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正文

2002年四月四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五十六天。

今天我們沒有去地下的坑洞。李波腳受傷了。他是帶隊的,沒他不行。我不能替代李波的位置,領導不放心我,在他們的眼中,我是一個衝動易怒的人,控制不了情緒。

這些話,是領導當面對我說的。

我知道領導的意思,半年前,我在辦公室拼命毆打李波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理會領導的呵斥。這件事情,肯定讓領導記憶深刻。

還有一個原因,也是領導告訴我的,我們抓上去的兩條怪蛇,引起了專家的重視,他們把蛇災的災害級別提升了,現在領導不敢輕易差遣人手下去。

我求之不得,打算回家休息幾天。可是領導把我叫住,他有事要問我和李波。

是關於地下坑道的事情,領導要求我們把所知道的地下的地形和坑道的走向,詳細說清楚。

我們先說的是下水道和人防系統。

很明顯,這個城市最開始根本就沒有下水道的設計。現在的下水道都是後來增加的。還有很多本來是地面上的明渠,後來才被預製板蓋上。

在城市八十年代的建設過程中,下水道才被重視,這個時候,城市的建造者,才發現,地下有系統的人防設施。非常龐大,而且路線複雜。

這些人防工事,在解放後修建了很多,其中有一部分是根據更早的防空洞改建的。也就是說,在解放前的政府,就已經系統的修建防空洞。

現在的情況是,我們已經發現,地下的坑洞,遠遠不是我和李波熟悉的那一層,而是有更多。我們遇見兩條長滿眼睛怪蛇的房間,就是更下層的空間。

討論到這裡,我和李波都很後悔,爲什麼我們在地下探索了那麼多年,竟然沒有發現還有更深的世界。

不過這個不怪我們,那個空間,出現的很偶然,地板塌方了,我們纔看到。

我和李波同事愣住,李波說道:“一定是有蛇在地下,藏了很多年,上層的地板塌方了,它們就引起了蛇災,這些蛇,一定不簡單,城市周圍的蛇,就是他們給弄出來的。”

領導驚訝的說道:“果然是這樣,你們推測的和專家的一樣。”

我和李波一點都不興奮,無數條變異的蛇,一直呆在我們生活的城市下面,換做誰,也開心不起來。

“有一點,你們說的和一把手告訴我的不一樣。”領導說道,“他說蛇災很有可能是有周期性的,但你們推測的是地面塌方。”

“塌方的地方,也許是外來的蛇,爲了和地下的蛇羣會合,用它們的力量撞開的。。。。。。。”

李波把這個線索找了理由解釋。

現在要說的就是更加地下的坑洞了。

現在發現了兩個更加深的坑洞,一個是我和李波發現的那個房間,房間的一側有個縫隙,縫隙下面是天然的溶洞。

另一個是中書街那個老宅子挖掘出來的長坑,下面也是天然的溶洞。

現在李波開始分析了,他的地理很好,懂得多。

我們的城市屬於喀斯特地貌,溶洞資源豐富,周邊郊區有很多開發的溶洞旅遊景點。

只是沒想到我們城市的地下,也有這麼多溶洞。

這個就跟城市的地址變遷有關了。

從歷史文獻記載,我們這個城市一直在長江邊,但是從前是在江南,後來才慢慢成爲江北。

成爲,而不是搬遷。

原因是長江改道了。

黃河長江都經常改道,大江就是這樣,一旦脫離峽谷的束縛,就會任意流淌,在發大洪水的時候,很有可能,就會改變河道。

本來長江流經我們這個城市,河道是順着東山的南麓,流向下游,可是後來,河道變了,向南遷徙了幾公里。我們現在看到的長江,就是在江南的山體北麓流淌。

於是從前的河道,就變成了陸地,時間流逝,就是我們城市現在區域,當年長江改道的痕跡還在,就是在市區留下了無數湖泊堰塘,從城市的地名都還能體現出來。比如劉家大堰、大南湖、小南湖、東湖、石板溪。。。。。。

