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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三月二十四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六十七天。

傳染病醫院的醫生都忙瘋了,現在不僅是被蛇咬傷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又多了一個病症羣體,開始的時候,醫生還沒有把這個病症和蛇聯繫起來。

但是隨着相似病症的病人越來越多,醫生們才把這些病人和蛇聯繫在一起。

第一例病人是天源酒店的廚師,他的拿手菜就烹飪蛇肉。第二例是九碼頭附近一個川菜館的廚師,那個廚師在發病之前,已經連續殺了十幾條蛇。第三例仍舊是廚師,在沿江大道的某個餐館當墩子。這三個病人分別被送往二醫院、中心醫院和中醫院。他們發病的時間順序是後來統計出來的。

現在已經收治了二十多例類似的病人,第四例不是廚師,是個普通的浙江生意人,但是經過醫生詢問,得知他在前兩天在某餐館吃過蛇肉。

所有的病人都有着相同的症狀,精神癲狂,想向着高處爬,身體皮膚有黑色的痂,只是程度不同。他們在發病之前都從各種方式和蛇有過接觸。

現在所有發這種病的病人都集中到了南苑的傳染病醫院。醫生還不能確定這種病,是否會在人羣之間傳染。

正規的西醫暫時沒法給出結果。倒是那個請來的屈師父做出了診斷。

“這是一種蛇瘟。”屈師父對醫生說道,“我見過這種病症。八三年,我們村附近的一個山上,聚滿了蛇,全部是毒蛇,它們不顧一切爬到山頂,先到的蛇都爬到山頂的樹上,後到的蛇仍舊不停的向樹上爬,樹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蛇,山間的路上到處是爬向山頂的蛇類。。。。。。。後來這些蛇相互吞噬,一直持續了大半年,那些蛇死了大半,剩下來的蛇到了冬天,才慢慢散去。”

當傳染病醫院的醫生準備詢問屈師父該怎麼治療的時候,屈師父又說道,“可是這種病,只會在蛇身上發作,我從沒見過人會得這種病。”

屈師父這麼一說,傳染病醫院的醫生如臨大敵。

從武漢來的專家也到了,他們否定了屈師父的說法,那些病人經過檢查,還不能證明他們的病症和蛇有關。也不能確定這種病是否會傳染,能做的事情就只能隔離病人,用大劑量激素治療。

環衛工人在江邊的一個下水道排水口,發現了數量巨大的蛇屍,環衛部門連夜將蛇清理,不留痕跡。

幾條死蛇放到傳染病醫院的檢驗室,屈師父和兩個專家看着玻璃瓶裡蛇屍,玻璃瓶裡的蛇保持死前狀態,沒有進行防腐處理。

蛇身上的皮膚已經腐爛的很嚴重,有的蛇身,環狀的骨頭已經暴露在體外。屈師父和專家仔細看了半天,一言不發。

這一點屈師父和專家都達成共識,這些蛇都是被其他的同類吞吃後,再吐出來的。

專家不明白爲什麼吃掉的蛇,又會被吐出來。

醫院的院長聽了專家的建議,給市裡的領導打電話,掛了電話之後。院長對專家說道,“他們不同意疏散市民。”

屈師父突然向院長告辭,要回家。

2002年三月二十五日,距離韓日世界盃開幕六十六天。

周玲子還在炒最後一個菜。我和董偉已經吃起來。

“你答應李波了?”董偉說道,“蠻子已經告訴我了,你的人事關係又轉回了原單位。”

我點點頭。

董偉沒再說什麼,這種話題最好少提。

我拿起報紙,對董偉說道,“你們不是天天在捕蛇嗎,怎麼還有人被咬了?比不上你們掀人家的攤子的效率高啊。”

“老子自己都被蛇咬了,還能怎麼樣!”董偉把報紙拿過去看,上面登着一則消息,說是這段時間,已經連續有幾起蛇攻擊人的事件,最後總結性的寫了幾行字,大意是今年暖冬,蛇類出現比往年頻繁,而且城市裡的綠化工作比較出色,讓野生動物更加適合生存,市民都要注意,儘量不要去植被較多的地方。。。。。。。

“這不是扯淡嗎?”董偉說道,“竟然連個頭條都沒上,好像他們不知道城裡有多少蛇一樣,怎麼可能像他們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我知道。”我對董偉說道,“地面上的蛇就已經不少了,我看見一條蛇從樹枝上落下來咬李波。”

“地面上不少了?什麼意思?”董偉說道,“難道你還認爲地面上的蛇不多嗎,我***天天要打多少條蛇,你知不知道。”

“蛇在下面。”我把筷子朝下,指了指,“地面上的蛇都是掉隊迷路的,真正的大部隊,在地下。這就是李波要回去的原因。”

“你轉性了?”董偉睜大眼睛說道,“你不怕了?”

