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元福和若喜公公一起從山上下來後,直奔玉漱殿,皇上、皇后、太后、觀貴妃、蘭昭儀還有許尚宮、青薄、路菲以及幾位御醫,果然都在那兒。
不過那個所謂的宮女屍體並不在,據說已經擡去焚化了——在這個時代,死後焚化是最嚴重和惡毒的懲罰。代表着魂飛魄散,不得超生。
那個宮女叫紅蕊,是在司膳司當職,連子心想了又想,一點印象皆無。
當然,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宮女究竟是什麼人?因何要陷害於她?
原來,在昨日夜裡,這宮女再一次下手,因她得知了許尚宮給蘭昭儀親做了宵夜,便偷偷潛入廚房之中。想要再次在碗筷或湯盆中下藥,結果被許尚宮一早佈下的暗衛一舉抓獲。
連夜審問,她承認了害得怡妃小產的墮胎藥確實是她下的,卻不承認幕後有任何指使者,最後,還來不及再刑法逼供,她卻已經咬破了藏於口中的毒囊。當場身亡。
去小宮女的住處搜查一番,竟發現她藏有一包藥,那藥與害死怡妃腹中龍裔的藥一模一樣,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稻草人,上面寫着人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扎滿鋼針,儼然是一個巫蠱邪術的產物!而更令人吃驚的是,這上面人的名字,竟是——連子蘭!
沒錯,就是現下身懷有孕的蘭昭儀!
抽絲剝繭。一番巡查之下,才得知,這名名爲紅蕊的宮女,原是蘭昭儀宮中的三等宮女,只因幾次在宮中偷竊了首飾被掌事姑姑發現,回稟了蘭昭儀。被下令打了二十個板子,然後貶位粗使宮女發配到掖庭去。從此紅蕊便對連子蘭恨之入骨,卻不知使了什麼手段,被調配到了司膳司當差。
雖然她到死都沒有招供,但以此可以推斷出——這宮女因着對連子蘭的仇恨。所以此次聽聞蘭昭儀懷孕,便存了謀害之心,找來虎狼之藥下於碗筷之中,想借連子心之手除去連子蘭腹中的龍胎,當然最好的是,能連她也一起死咯!
可爲什麼最後卻是害了怡妃?
只因那藥是下在碗筷之中,而且也不知是提前幾天便下好的,所以陰差陽錯,怡妃中了招。
事發之後,她原本該是害怕的,因爲那日她告了病假,一直躲在屋中“養病”,後來,見到處死連子心的懿旨下來,才放下心,但想想仍是不甘,便大起膽子再度尋機下藥。
……
華延帝初時自然不信的,憑藉一具不能再言語的屍體,再編些故事就想做替罪羔羊?
可是最後他卻不得不信,雖無切實證據,但那些推理卻顯得如此合情合理。
其一,調出宮女紅蕊在宮中當值的記錄,全然符合,無一漏洞;
其二,詢問當日暗衛,確實是許尚宮請了他們在司膳司蟄伏並當衆擒獲宮女紅蕊在下藥;
其三,去宮女紅蕊屋內搜查的過程,內案監的人也是一同前往的,並有那人偶與墮胎藥呈上;
其四,讓御醫細細檢驗過,那死去的宮女確實是中毒身亡,而所中之毒,也確實是在口中尋到的那被咬破的毒囊中的毒……
而且,若說是僞造,想來許尚宮也沒有必要爲了一個下屬,費盡心思去僞造這麼一些東西。
所以,幾乎沒有什麼破綻,華延帝不得不信。
於是,忙讓元福去宮牢之中解救受了冤屈的連子心,幸虧這宮牢建於山上,若喜公公的腿腳又差了點,元福這才趕得及,在她服下毒酒之前到達,真真是險哉!
不過雖然獲得了清白,也得了帝后的幾句慰問之語,但最後也因她是司膳司的主位女官,出了這等事她算是疏忽職守,所以被貶官一級,降爲七品膳典,已跟青薄、路菲同樣的官階了。
在鬼門關走一遭回來,連子心又怎還會在意這些,恍恍惚惚地謝了恩,被衆人領回司膳司。
此事算是就此了結。
她很是感激許尚宮,萬萬沒有想到,平日稍顯冷漠的許尚宮,竟會爲了救自己,如此費心。
在這無親無靠,無權無勢的宮闈中,這一雙援手這一份恩情,猶顯珍貴。
此刻,被窗外涼風吹拂,她心神倒是清醒了幾分。
對於這件事,她不是沒有懷疑的。
她之前就知道,這事兒是觀貴妃指使的,所以這宮女的來歷似乎就不太符合了,而且沒道理觀貴妃會在對怡妃得手之後還留着把柄讓人抓吧?還是說,其實這件事從頭到尾都不關觀貴妃的事?一切都是她自己估計錯誤腦洞太過的原由?
