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婚儀官輕咳一聲,大聲宣佈婚禮開始。
這時,聲樂全部都停了下來,喜堂中歸於安靜。主婚儀官的聲音在次傳來,“一拜天地。”
上官夕陽牽着蕭九歌正要跪下,一個嘹亮的聲音卻突然從後方傳來,“且慢!”
聽到這個聲音,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喜堂門口,每個人的面上都有着止不住的驚訝。
只見門外,一個長身玉立的白色身影慢慢走近,在衆人的目光中一步步來到喜堂前。
“放肆!”皇上氣的拍案而起,臉上是止不住的憤怒。
他把此次婚禮的排場搞的這麼大,爲的就是警告林家不要動什麼心思,否則在全城百姓面前不好收場。本來這一路都順順利利,他本以爲林家的公子已經放棄了這個念頭,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林斜風居然出現,這把他這個皇上的面子至於何地!
正要與上官夕陽拜堂的蕭九歌聽見林斜風的聲音,不由得心頭一震,她一把拽下了頭上的喜帕,扭頭望向門口處那個纖白的身影,盈水秋眸裡滿是驚喜與難以置信。
她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來了!
林斜風自從進來後,目光就一直定在了蕭九歌的臉上,再也沒離開過。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林斜風是爲了今天的新娘子蕭九歌而來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暗暗欽佩林斜風的膽量,竟然連太子妃都敢搶,而且還是在當今皇帝的主婚下。但是也因如此,在欽佩的同時,又不禁爲林斜風的生命感到擔憂了起來。
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搶太子妃,這不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麼!
上官夕陽在看到林斜風的身影的那一刻,不由得一愣,然後很快就頹然的低下頭。
看來,這場婚禮終究不能成真。
他扭頭看向了身旁的蕭九歌,只見她身穿大紅的嫁衣,精緻的妝容……這是她第一次打扮的如此豔麗動人,宛如一朵飄逸的紅雲,一顰一笑都足以勾動他的心魂。這是她第一次穿嫁衣,是爲他穿的,即使他們不能在一起,這一眼也無憾了。
上官夕陽認命了,可是皇帝卻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林斜風,於是厲聲說道:“林斜風,朕在等你一個解釋。”
皇帝說着,威嚴的目光看向林斜風,眼神中帶着一份壓迫。畢竟是久居上位多年,那股威嚴的氣勢是整個喜堂瞬間緊張了起來。
見形,一直隱藏在賓客間的周品星此時嘴角已經掛上了幾分陰謀得逞的笑意。
她果然沒有猜錯,這個林斜風是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蕭九歌嫁給別人的。
聞言,林斜風擡頭看向皇上,目光不但毫無退卻,反而帶着一份令人目顫的銳利。
“解釋?”林斜風反問一句,聲音冰冷入骨,“皇上是否該給五年前的事一個解釋?”
說話的同時,林斜風伸手緩緩摸上了自己的額角,然後用力撕扯,一張人皮面具慢慢從臉上褪了下來。
現在瞬間一片鴉雀無聲,所有的文武百官對林斜風面具後的臉好奇不已,有些位居高位的大臣卻已經感覺到了其中的不簡單。
終於,當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落在林斜風的手上,一張嶄新的面孔展示在衆人面前。
只是當所有人都看清了林斜風真正面容的時候,那一刻,所有人都張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瞪着林斜風,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的驚駭。
再看主位上的皇上和皇后,也是臉色慘白地盯着林斜風,好似見到了鬼般。
現場只有上官夕陽在見了林斜風面具下的真容後,先是一愣,旋即驚喜地脫口叫道:“睿玉?”
睿玉兩字一出,以蕭九歌的聰明瞬間就明白了過來。
上官睿玉,早在五年前和前皇后一起逝去的前太子。
沒想到,林斜風竟然是前太子!