“我想通了,我***有了房子,還愁沒有女人嫁給我。”我恨恨的說道,“你現在能結婚嗎,你有房子嗎?李波有嗎,他結婚,結個屁的婚。”

“還真有這事啊。”董偉罵道,“老子天天在街上打蛇,也沒說要獎勵一個名額給我。”

董偉埋怨幾句,忽然想起來什麼,對我陰陽怪氣地說道,“你腦袋想的什麼啊,你以爲李波沒房子就娶不了楊麗了啊。”

我不動聲色,猛然把董偉被咬的那個手腕抓住。

“就當我什麼都沒說!”董偉向我求饒。

午飯之後,李波帶我到了疾控中心,在一箇中會議室前,我看到了會議室門口貼了一個臨時的紙條,紙條不大,就是個A4紙,上面用打印着黑粗的宋體字“突發事件處理指揮中心”。

我和李波推開門,裡面坐着七八個人,有我們城建系統的領導,還有一個人,經常在電視上看到,還有幾個穿着白色大褂和便服的人,我就不認識了。

我知道事情遠比我想象的更加嚴重。看來李波真的是信心不足,才讓我回來幫助他的。

會議已經開始。

我和李波輕輕的走到會議桌的一角,坐下來。

“我現在就只想知道,那些蛇,到底有多少?在什麼地方?”那個經常在電視上路面的市領導正在追問城建部門的一把手。

一把手頭頂在冒汗,“前幾天在下水道,我們發現了很多。可是現在都消失了,找不到了。。。。。。”

“那地面上的蛇又怎麼解釋?”市領導嚴厲的追問。

我和李波單位的一把手無法解釋。

“如果影響到我們文明衛生城市的評選,”市領導對我們的一把手說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後果。”

一個醫生模樣的專家用他非常濃厚的武漢方言說道,“我覺得現在最緊迫的是,讓市民疏散,至少要讓出現蛇最頻繁的地方,市民疏散。”

市領導聽了,沒說話,鐵青着臉,看着我們的一把手。

“我們能夠肯定,蛇都來自於地下。”一把手說道,“還有辦法解決。”

“不要老調重彈,我需要的是實際性的解決方案。”

“我已經把我最瞭解地下排水系統的職員叫來了。”一把手指着我和李波,“這是李主任,這是,這是。。。。。。”

“他是小趙”李波替一把手解圍,“他是最瞭解地下管網的維修工。”

“剛纔說道那裡了?”市領導說道,“你們的計劃是找到蛇羣聚集的地方,然後集中消滅。”

“我們的打算是,統一在地下排水系統投放劇毒。”一把手說話開始流利,“技術上由我的兩個下屬解決,他們把所有下水道的出口都指出來,封閉,然後投放化學制劑。”

“絕對不行。”一個便服的男子站起來說道,“這會造成重大的環境事故。會污染地下水。從技術上講,我們完全不可能把所有的排水系統都給封閉。”

一把手看向我和李波,李波微微搖頭。

我垂下頭,心裡非常不堪,怎麼可能用這種招數。看來一把手真的慌了。他忘了十幾年前我們城市發生的一個重大環境事故,在郊區的一個三線兵工廠,因爲一輛運輸磷化產品的貨車臨時起火,不知道當時的負責人腦袋是怎麼想的,竟然下命令將一車黃磷全部傾倒在長江的支流裡。結果引發了重大的環境災難,那個支流一直到長江的河段,魚蝦死絕,甚至影響到了長江。造成的損失,難以估計。

提出質疑的一定是環保局的領導,那個事件的陰影一直籠罩在我們的城市市民心裡。

這個方案絕對不可行。

“那幾個病人現在是什麼情況,查出病因沒有?”市領導暫時放下話題,追問疾控中心的一個領導。

“還不能證明他們的病情和蛇有關。。。。。。。”

一個專家打斷說道,“但是也不能排除,你們找來的那個民間師父,屈師父,提出的建議是最接近的。”

市領導對疾控中心的負責人說道,“那個屈師父人呢?”

“他回家了,昨晚走的,現在應該回家了。”

“馬上給我把他找回來!”

會議室的氣氛緊張。

市領導的話題又轉回來,“還是那個問題,那些蛇,到底在那裡?”

一把手無法回答,他剛纔已經說了,地下的蛇已經消失。

“是不是已經爬回了郊區的大山裡面?”市領導逼着我們的一把手追問。

“有可能。。。。。。”

“拿出事實說話。”

一把手在不停地擦汗。

李波站了起來。

“你有話說?”市領導指着李波,“你是負責地下排水系統的李主任?”

“我認爲蛇沒有離開城市。”李波慢慢說道,“它們只是去了一個地方,更加深的地下。”

“能找到它們嗎,我說的是具體位置。”

“我們在努力。”李波說道,“我們需要人手。”

“人手不是問題。”

“還需要時間。”

“我關心它們還會不會出來。”

“一定會的。”一個專家回答領導,“它們從城市的周邊瘋狂的向城市裡遷徙,一定是有原因的,絕不會安靜的呆在地下,這不符合他們的習性。就算是他們暫時不爬上來,也是個巨大的隱患。按照最樂觀的方向估計,他們在地下休眠,當他們醒來之後,會發生什麼,無法預測。”

“他們什麼時候會重新出來?”

“這個不能確定,蛇的壽命很長,如果他們全體休眠,個體不吃不喝,可以存活一年以上,我們有過個別記錄,有超過十年的。而且地下系統裡,有很多小型動物,它們有食物來源。”

“你的意思是說,從現在開始,到十年後的任何一天,它們都有可能爬到地面上。”

“是的。”

市領導嘆了口氣,“數量,它們到底有多少?”

“我們從這段時間發現的跡象,我們推算出了最保守的數字。”那個專家說道,“我不能給出準確的數字,但是我們能肯定,現在這個城市裡,蛇比人多。”

我聽到這裡,大腿篩糠一般的抖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