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歸(中)
到鎮上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因爲過年的關係,小小的車站內聚滿了人,丁思遠一面緊緊握着小南的手,帶着她在人羣遊走,一面不停地和人打招呼,看得小南益發驚奇。
“你不會告訴我整個鎮上的人你都認識吧?”
丁思遠認真地想了想,回道:“差不多吧。這地方又沒多大,我從小在這兒長大,鎮上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能有多少不認識的。”
小南暗暗吐了個舌頭,從小在城市長大的她,對這裡的一切充滿了好奇。一走出車站,她迫不及待地四處張望起來。
不同於上海的高樓林立,這裡的房子最高也不過四層,一眼望去,稀稀疏疏,或青或紅的磚瓦房中夾着流水小橋,卻又不像江南水鄉的那麼精緻得不忍觸碰,。聽思遠說,這裡的河流至今仍然承擔着運輸的義務,不少人家嫁娶的時候還會用那種開起來嘭嘭作響的機動船來代替婚車的作用。
走在鎮上最寬的那條南北大街上,小南不時爲周圍的小攤小店吸引住,賣春聯、花錢的,做雞蛋餅的,攤春捲皮的,甚至還有點着燈推着車賣滷菜,小南瞄了一眼,呵,品種比自家樓下的滷菜店還要多上不少。
過了鎮中心橋,小南瞧見一個看起來很是“古樸”的豆腐腦攤,剛好坐了一下午車,肚子也有些餓了,她就拉了丁思遠過去吃豆腐腦。
賣豆腐腦的,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大爺,他一面將細白如玉的豆腐腦從木桶裡舀出來,放到鍋裡去煮,一面和丁思遠嘮嗑。
“小遠啊,怎麼,帶媳婦回來給你媽看了?”說着,老大爺看了一眼小南,讚許地說,“這姑娘我瞧着不錯,文文靜靜的。
文靜……小南有些心虛,一側頭,正好對上丁思遠會意的眼神,小南憋住笑,埋頭啃着剛剛在路上買的米餅。
老大爺熟練地放好作料,將豆腐腦從鍋裡舀出來,端到他們面前的時候還不忘追問一句:
“什麼時候結婚啊?”
“再看吧。”丁思遠看了一眼小南,回道。
“可不能再拖了,你們在外面不知道,你媽現在走在這街上,人家見了她都要問一句幾時抱孫子,聽說你這孩子連婚都還沒結,老頭子我都替你着急……”這老大爺整日在這賣豆腐腦大概也滿無聊的,難得逮到個聊天的對象就不打算放過。
看思遠邊聽邊點頭,一副受教的樣子,小南忍不住想要捉弄他一下。於是,她擡起頭,對着那老大爺甜甜一笑,說:
“大爺,我們打算明年十一結婚,到時候要是在這邊擺酒,您可以記得過去喝一杯啊。”
“十一結婚?”老大爺一愣,繼而樂呵呵地說,“好啊,小遠是我看着她長大的,這杯喜酒老頭子我當然要喝。姑娘,我這豆腐腦不錯吧,我們這都是自家種的黃豆,點的葡萄糖,特別嫩是吧,來,我再給舀一碗。”
小南乖乖遞過碗,同時偷眼看着丁思遠的反應,很好,他的吃驚程度讓小南很滿意。
又過了一會,小南的第二碗豆腐腦端上來的時候,思遠才附在小南的耳邊,說:
“明年十一結婚,這可是你說的。”
語氣是掩不住的喜悅。
“哎呀,思遠你怎麼在這啊!”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
小南擡頭,看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站在他們面前,這婦人個子不高,身形也較瘦,但眼神卻是銳利得很,這使得她整個人從骨子裡透着幹練。
“媽,你怎麼來了?”丁思遠有些驚訝,站起身來問道。
“你還說呢,家裡的飯早燒好了,你們還在外面晃盪!我這正準備去車站看你們怎麼還沒回來呢。”丁媽媽看着丁思遠,語氣雖然帶了少許的責怪,但更多的卻是一個母親對兒子的寵溺。
“好了,我們這就回去。”丁思遠拉過一旁訕訕站着的小南介紹道,“媽,這是小南。”
丁媽媽看了眼小南,什麼也沒說,只是一把拎起他們的行李,帶着兩人往家走去。
“哥,你有沒有給我帶禮物?”一進家門,就有一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從房裡蹦了出來。
“你呀,就知道禮物!”丁思遠拍了拍她的頭,把手中的包遞到她手上,“先把東西拿進去再說。”
“好,”小姑娘樂呵呵地接過去,卻沒有轉身進屋,而是湊到小南面前,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了一圈,滿臉好奇地說,“你就是我哥常提起的趙小南?”
