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明亮的鐘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給吸引了過去,八音齊鳴,高音昂揚,低音渾厚,純淨古樸,娓娓而來,伶人的歌聲響起,“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音色和諧,但穀雨聽在耳中只覺得嗡嗡直響,旁邊的劉啓顯然很是高興,端着酒盞一口接着一口地往自己的口裡頭灌着,而他瞧自己的神情也越來越不對勁,要不是自己死死地拉住他的手,只怕劉啓當着衆人的面就要把他的手往不該放的地方放了。
此時的公孫賀,也是同樣的沒有心情,他目不轉睛地盯着穀雨,但見她時不時地扭動身軀,顯然是對劉啓的“特殊關照”並不是特別喜歡,他的拳頭幾次捏緊又放下,這個傻妞啊,等到劉啓想把她給要了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有多麼傻了!那時候可怎麼辦?
“公孫大人?怎麼臉色這麼難看啊?”在一旁冷眼瞧着的韓嫣小聲地笑道。
公孫賀一愣,趕緊回道:“沒什麼,就是這歌聽不懂而已。”
“哦?是麼?”韓嫣冷笑道,“我還當公孫大人正是聽懂了這歌才臉色難看呢。依我看,皇上今天晚上可就要忍不住了吧。”
“什麼?”公孫賀猛地回過頭看向韓嫣。
韓嫣輕輕一笑,扭頭看了主位上的劉啓和穀雨一眼,“公孫大人知道我說什麼的。”
公孫賀身子好像被雷擊中,變成了一根燒焦的木炭,當即再不能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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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啓只覺得意亂情迷,已經很久沒有如今日這般開心,酒過三巡,微微醉薰的雙眼瞧穀雨的時候,更加動人,笑得都合不攏嘴了。他捏了捏穀雨的臉蛋,滑膩粉嫩,“年輕就是好啊,穀雨,你就像是剛升起的太陽,朕,朕卻要成落日了。”
穀雨被劉啓捏着臉蛋,心卻不知道有多彆扭。
慄皇后眼見得劉啓已經醉態畢現,趕緊將那些伶人都驅逐了出去,扶着劉啓說道:“皇上,您醉了,不如今夜的酒宴就到此結束吧。”
“好。”劉啓目不轉睛地盯着穀雨,對慄皇后連頭都懶得回一下。
慄皇后忍着氣,看了穀雨一眼,諂媚地對着劉啓的耳畔說道:“皇上,今夜不如就留在合歡殿吧。”沒等劉啓拒絕,慄皇后就補充道;“妾身對穀雨也十分喜愛,今晚就也留下吧。”
只一句話,登時就讓劉啓放棄了說話,反而回轉頭給了她一個滿意的笑。
穀雨心中一涼,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她還沒做出什麼名堂就先要獻身了?
慄皇后深吸了一口氣,維持着笑,朝衆人揮了揮手,“夜深了,不如就早些回去吧。”見衆人起身,正要行禮告辭,王美人則朝穀雨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慄皇后卻打斷道:“穀雨今夜就留在這了,王美人,你請先回吧。”
王美人呆了呆,難以置信地看向慄皇后,慄皇后帶着笑,但雙目當中卻閃爍着冰冷的寒芒。王美人被慄皇后的眼神瞧得六神無主,下意識地把眼光投向劉徹,想要從自己的兒子身上得到方向。
劉徹卻看着穀雨,眼中波瀾不驚,脣角似乎還隱隱有一絲笑意,穀雨似乎從他的臉上看出對自己的嘲弄,他一定想說,自己剛纔不選擇離開,現在想要走卻已經走不了了吧!
穀雨心頭好不氣惱,心想劉徹怎麼就這麼沒良心,那頭忽而有個人影竄了出來,穀雨定睛一看,不禁失色,只見公孫賀已經跪倒在大殿正中。
“皇上,僕臣有事請求。”公孫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面色如土,內心不知道在經歷怎樣的掙扎。
衆人瞬間將目光投向公孫賀,有人歡喜有人憂,劉啓不解地瞥了一眼公孫賀,“你是平曲侯公孫昆邪的孫子吧?不錯,朕聽太子提過你,驍勇有謀,怎麼,有何事?”
公孫賀被劉啓誇讚,又提到了祖父,整個人都不覺有些僵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蹦出來,他茫然地擡起頭,看了一眼穀雨,想到剛纔看到她眸中孤單的目光,一下子有些揪心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躬身道:“啓稟皇上,穀雨……穀雨翁主是僕臣在街上遇到的,僕臣原本,原本將她……將她視爲親妹妹,她許多事情都不懂,僕臣怕她在此會惹怒了龍顏,所以……所以……”
“所以大哥你又要教訓我了嗎?”穀雨不等公孫賀說出口就立馬打斷他的說話道,“大哥,穀雨有皇上照顧,就算不懂,皇上也不會怪我的,你怎麼老是想着教訓我呢!”
只一句話就把公孫賀醞釀了許久的話給徹底地打壓下去。
穀雨看着場中跪着的公孫賀,他的眸中流露出不甘和驚詫,她想起他那天在盛麗宮對自己說的話,他讓穀雨跟他走,眼中滿是堅決。穀雨的心中一股暖流涌動,若說在這一世有誰對自己最好,恐怕第一個便是這公孫賀了。可是現在,眼見得公孫賀要冒着危險說出同樣的一番話,穀雨不得不先發制人。
她不會跟他走的,不能連累他,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就這樣放棄,死也不能。穀雨把目光從錯愕間的公孫賀身上收回,推了劉啓一把,“皇上,你幫我說說大哥吧,他肯定想要教訓穀雨。”
劉啓呵呵一笑,對於穀雨的胡鬧並不理會,但對公孫賀反而更加讚許,“公孫賀,朕得謝謝你,能把這麼好的穀雨送到朕身邊來,哈哈,不過今晚朕累了,要早些休息,明日朕再傳召你。”
公孫賀怔怔地跪在中央,聽得劉啓說把這麼好的穀雨送到他身邊,直讓公孫賀覺得堵得慌,穀雨進宮,他算是始作俑者,倘若他不曾把她帶回家,該有多好……只是,這一世哪有重來一遍的可能?
想着想着,人都忘了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