那麼,隱藏在他身上的那個秘密,想必就是這件事情了。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每次他一聽到皇宮裡的事情的時候,就
會那麼得激動。雖然她早已猜到了他和皇宮有什麼牽連,卻萬萬沒有猜到,他竟然就是前太子。
她看着眼前的林斜風,不,也許更應該叫他上官睿玉,高挺的鼻樑,劍眉入鬢,那雙眸子中一片深邃,彷彿萬物都沉沒於其中,濃密的長睫宛如扇子一般。
然後,蕭九歌再回頭看向了上官夕陽,只見他們兩人的面容竟有五分相似。再仔細看去,上官睿玉靠近右耳的臉頰上有一道明顯的一指多長的疤痕。
聰明的她立即就想到,距離前太子出事已經有五年之久,這疤痕定是五年前那場事故留下來的。五年來疤痕仍然這麼明顯,可以想到五年之前這道傷痕有多麼深,傷的又有多麼狠。
此時,在場的所有賓客中除了周品星已經是一片呆愣,她沒有想到林斜風竟然就是五年前早已“死去”的前太子上官睿玉。這一切已經再也不是她能插手的了,此時她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上官睿玉一動不動的盯着皇上,想要在皇上口中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然而此時皇上已經是一片呆愣,但畢竟是他也是經歷了多年的大風大浪,所以很快就又冷靜了下來,於是緩緩開口道:“朕當時得到消息便立即派了禁衛軍前去營救,可是中途卻被一個黑衣人擋住,這纔去晚了一步。”
雖然皇上的言語中滿是愧疚,但是上官睿玉的目光卻讓他不敢凝視,彷彿那目光可以看透一切,使人沒有任何保留的餘地。
果然,上官睿玉聽了之後,脣角扯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弧,道:“皇上,這個理由我五年前便已經聽過了。真正的理由,不如讓我告訴大家。”
說着,上官睿玉轉身看向宴下的羣臣,朗聲說道:“衆所周知,我母后也就是前皇后是太傅之女,我外公的弟子遍佈大半個朝廷,個個都是寒門弟子受過我外公的提攜和恩惠,都對我外公佩服之至。我母后進宮之後又貴爲皇后,早如今的皇后娘娘一刻產下了皇子,按照老祖宗的立長不立幼的規矩,我一出生就被立爲了太子,皇上看着我一點點長大,跟着外公學習了許多的知識得到了大批外公在朝爲官的弟子的欽佩與追隨。我外公的勢力曾一度權傾朝野,可是卻從未有不臣之心,可皇上怕我當上太子,身後勢力太過龐大,日後繼承皇位,整個江山易主改姓,所以在得到我和母后遇難的消息,他不但不着急,還暗暗驚竊喜喜,並故意讓趕來營救的禁衛軍遲了一步,還派人阻擋了來營救我母親的外公的勢力,任由我母后喪命在匪徒刀下,而我在母親的一個忠實手下的保護下卻活了下來,這道曾經深刻見骨的傷痕,就是五年前留下的印記。”
話一說完,羣臣一片震驚,然後很快所有的朝臣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自古以來,王朝更替,宮裡的明爭暗鬥數不勝數,各種陰謀也是層出不窮。只是虎毒不食子,沒想到皇上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事。雖然殺死前皇后的並非當今皇上,但是前皇后確實是因皇上而死。如果不是當年那個忠心的侍衛,恐怕上官睿玉也難逃厄運。
之後,上官睿玉又繼續說道:“後來我在尋找藏身的路途中發現了當年出門學藝卻同樣被土匪殺害的林斜風,於是便換上了和林斜風一樣的面具,成爲林家的公子韜光養晦,只爲了有朝一日能爲我冤死的母后討還一個公道。”
聽到這裡所有的疑團便被揭開,蕭九歌看向上官睿玉,原來只猜測到他的秘密事關皇宮,沒想到他的身上竟然揹負着如此一個巨大的冤屈和仇恨。
想起這五年來他藉着別人的身份苟且活着,她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絲絲的心疼。
感受到到了她的目光,上官睿玉不禁回頭看去,那一刻,他的心裡是害怕的。他怕會在蕭九歌的目光中看到對這張有着明顯疤痕的臉的抗拒,可是當他看到蕭九歌的眼時,卻看到了那幽深如水的目光中卻有着一股深深的疼惜。
蕭九歌怎麼會是一個因容貌美醜就討厭一個人的人呢?
