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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了一天班,身上又是灰撲撲的。

我現在的工作就是跟着混凝土的罐子車,到各個工地去倒混凝土,我的任務就是安排罐子車把攪拌好的混凝土倒在工地裡需要的地方,處理一些灌漿時候的事物,然後和工地上收方的施工員覈對數量,拿着簽單回公司。

我幹這個工作半年了。城市裡到處都在建設,混凝土攪拌站的生意很好。半年前我被原來的單位開除,無所事事,找到了我在城建中專的同班同學,讓我幹了這個差事。

我的同學叫徐東,我們畢業後都分到了市政,當時我去了城市排水管網部門,徐東去了市政下屬的攪拌站,當時還說我分配的最好,城市下水道管網系統的維護工作,上了班才知道,原來就是個通下水道的。徐東相反比我還好點,剛上班每天和水泥打交道,可是過了兩年,攪拌站**成公司了,引進一套先進的設備,徐東搖身一變,反而成了唯一能操作這個設備的技術員,吃香的很。

我半年前被原單位給開除,徐東就把我弄到他的混凝土公司,他現在說的上話了。幸虧他收留我,讓保留了編制,畢竟是還是在市政的系統上班。

差點忘了,我們還有一個同學,也是分到市政的,就是董偉,他分的最差,分到垃圾處理的部門,可是不到半年,當上城管,反而最輕鬆。

我天天上班,就想着當年爲什麼不長後眼睛,畢業的時候,選什麼不好,選到去桶下水道。雖然力氣活都是請的農民工乾的,但是自己有時候還是得幹活,好不到那裡去。所以被開除的時候,我一點都不遺憾。

我上班就老是想着這些問題,怪自己的命不好,脾氣也不好,在同學裡混的最差。又想到董偉被蛇咬了,天天躺着休息,還有工資拿,他們的領導還去看望。我***怎麼就沒碰到這麼好的領導。

臨下班的時候,老媽給我打電話,一接電話,老媽就問我:“你知不知道,時運菜場裡蛇咬人的事情啊?”

“知道。”我漫不經心的回答,“董偉都被咬傷了。”

“那你快回來。”

我下班後,去了醫院,又看了一下董偉。董偉正躺在病牀上和他的同事瞎聊,吹噓他被蛇咬到的過程。明明是他被蛇咬了,卻被他說成是爲了營救我這個膽小鬼,才被咬到的。他倒變成了英雄。這羣城管裡也有我的一兩個熟人,畢竟以前也是同學。

他們看見我了,就嘲笑我,說我怕蛇,怎麼怎麼的。

“沒想到瘋子這麼牛逼的人也怕蛇啊。。。。。。”

“打李波的時候,不是很威風嗎。。。。。。”

我聽見這話,就作勢要打他們,不過大家看我臉色變了,就不好在開玩笑,他們知道我真的發脾氣了,翻臉不認人的。

我看見董偉的手掌已經消腫,表面斑斑駁駁的都是皴起來的細皮,幾天後等他手掌的皮換完,傷也就該痊癒。

我對着董偉說道,“你怎麼還沒死,死了還能追認一個烈士都說不定。”

董偉沉浸在他剛纔虛幻的英雄事蹟中,還真把自己當做救人英雄了。

我把他的大拇指拿起來,狠狠捏了幾下,他才住嘴,拼命的喊疼。我見董偉沒什麼事情,就告辭要走。

走的時候,我的幾個老同學還要叫我一起去喝酒。

“喝屁!”我頭都沒回。半年前,我就和他們鬧翻了,一羣沒義氣的傻逼,合起來騙我。

我回到家,果然老媽就追着我問董偉是怎麼被咬傷的。

我大致把情況說了。

老媽就給了我個大瓶子,要我帶着身上。我拿到手上,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道。這東西我熟悉的很,雄黃酒嘛,從小到大,都是用這個擦身上防蚊蟲叮咬的。

“我聽說菜場裡的鬧蛇的事情了。”老媽邊吃飯邊嘮叨,“你婆婆說了,今年就是鬧蛇的年成,要注意。”

“那有蛇咬人還分年份的。”我嘴裡說着,但是心裡還是心虛。

“你婆婆說的啊,”老媽說道,“她說四幾年,也是這樣,鬧了一次的,村裡好多人都被蛇咬了,還死了不少人的。”

“媽!”我不耐煩的說道,“你曉得我怕蛇,就不要嚇我了好不好。五六十年前,那時候,婆婆住的地方還是農村,到處是山和樹木,當然蛇多,現在都是城市了,到處是水泥建築和馬路,蛇往那裡躲啊,吃什麼啊?”