可是,今日對質之時,坐在上首的觀貴妃神色中分明不時閃過不甘、惱恨、森然之意,讓她感覺此事絕非與她無關!
再者,那墮胎藥並不尋常,在宮中要弄到這種絕非易事,而那宮女紅蕊既是一個沒有什麼背景勢力的小小宮女,背後無高人指使只因自己的私仇,又是如何獲得這種藥的?還有她口中的毒囊,就更是蹊蹺了,在她認知中,不是隻有那些類似死士的人物纔能有這樣的東西麼?
所以說,這背後肯定不可能沒有人指使,那麼關於這宮女身份經歷的一切,難不成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如此想來,更是可怕,司膳司中該有多少這樣別人的安插棋子?!
揉揉突突跳着的太陽穴,她隱隱覺着,這事情並不是她看到的這麼簡單。
只不過,既然已經結束,那她也沒必要再去探查追究什麼,眼下比較重要的,應該是重新整頓司膳司了!其實許久之前她就想做這件事了,奈何那時初來乍到,不適宜大動干戈,再加上瑣事頻頻,便也就撂下了——而這就是姑息養奸的下場!
呃……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似乎今天自己已經被降職了?上農剛技。
連子心苦笑,這下想整頓的權利都沒有了,唯有官復原職或者請許尚宮出面。
——“是誰?!”
正這樣想着,黑暗中似乎忽然看到對面的桂花樹上有一個人影,一雙眸子投向自己窗戶這邊,在黑暗中泛着瑩澤凜冽的光。
她不由驚叫出聲來,忽的看到自己只着一件霓色煙波的短袖薄紗輕裳,更是一驚,馬上抽走窗戶上支着的木棍,“噔”的一聲,窗戶便合上了。
不由摸摸子,心想是不是今天事情太累所以產生幻覺了?
唉,亂想個什麼勁兒,還是睡去吧。
將窗戶重新支起一個縫兒,然後吹熄了兩盞宮燈,走回牀榻,倒下,果斷閉上了眼睛。
還是自己的牀舒服啊!
活着,真好啊!
在她將將進入夢鄉時,桂花樹上那人,從樹叢後面重新轉出,盯着那扇透出微弱燭光的窗戶,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然後輕輕地跳下樹來,不一會兒人影閃動,眨眼功夫就已消失在夜幕中。
“我回來了。”
“嗯,她如何?”
“吃飽喝足,感覺還好,不過在窗戶邊發了好久的呆。”
“嗯。”
“她好像發現了我。”
“嗯?”
“嘿嘿,不過她最後應該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嗯。”
“我回來時她應該已經睡下了。”
“嗯。”
“殿下,您不打算讓她知道是救的她嗎?”
“不打算。”
“呃,那您這麼關心她,怎麼不自個兒看看人家?”
“你覺得本宮很閒?”
“……沒,殿下日理萬機!”可人家事情也很多呀。
“怎麼,讓你做這些很委屈你?”
“……沒沒沒!能幫殿下保護那位姑娘,小的榮幸幾倍至!”抹汗。
“你最近話有些多,想來是太閒的緣故。”
“啊?”
“明日繼續去北大營餵馬罷。”
“……嚶嚶嚶殿下!”
您真是殘酷無情無理取鬧tut!
……
次日,連子心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心中有些荒涼。
直至看到小酸梅和銀杏熟悉的眉眼,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洗漱過後,穿上了尚服局一早送來的新的女官的服飾——典膳服飾。
小酸梅一邊幫她穿衣,一邊嘀咕,無非就是說她明明是被冤枉的,還差點就死翹翹了,結果沒用升官來補償一下,反而被降官了,真真是不公平! _ 舌尖上的皇后 更新快
連子心也由着她去發牢騷,並不接話,衣飾着好後,用了早膳,然後就去司膳司上班去了。
司膳司的衆女官,除了青薄和旬優對她的態度依舊如常,餘下的皆是比較冷淡,連子心只當沒看見,繼續跟着青薄學習典膳該做的事情。
只是如此一來,司膳司又羣龍無首,主位女官沒了人。
第一天還好,從第二日開始,大家又紛紛開啓八卦模式,議論起這缺失的主位女官的事。
連子心知道一定會有一個新女官來坐這個位置,但是沒想到的是,來得這麼快。
第四日,隨着皇后娘娘的懿旨一起來的,還有新晉的司膳司膳珍,孟可。
孟膳珍是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一張標準的鵝蛋臉,肌膚細膩若瓷,顰顰柳眉似皺還平,五官生得甚是嬌媚,只不過眉眼間透出隱隱的傲慢和不耐,初來乍到,對着司膳司的衆人,只是做做樣子地訓了訓話,叫很多人都不由地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