雖然帥哥美男的確養
顏,但若是真的愛上了,這一切她都不會在意。
上官夕陽聽完上官睿玉的話後,整個人已經完全呆住了。他呆呆的看向上官睿玉,那揭開的真相有些另他難以接受。
一直以爲是自己的母后爲了爭奪後位才陷害前皇后,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懷疑從小教育他兄弟間互相友愛的父皇身上。在他眼裡,他的父皇就如同一個榜樣,他從小便對父親有着一種敬佩。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是他的父皇差點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想以這裡,上官夕陽有些難以置信的擡頭對上皇帝的目光,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父皇,真的是這樣的嗎?”
霎時間,所有的目光又回到了身着明黃色龍袍的皇上身上,上官睿玉的眼中有着對皇上深深的怨恨。
這時,皇帝站起身來,在這一刻他好像蒼老了許多,昔日那一向威嚴有神的眼睛此時彷彿被一種莫名的空茫遮擋了光澤,遲緩而毫無神采。
皇上看向喜堂之下的上官睿玉,半晌,彷彿失去了全身力氣般又跌坐了下來,眉間歲月留下的痕跡越發的明顯。
“哎……”末了皇上終於是哀嘆一聲,這聲嘆之後的沉重與壓抑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感受的到。
“是我對不起你們母子……當年我只顧皇權,對於一切威脅皇位的權利都想着扼殺在萌芽之中,在你母后去了後,我便大肆打擊朝廷之中的太傅黨,後來查明你外公確實沒有不臣之心,只想着再過幾年便告老還鄉過清閒的日子……是朕對不起你們一家啊。這五年來,朕也一直忍受着這份煎熬。每天晚上,朕都看見你母后滿身是血的在夢裡不斷質問我爲何要要害她。”
話語裡已經佈滿了滄桑,在場的所有人都從這段話語中能聽出了皇上這幾年之中的煎熬與難耐。
再次看向皇上時,蕭九歌只感覺心裡也是一片蒼涼和無奈。
從古至今,權利二字葬送了多少人的性命,爲了那君臨天下的權利,父子相殘,兄弟相殘的事更是數不勝數。然而當真正登臨皇位之後,卻成了權利的奴隸,爲了鞏固皇權任何親人都可以爲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可是高處不勝寒啊!越到暮年,他們便會越感覺身心的疲憊和煎熬。看樣子這皇上大概也是真心後悔的吧。
這個時候,皇上不再說話,似是陷入了及遙遠的回憶。
當年她與前皇后花前月下,也曾許諾過一生一世的誓言,也曾答應她照顧她一生,彼時的情意纏綿最後卻抵不過權利的誘惑,僅僅是一個擔心一個懷疑便葬送了一個紅顏女子的性命。
至今,他還清楚地記得上官睿玉剛剛出生時牙牙學語的樣子,還記得當時和前皇后一起相依看着上官睿玉和上官夕陽兩兄弟一起蹣跚學步的那份爲人父母的欣喜,還記得他們從小以他爲榜樣和天神的崇拜。
結果,親情、愛情在皇族中終究是敵不過那君臨天下無人比肩的皇位。爲了那張龍椅,他終究是狠下心來,最後只接回了兩具枯骨。
一片無聲之中,許多人都想了很多很多。
這個時候,只見上官夕陽突然扯下了身上代表着太子之位的玉佩,似是再也接受不了爲了鞏固權力害妻害子的刺激。他低頭看着手裡代表着太子地位的玉佩,好像透過它看到了無數人的鮮血。
直到過了半晌之後,他才擡頭望向了皇帝,聲音輕緩卻語氣堅決地說道:“皇上,太子之位夕陽實在是無福消受,這沾染了太多人的鮮血的太子之位,兒臣實在是要不起。”說着,遞上了手中的那塊玉佩。
面對上官夕陽如此尖銳的話語,皇帝卻沒有一分一毫的怪罪。他知道他的兒子是在恨他,用這種方式表達對他的抗議。
一旁的皇后也輕輕長嘆了一聲,然後走下臺去,拿起那塊玉佩交還到了皇上的手中。
經過了這一切,她的心境也有了一份變化,這些年皇宮裡的風風雨雨讓她感覺有些倦了,如今只要自己的兒子能平安的度過一聲,她就什麼都滿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