雖然這些地方,實際上都已經和湖泊沒有任何關係。

李波拿了一張紙,在上面畫着,畫了一條直線,他說道:“這就是我們城市的地表。下面有一層泥土砂石,這個是當年的河牀,相對鬆動,我們城市的下水道和後期建設的人防工事,就建設在這一層地下。”

李波在下面又畫了一條直線,“再下一層,就是我們城市最原始的地貌了,全部都是堅硬的石灰岩蹭,但是有很多天然的溶洞。那些蛇,一定就在這一層呆着。”

“那我們看見的那個人工建造的房間怎麼解釋。”我問道。

“那一定是解放前就建好了。”李波回答,“而且知道的人非常少。”

“如果要你們進去更加深的地下,”領導有些猶豫,“你們敢嗎?”

我和李波都沉默,更加深的地下,一定還有空間,但不是我和李波熟悉的坑洞了。

“如果是這樣,我們打算請專業的洞穴探測隊。”領導猶豫了一會又說道,“可是國內這方面的專業人士很少,我們也不可能從國外請人來幹這個活。”

“我的腳沒事,明天就能下地。”李波說道,“再說時間也不允許了。”

“什麼意思?”

“我們也看報紙的。”李波說道,“再說市裡面的人都傳遍了。”

我在考慮是不是認同李波,和他一起逞能。

李波開始咳嗽起來,我看到他的臉上有一塊皮膚是青紫的。

李波的病。。。。。。。。

也許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做一點讓大家記得他的事情吧。

旁文

2002年四月五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五十五天。

今天是清明節。

這個清明節上山祭祖上墳的市民少了很多,因爲鬧蛇災傳言已經在城市裡到處蔓延。城市商店裡的雨鞋已經脫銷,而且價格飆升,讓商家有賺了一大筆。

市政府出面,在外地大量採購了雨鞋,並且工商方面發通知,警告趁機擡價的商戶,控制雨鞋的價格。

同事脫銷的商品還有中藥鋪的裡的雄黃,劣質酒現在賣的最好,市民都在用自己的辦法防備。

雖然都擔心被蛇咬,但是絕大多數的市民,生活還要繼續。

小馮很快就得到了市政一把手這邊的消息。

六四年,的確有蛇的記錄,但是沒有達到蛇災的地步。

六四年的報紙都是政治社論和農業產量的報道居多,臨近文革,政治氣氛已經山雨欲來。蛇咬人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出現在報紙上。

不過很巧的是林業局這邊有記錄,是一個下放的專家,那個專家,不是研究蛇類的專家,他的專業是林木蟲害防治,建國後的農業大學第一批畢業生。

更好的消息是,那個老專家還沒有死。

小馮馬上要求市政的一把手安排自己去拜訪那位老專家。

老專家住在一醫院附近的林業局宿舍樓裡。房子很古舊了,是老式的蘇式建築,磚混結構的三層樓。老專家姓陳,住在二樓最靠裡的那個房間。

小馮和市政方面的人走到門口,看見裡面已經站了幾個林業局的職員。一個老頭子正坐在客廳裡的竹躺椅上,他肯定就是陳教授了。

小馮和陳教授的眼光對視,小馮點頭示意。站在陳教授身邊的林業局領導說道:“這是武漢來的蛇類專家,她有些問題,要請教您老。”

“那你們都出去吧。”陳教授輕聲說道,“屋裡人多,太吵了。”

林業局的領導尷尬的看了看市政一把手,然後和其他的人向門外走去。

“你們也出去。”陳教授,指着小馮同行的人說道。

市政一把手笑了笑,和林業局的領導一起走出去,林業局的領導歉意的說道:“陳老就這個脾氣。”

留下小馮一個人站在客廳,陳教授對着小馮說道:“我都說了多少年了,說到我退休,他們都不信。八三年他們不信。。。。。。。現在他們信了。。。。。。。。我就等着你們來。”

小馮說道:“您早就知道。”

“晚了。”陳教授懊惱的說道,“晚了。現在來找我有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