“你就是不聽大人的話。”老媽又來了,“叫你好好做事,你不聽,非要扯皮,把工作都弄丟了,現在找事有多難你知不知道。。。。。。”

我聽得頭皮發炸,我只要回家,老媽無論什麼話題,最後都轉到這上面來。

我連忙把飯扒了幾口,就要走了。臨走的時候,想了想,還是把雄黃酒給帶在身上。

2002年三月十七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七十四天。

中午休息,我和罐子車司機坐在駕駛室裡休息,邊抽菸邊聊天。

司機說他聽到一個傳言,讓我很感興趣。

司機住在伍家崗白沙路那裡,他說昨晚在家裡和鄰居打麻將,聽鄰居說了一件怪事。

我懶洋洋的聽着,看能有多怪的事情。

說是長江上一個打漁的老式船划子,在長江上飄了兩天天,一直就飄在距離岸邊十幾米的地方,開始的時候,別人都沒覺得什麼奇怪,打漁的人,平時吃飯睡覺都在船上的。一家大小,除了小孩要讀書,住在岸上。

可是那船划子聯繫停了好一天一夜天都沒動靜,打漁的小孩卻急了,他說他父母根本就沒上岸,也沒去別的地方。那塊的躉船和這家人很熟,就連忙劃了小船到木船上去看。

結果就發現,打漁的兩口子已經死了。整整齊齊的躺在小船裡的被褥上。跟睡着了一樣。

躉船上的水手一看就慌了,連忙打電話報警,水上派出所的警察來了,又是照相,又是查看木船現場。然後把木船弄到岸邊,叫殯儀館的人來收屍。

當時圍觀的人,都看見屍體被擡上岸的時候,兩口子身上都好端端的,身上看不出來有任何異樣,就跟睡着了一樣。

如果是水鬼給拉人,那也是把人弄到水裡淹死啊,怎麼人死了,跟睡着一樣。也沒有反抗的痕跡。

一定是兩口子打漁,撈起來的魚太多,長江裡的水神在報復他們。

“扯淡!”我聽到這裡說道,“你信這個啊。”

“那怎麼解釋兩口子好端端就死了。”司機說道,“又不是在家裡,煤氣中毒死的。還別說,他們兩口子死的樣子就跟煤氣中毒一樣。”

我聽到這裡,心裡猛地驚悸一下,“該不是被什麼東西咬死的吧。”

“沒有傷口啊。”司機連忙說道,“警察檢查了的,身上沒有任何傷口。”

“有的毒物,咬人的傷口很小,不仔細看,發現不了的。”

“那到有可能。”司機想了一會又說,“可是長江上,木船又飄在水裡,怎麼會有毒蟲之類的東西爬上去。”

“誰知道呢。”我撇嘴說道,“這年頭,什麼稀奇事沒有。”

和司機說了一陣,也懶得說了。

可是老媽一個電話打過來,讓我緊張了半天。

“你真的要注意啊,”老媽在電話裡說道,“莫不當個事。”

“怎麼啦?”我問道。

“好多人都在說,聯豐一個捉鱔魚的,被蛇咬死了。”老媽在電話裡說道,“半夜裡捉鱔魚被咬死的,人死了躺在水田裡,身上到處是蛇咬的印子。蛇平時不咬人的,你婆婆說,蛇聚在一起咬人,證明它們就在發惡了。會主動找人咬。”

“聯豐又不是市內。”

“離市內還有幾步路啊。”老媽繼續嘮叨,“你每天出門的時候,把雄黃酒多抹點在身上。”

“那氣味不好聞。”

“總比被蛇咬了強。”

我本來想睡個午覺,就被司機和老媽攪合,耽誤不少時間,我看了看時間,還可以休息一個小時,打算睡一會。

可是電話又響了,我一看來電顯示,氣不打一處來,這是楊麗打來的。

我懶得接。電話響了一陣子就掛掉,過了幾秒鐘,電話又一次響起來。

我惡狠狠的把電話接了。

“丹丹不見了。”楊麗說道。

“幹我屁事啊。”我沒好氣的回答。

“你幫我找一下啊,我找了一天了。”

“我***憑什麼幫你找狗。”我說道,“我還幫你找狗,你那條狗早就被人吃掉肚子裡了。”

“你不找就不找。”楊麗說道,“你說這話很解氣是不是。”

“我懶得跟你說,你讓李波給你找,讓他安排人找不就行了。”我把電話掛了。

我心裡生氣,看樣子是睡不成午覺了。

“女朋友啊。”司機不懷好意的說道,“女人就是麻煩。”

“女朋友個屁!”我罵道,“跟人跑了,跑了就跑了,還***天天煩我,還要我幫她找狗子。”

司機呵呵笑起來。

我的事情其實大家都知道,只是都沒在我面前明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