“是……”小南想到丁思遠在路上說的那些話,說話的聲音也失了底氣。
“嘿嘿,”小姑娘伸出手,大方地自我介紹道,“我叫丁思瑤,來來,進屋坐,等會吃完飯我帶你去看我哥的房間,順便給你說說他小時候那些糗事。”
“小孩子家的別胡鬧!”丁思遠迅速地瞪了她一眼,只是他這個妹妹絲毫不畏懼他,吐了吐舌頭轉身就跑進了屋裡。
小南的心稍稍安定了點,大概是因爲思遠的關係,這個丁思瑤對她還算熱情,至於丁媽媽,小南偷眼看了看那個已經進廚房忙活着熱菜的婦人,心裡平添了幾分忐忑。
一路上,丁思遠的母親只顧着埋頭在前面帶路,連看都沒多看她幾眼,似乎,她真的不怎麼待見自己,小南在心裡猜測道。
晚飯相當地豐盛,有小雞燉蘑菇、梅乾菜燒肉、紅燒帶魚、臘味拼盤和各種時鮮蔬菜,最後還有一大鍋的老母雞湯,連丁思瑤都笑成這桌菜已經趕上年夜飯的標準了。
丁思遠一個勁地往小南碗裡夾菜,結果搞到小南的碗裡堆得跟小山似的,她偷偷地跟丁思遠使了好幾次眼色,他竟然都當沒看見似。第一次到丁思遠家吃飯,她當然不好意思剩飯,所以她只能一個勁地吃啊吃啊,待到終於吃完的時候,小南感覺自己已經撐得快翻白眼了……
吃完飯,小南想幫着丁媽媽收拾碗筷,卻被她硬是被按在電視機前看電視。看丁媽媽和思遠忙裡忙外地收拾,小南一個人坐在客廳,感覺渾身不自在。
幸好這時候丁思瑤跑來拉她去參觀丁思遠的房間,小南表現出連忙跟了過去。丁家住的是新蓋沒幾年的二層小樓,丁思遠不經常回來,所以他的房間被安排在了二樓最裡面的房間。
和小南想象中差不多,丁思遠的房間整體比較乾淨簡潔,就跟他在上海的房子一樣。一進房間,丁思瑤就從牀下拖出了一個紙箱子,說
“這裡面都是我哥的寶貝,平日我要是亂翻的話,哥肯定會不高興,現在嫂子你要看,他應該沒意見了吧。”
說完這丫頭就對着小南甜甜一笑,然後低頭尋起寶來。
小南無語,琢磨着左右也上了這條賊船了,乾脆也就跟着丁思瑤一起窺探起思遠的小秘密起來。
話說回來,這箱子裡還真有不少的……寶貝,像是丁思遠小時候用過的鋼筆,一支支筆尖寫禿了鋼筆還洗乾淨了放在裡面,還有小小的軍綠色書包,看着這些東西,小南彷彿看見了小時候的丁思遠,那個家境貧寒、堅忍、倔強的小男孩……
當然,丁思瑤對這些是不感興趣的,相反,她關心的是紙箱裡面的一個月餅盒子,小南看她費了九牛二虎的勁打開,呵,好傢伙,滿滿一盒的信,看那花花綠綠的信封就知道是女生寫的。丁思瑤一下子來了興趣,把一盒信都倒了出來,興奮地坐在地上,大有想通覽一遍的架勢。
這種極有可能是情書的東西,小南自然也很感興趣,她滿懷期待地看着丁思瑤拿起了一封又一封,最後卻沮喪地把信都塞回到了盒子裡。
“搞什麼嘛,都沒拆。”思瑤嘟囔了一句,把盒蓋蓋上。
呃,都沒拆?
小南彷彿看見了這樣的一幕:
少年的丁思遠走在回家的路上,班上最漂亮的小姑娘走過來,拍拍他問:
“丁思遠,我昨天給你的東西你看了沒?”
“我們還小,應當以學業爲主。”少年思遠漲紅了臉,卻還用一本正經的腔調勸說着小姑娘,“不應該去想這些個問題。”
“什麼問題啊?”小姑娘一臉茫然,“練字不是應該從小開始嗎?大家都說你字寫得好,你看我抄的那幾篇文章咋樣啊!”
……
小南想到這,不由地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擡頭見思瑤正滿面詫異地望着自己,她面上微微一郝,連忙低下頭裝模作樣地翻着箱子裡的東西,卻不想因此翻到一樣意想不到的東西……
一本工程製圖書。
這本書她是認得的,她大一的時候掛科,丁思遠就是翻出了這本書來給她補課的。果然,翻開書一看,上面還有丁思遠寫下的註釋,以及小南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在上面偷偷畫的小豬……
沒想到,他居然會把這本書包得好好的,一直收在這個箱子裡,小南的心裡不由地泛起一陣甜蜜。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寫着寫着想到這個想到那個,就越寫越長了……那就再搞箇中吧~
大家看完番外記得去支持新坑哈,現在好冷好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