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宮,原先被稱作長門園,在長安城東南,乃是竇太私人園林,也是由長安東門出前往漢文帝所立顧成廟的必經之路。
竇太主豢養男寵的事滿朝皆知,免不了有人彈劾,竇太主仗着自己是陳皇后的母親,倒也不怕這些彈劾,可總是想給董偃正正身份,就讓薰偃以自己的名義把長門園獻了出來,作爲劉徹前往顧成廟祭祀時的休憩之所。
在穀雨的印象中,長門清冷,幽幽禁閉着金屋藏嬌的神話,只以爲長門宮和所有的冷宮一樣,無人打掃,鮮有人至,蜘蛛網蚊蟲屍體有一筐,可是進了長門宮才發現此處和自己想象的是大不相同。
司馬相如有詩爲證,刻木蘭以爲兮,飾文杏以爲樑。羅丰茸之遊樹兮,離樓梧而相撐。施瑰木之欂兮,委參差以槺樑。時彷彿以物類兮,象積石之將將。五色炫以相曜兮,爛耀耀而成光。
長門園自然不比未央宮大氣磅礴,有着一股君臨天下的霸氣,可卻又決非小家碧玉的私人園囿。宮殿藏於假山樹林當中,溪水繞着腳下緩緩淌過,劉徹說得倒是的確不假,和上林苑比起來,長門園儘管小了些,風景卻也絕對不遑多讓。
一入園門就有一石頭堆砌的假山,雖不至如上林苑那班連綿數裡,但卻也如同一道天然的屏障,能夠遮陽蔽日。過了那假山,之後便是鳥語林,上百隻不同顏色的鸚鵡往來其間,成雙成對的鴛鴦在水中相戲,偶爾有一兩隻逡巡的白鶴走過,讓人頓時眼前一亮,彷彿到了人間仙境。
此時正值深秋,園中鮮花雖然不是遍地都是,但此處卻實在是配得上鳥語花香這個詞。穀雨忍不住嘖嘖讚歎了一聲,心想要是能夠在這樣的世外桃源過活倒是不錯。
劉徹似乎從穀雨驚羨的目光當中讀出了她的願望,低頭在她的耳畔輕聲細語地說道:“朕會建一個比這還好的宮殿,只屬於你和我。”
穀雨尷尬又心動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甜蜜卻又負罪感極重,跑到陳阿嬌的地頭來跟劉徹談情說愛,這實在是有點不道德吧。
劉徹駕臨,長門宮中所有的宮女內侍都提前做好了迎接的準備,只不過這宮中唯一的女主人卻遲遲不肯露面。內侍不禁有些尷尬,只說陳皇后一個人在園中的某處亭中休憩。
劉徹似乎早料到陳阿嬌不會那麼合作,她會自請到長門園中去,對於劉徹自然就是懷着怨恨的。劉徹於是瞥了瞥穀雨,“你確定要見她嗎?朕可不想去自討沒趣。跟她說話,可不大痛快。”
此時地劉徹倒是顯了些真性情。穀雨斜睨了劉徹一眼。心裡頭揶揄。想着你還真只是爲了作秀而來啊。好歹也是要瞧上一面地。
不知是這裡風景優美還是什麼原因。穀雨地兩條腿倒是能夠行走了。劉徹與她手拉手往園中走去。日光溶溶泄泄灑入水中。泛着地粼粼波光映入人眼。好像心頭也跟着泛起了漣漪。兩個人在內侍地引領下。往陳阿嬌所在地方向行去。可這一路走去。倒都是一副遊山玩水地心境。要不是前方就瞧見陳阿嬌坐在亭中。穀雨險些忘了自己此番前來是爲了什麼地。
幾個內侍已經小跑着上前通報與陳阿嬌知道。但陳阿嬌只是背部聳動了一下。卻是連頭都沒有擡。就繼續低下頭去。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直到走近。穀雨這纔看清楚。原來陳阿嬌正在畫畫。可是當穀雨看清楚陳阿嬌手中地硃砂筆點綴出地是什麼時。又更是嚇了一跳。
原來陳阿嬌正在白絹上畫着桃花。一株桃花橫在白絹當中。乍一眼看去就好像是劉徹當初畫地那幅。可若是仔細看。便又能看出些差別。只覺得她筆下地每一片花瓣都要鮮豔許多。桃花鮮豔得有些過頭。反而給人一種即將凋零地感覺。看着就忍不住從心底生出悲傷來。
在陳阿嬌跟前服侍地婢女也都跪倒在地口呼萬歲。陳阿嬌卻還是坐在那一動不動。只是手中地筆往外頭一扔。伸手想要把手邊剛剛畫好地桃花揉做一團。可是剛剛揪起白絹。卻還是捨不得地又放下。冷冷地對着桃花道:“皇上是來看我笑話地麼?”
穀雨其實很明白陳阿嬌的心態,雖然強硬地把劉徹那幅定情畫送回給他,自請被廢,可多少還是帶了些許賭氣的性質。哪裡知道劉徹這次是真的遂了她的心願,真的就把那幅畫給收了回去。
陳阿嬌雖然表面上不在乎,可心裡頭卻還是念念不忘,便坐在這亭中將那幅畫又重新描摹出來。想必那幅畫她看過成百上千次,早已經在心裡頭生了根發了芽,所以就算沒有對照着,也能畫得有七分形似。
劉徹今日心情不錯,淡淡地笑道:“朕來瞧瞧你在這裡可住得習慣。不過,你幼時常來此,應該會習慣的吧。”
陳阿嬌冷笑道:“真是有勞皇上費心了。妾身何德何能,能讓皇上在百忙之中來刻意關心我?”她終於扭轉頭來恨恨地看了劉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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