬間之事。
黑影雙手持刀,輕輕俯近徐行,嘴裡慢慢地說道:“奇怪,你並不強,爲什麼那麼多人把你當成對手!”
徐行冷冷地看着那雙精亮的眼睛,緩緩地回道:“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他們!”
“你一點都不怕?”黑影緊緊盯着徐行的雙眼,刀尖已經慢慢壓迫着那層薄薄的皮膚,只要他再加一分力,那鋒利的長刃就會穿過喉節插入頸椎,徐行就將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
“怕什麼!”徐行突然笑了起來,他的眼裡沒有一絲恐懼。
“你不怕死麼?”黑影冷笑着說,他又輕輕加了一分力,刀尖已經破入皮膚,鮮血已經沾溼了刀尖。
“你認爲我怕不怕?”徐行突然閃電般地伸出左手抓住了刀刃。
黑影突然愣了一下,沒有想到徐行會赤手去抓着利刃,不過馬上嘿嘿笑了起來,笑聲裡滿是輕蔑:“你以爲這樣我就刺不進去了!你那麼多書是怎麼讀的?不知道人手是肉做的麼?”
“你爲什麼不試一下?”徐行微微笑了起來,他的左手穩穩地抓着刀刃,沒有一絲放鬆。
突然間黑影的眸中殺氣大盛,長刃向着徐行頸中直刺而去。
徐行彷彿被人拉着般向後一縮,手中發力一撥,順勢轉過半身,長刀劃頸而過,帶起一絲寒風和血絲。
........
夜色那麼黑,兩人就像一對親密的情侶般緊緊地靠在一起,甚至連臉都要貼在一起,只是空氣彷彿已經凝成了寒冰,殺氣仍是那麼濃烈。
“我們是在哪裡!”黑影慢慢問道,再也沒有一絲輕視。
“23度。”徐行慢慢地應道。
“對不起!我身不由己,……”黑影說着說着,他的手突然抖了起來,像是秋風中的枯葉一般,嘴角慢慢地流出一道鮮血,他突然咳了起來,血沫飛散,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味,而殺氣卻已經完全散去。
“不錯,我們都是身不由己,……”徐行也跟着說道。
黑影的手慢慢變得鬆軟無力,徐行也張開左手,放開緊緊抓着的刀刃,緩緩從黑影的胸膛裡抽出右手,黑影慢慢倒下,他的眼裡滿是疲倦,眼神開始凌亂。
“四年了……四年了,……我太累了!……”他慢慢地嘆了口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行,又像是望着樹頂,更像是望着那片黑暗的天空,雙眼慢慢閉上。
徐行慢慢蹲下,他的手中滿是鮮血,左手中是自己的,右手中是別人的,脖子上還有一條細長的弧形刀痕,……
“我叫……”黑影的身子一顫,聲音突然就此中斷,……他到死也沒有說出自己的名字。
徐行伸手拉出那根項鍊,銀牌上寫着:1020189。
徐行站了起來,伸手拉下那掛在樹上的“鐘擺”,放在那屍體的胸口,輕輕在胸口劃了個十字,轉身慢慢離去。
黑暗中又閃出一個黑影,他趴在地上靜靜地聽着,直到確認徐行已經離開,纔開始在那具屍體上仔細地檢查着什麼。
“好厲害的手!”他輕聲呼道,眼中閃起一道寒光。
站起來,望向天邊,黑雲如城。
颱風要來了,帶着巨大的能量,捲起無數的砂土碎木水汽,衝向北方大陸。
“真希望我有翅膀。”
可惜就連最不懼風浪的海燕也不敢跟着颱風去旅行,沒誰的皮比刀子堅硬,而在巨大的風旋中,就連樹葉都變得非常可怕,這是個常識,常識,沒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