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幸福天長地久(1)
這一年的聖誕對於小南來說很特別。往年她都是和朋友們一起過得,但今年的平安夜,她卻是靜靜地守在了母親的身邊,一刻也不曾遠離。
平安夜,小南特別喜歡這個名字,以前總覺得人生的追求有許多,可這些日子待在醫院,看到那麼多的病人來來去去,她深刻的領悟到“平安喜樂”這四個字纔是人生最最美好的祝福。
“媽,聖誕節要吃蛋糕的,來吃一小塊吧……”
“媽,聖誕節要多吃水果的,我剝個橙子給你。”
“媽,聖誕節要穿新衣服的,你試試看這件……”
“媽,平安夜要早點睡覺的,不然聖誕老人害羞了就不好意思來了。”
藉着聖誕的名義,小南像哄小孩一樣哄着母親,朱成碧倒也沒啥意見,就這樣隨着她胡鬧,看她把聖誕帽套在父親趙立輝的頭上,逼着他扮聖誕老人送她們母女倆節日禮物。
這天夜裡,小南捏着一個紅色的大襪子,躡手躡腳地走進了父母房間,襪子裡面裝的是她送給母親的聖誕禮物——一條琥珀色的水晶項鍊。小時候是父母扮聖誕老人送禮物給她,現在調轉了角色,小南才體會到彼時父母對自己的那份用心。
小心地把襪子塞在父母的牀尾,弓着身子的小南正準備掩門出去,卻看見母親身體動了動,被子也被她碰得垂了下來,半副身子都露在了外邊。她又摸索着走了回去,試圖幫她把被子蓋上,不曾想一碰到母親的身體,小南就忍不住驚呼起來。
“爸,快起來!媽媽發燒了。”小南用力地推着父親,終於把趙立輝從熟睡中吵醒。
摸了摸朱成碧的額頭,趙立輝臉色大變,用被子裹着一把抱起她,同時吩咐身後的小南說:“從冰箱裡拿點冰塊出來,趕緊跟我去醫院。”
……
就這樣,在聖誕節這天,朱成碧又一次住進了醫院。
也就從那天起,母親幾乎每晚都發燒,體溫一度達到39°左右,這對於癌症晚期的病人來說是很危險的徵兆。又一輪詳細的檢查後,主治醫生只對父親說了這樣幾個字:
“情況很不好,多陪陪她吧。”
站在門口的小南聽到這句話後,只覺得腦袋轟的一下,人都快要站不穩了。她只能扶着醫生辦公室的木門,硬逼着自己撐下去,她不可以倒下,至少現在不可以。
放心不下母親的小南也搬到醫院去陪護,只是,當她每天夜裡看到母親渾身冒汗,身體不由自主顫抖的樣子,她又會覺得很害怕,害怕下一秒母親就這樣在痛苦中生生地離開自己……
第二輪的化療開始後,母親開始吃不下飯、嘔吐、掉頭髮,再加上晚上發燒嚴重影響了睡眠,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整個人已經消瘦的不成人形了,小南一天比一天覺得自己沒用,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病魔這樣肆意地折磨母親,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
一月十七日,農曆臘月初八。
這一天,母親的精神較之前幾日稍微好了點,人可以勉強支撐着坐起來了,一上午也說了不少的話。
“小南啊,我這些年也攢了點錢,準備留給你做嫁妝的,存摺就放在家裡書桌中間的抽屜裡。”朱成碧的眼神看上去已經有些渾濁,但她還是堅持地看着小南,繼續說道,“媽這些日子看你是真的長大了,很好……以後做事情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老耍小孩子脾氣,要懂得多站在別人的立場去想事情,三思而後行,咳咳……”
“媽你別說了……”小南聽她彷彿交代遺言一般,再也不忍聽下去,出口打斷了她。
朱成碧用手撐着牀鋪,用力地笑了笑說:“你要仔細聽好了,媽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給你交代一次了。”
“怎麼會沒有機會,媽媽你還要看着我工作結婚的,你會好起來的,會的……”小南坐在牀沿,抱着朱成碧哽咽地說。
中午的時候,父親的同事送來了臘八粥,小南盛了碗出來端到母親面前,準備趁着她今天精神好喂她吃一點,但粥送到嘴邊,母親還是搖了搖頭說不想吃。
“媽,今兒是臘八,你就多少吃一點吧。”小南近乎懇求地說。這幾日連着發燒,朱成碧吃得一天比一天少,昨天和前天她都是粒米未進,只喝了一點魚湯,最後沒辦法只能由醫生給她掛了蛋白液,化療是需要營養的,再這樣下去,她怕母親會抵抗不住。
朱成碧心疼地看了看比一個月前憔悴了不少的女兒,終於還是張開了口,任由她給自己喂粥。
第一口粥含在嘴裡好久,直到母親的眉毛都揪了起來粥才嚥下去,小南猶豫着要不要再往她嘴裡送一口,一擡眼瞥見母親額角晶瑩的汗珠,她忍不住心酸,轉身收起粥碗,趁背對着母親的間隙用手背抹去了眼角就要落下的眼淚。
“把粥拿過來,我再,再吃一口吧。”母親的聲音聽上去是那樣的無力,小南拼命地搖着頭,蹲在牀邊,捏着母親的手說:“媽,不吃了,我們不吃了。以後你想吃什麼,不想吃什麼都隨你。”
母親看着她,沒有再說話,眼睛裡卻隱有淚光閃爍。
傍晚的時候,父親從辦公室過來,一見到小南就說:“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差,要不今兒你回家去休息吧,這兒反正有我呢。”
“沒事,”小南擺擺手,拒絕道,“我在這休息一樣的。”
“胡說!”父親瞪了她一眼,擔憂地說,“你這幾天晚上都沒睡好,白天又要忙,這樣下去身體怎麼撐得住,要是在這節骨眼上你也病了怎麼辦?我現在以一個醫生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回家休息!”
父親這個人一向固執,小南知道自己爭不過他,只得乖乖地回了家。
到了家,澡還沒洗完電話就響了,小南擔心母親那有什麼情況,頂着一頭的泡沫就跑了出來。
結果,沒想到,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丁思遠的聲音。
“喂喂,趙小南在嗎?”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急切。
“我是。”
電話那頭的思遠似乎發現了點不對:“小南你的聲音聽上去咋這麼低落?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我打你手機一直不通,這個電話也沒人接,到底出什麼事了?”
“思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好累,好累,你讓我先睡一覺好不好。”未等那頭回話,小南就擱下了電話,這種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思遠,面對這個她曾以爲要與之攜手此生的男人。
躺在家裡溫暖的大牀上,小南蜷縮成一團,任由眼淚恣意地流淌在絲光棉的被套上,洇溼了一大片。
第二天凌晨四點,尖銳地電話鈴聲將小南吵醒,電話那頭的父親只說了一句話就泣不成聲了。
那句話是——“你媽不行了。”
扔下電話,小南發了瘋似的往醫院趕,冬天的太陽出來得遲,四點鐘天還是暗沉沉的,街上也見不到什麼車輛,攔不到出租車,小南就撒開腿往醫院的方向跑去。醫院離家不過一兩站路,平日隨便走走也不覺得有多遠,但這時的小南即便是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前行着,卻仍然覺得目標是那樣的遙遠……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的內容寫起來比較辛苦,出來的也不大滿意,希望大家多提意見啦,話說,偶家小弱小弱的男主要來做最後的努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