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我是姜乙兒。”
說完聲音就頓住了, 不是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誰,乙兒是玉娘取的名字, 就連姓都是當初那個道士說起來的, 叔父纔會不得已的告訴她。
就連她的舅父,好像也很害怕這個名字, 不然爲什麼會讓她用假名字, 她根本就不是蕭乙娘,或者說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是誰。
所以拋開這些個無關緊要的名字之外, 她到底是誰呢?或者說,姜乙兒到底又是誰?
有些迷茫的看着周乾禮,他知道嗎?
過了一會眼中又露出了堅定的神色,他們都不告訴她,但她永遠都不能只做他們心目中的姜乙兒,她必須知道她到底是誰!
站直了身體,緩緩的朝着周乾禮行了一個大禮,“我想知道, 拜託了周乾禮。”
周乾禮的嘴角微微上揚, 露出了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 她一定會答應的, 只要是他認識的姜乙兒,一定會想知道的。
聽了周乾禮的話乙兒沒有帶上杏兒,隻身一人跟着他出了瑄王府,坐上了馬車心中五味俱全, 竟然有些不安起來。
她好像還從沒有過這麼的不安,即便是當初面對道士的鬥法,面對小皇帝的危機,她也從未有過不安,因爲她心裡有底氣,所有的結果都在她的心中,逃不掉的。
唯有對叔父的感情,以及面對自己的身世的時候,她開始不安了。
周乾禮也坐在馬車上,一直關注着對面乙兒的一舉一動,瘦弱的身板跟隨馬車輕微的晃動,看不出到底是她在晃動,還是因爲馬車的緣故。
想要出聲安撫幾句,腦子裡過了許久也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最後伸手輕輕的把手臂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乙兒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本能的有些抗拒,後來纔想起來這是周乾禮,才放鬆了身體。
不過有了周乾禮的安撫真的好了一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終於在行駛了許久之後停了下來,“爺,咱們到了。”
周乾禮先一步下了馬車,乙兒纔跟着鑽了出去,刺骨的寒風正好吹過,揚起滿地的塵土。
乙兒的眼睛在不停的打量着四周,她確定這裡她好像沒有來過,若不是跟着馬車這麼繞的路她是絕對找不到的。
這是在京中算得上繁華的一條小巷子裡,看大門的構造院落應該不小,只是此時門庭冷落,頂上的匾額已經只剩半塊了,只能隱約的看到有兩個字卻也看不清,四處都是結着的蜘蛛網和青苔雜草。
真是太奇怪了,這個院子這麼大,左右的看也看不到盡頭,光看左右橫向面和瑄王府比起來都不算小的。
這麼大的院子定是家世顯赫的大家族,可若很是這樣的家族又怎麼會敗落到這幅田地呢?
尤其是此處的位置在京中都算得上好的,居然沒人把它買去重新修建,連帶着周邊的景象也很荒涼,真是處處透着古怪的味道。
“這是哪裡?”
“進去瞧瞧就知道了。”周乾禮使了個眼色,方纔駕車的侍衛就上前一把推開了塵封許久的大門,木門發出了吱嘎的聲響,在這青天白日裡莫名的增加一絲的詭異氣氛。
與此同時的大理寺地牢中,閉眼冥想的姜裕恆突然就睜開了眼睛,朝着牆頭上唯一的一扇小天窗看出去。
果真都是命數嗎,他就算是機關算盡,也還是阻止不了這一切的發生。
進入廢宅的大門首先踏入的就是一個方正的庭院,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頭,她可以肯定她對這裡沒有記憶,可爲什麼就是會這麼熟悉呢?
又往裡走了幾步,穿過庭院直接就到了大堂,大堂內什麼也沒有,有的只有破敗的傢俱和腐爛的磚瓦,到底是哪裡有地方讓她覺得熟悉,到底是哪裡?
周乾禮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乙兒的腳步越走越快,直到穿過大堂在一個院子前停了下來。
她終於想起來了,到底是哪裡讓她覺得熟悉,是佈局,整個屋子的佈局,是按照奇門遁甲陰陽十八局來排列的。
即便庭院已經衰敗屋子已經支離破碎,可還是能從地基處看到原有的格局,全部都是參照風水來修建,大到整個府邸的朝向,小到一個小院落開門的方向,都是有講究的。
而偏偏這個佈局的方式她會,並且深深的刻在她的腦海裡。
那麼這裡一定是她認識或是熟識的地方,到底是哪裡她爲什麼想不起來,痛苦的用雙手抵住腦袋,她的頭又開始有些疼起來了。
周乾禮一直注意着她的情緒變化,有些不忍心,可一想到她應該知道這一切的,又默默的沒有阻止她,只是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只要她有不對勁的地方就馬上的帶她走。
乙兒明明沒有來過這裡,可如果這裡和她腦子裡所想的那個佈局一樣的話,一定會有那個地方的存在的。
她快步的穿過廢棄的院子和花園,直直的朝着一個東面走去,在一個相對較大的院子前停了下來,愣愣的看着眼前破舊的屋子。
周乾禮一路跟在她後面,這一次終於停了下來,“你想起來了嗎?”
乙兒搖了搖頭,“但這裡我好像記得。”
她走向了院子的門邊,用手比劃了一下虛無的地面,“這裡,有海棠花,她說寓意富貴滿堂。”周乾禮看着地上的青苔和塵土不發一言,根本看不出這裡曾經有過什麼。
又往前走了兩步,乙兒又指着地上的泥坑道:“我屬木,水生木,這裡有羅漢松和美人蕉。”
她就這麼一直對着空空如也的院子不停的說,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想不起來,她說出的這些不過是她腦海裡不自覺陳顯出來的。
直到乙兒蹲在了一個牆角邊,不停的對着牆角找些什麼的時候,周乾禮後悔了。
“別找了,興許是我帶你來錯了地方,我們走吧。”
周乾禮皺了皺眉,他突然就有些不願意看到她恢復記憶以後的樣子了,光是看到她此時的神情就能知道這些並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乙兒卻搖了搖頭,她不願意走,她想待在這裡,即便這裡什麼都沒有,但她知道,她是屬於這裡的,這裡……
是她的家啊。
突得乙兒想起了什麼,有的,這裡會有這個院子,一定也會有她現象中的那個地方!
推開周乾禮伸出扶她的手,直直的朝着前面跑了出去,左拐右拐的竟然通向了前面的一處小院。
走近了纔看到是個獨立的小院子,門前竟然還有幾棵松竹沒有頹敗,院子的大門雖然也已經破舊了,可上面落了鎖,竟然是一處完好沒有被人毀壞過的院子。
乙兒的眼睛一亮,大步的朝着前面走去,周乾禮疑惑的看了一眼他身邊的侍衛,他不是讓他們先進來看過了嗎,怎麼沒有聽他們回稟說有這麼一處地方。
周乾禮不過是一時沒有看着,乙兒已經朝着大門走了過去,伸手就要往前推。
“乙兒,別去,上面落了鎖,你進不去 。”
“這是假的,障眼法,可以進去的,你看。”話音剛落,鎖就從門上脫落了下來,原來是個搭着沒有扣上的鎖,並不需要鑰匙只要往裡一推就能打開。
她果然沒有記錯。
隨着塵封已久的大門被打開,院子也呈現在了他們的眼前,這裡竟然是這戶宅子主人的祠堂。
“這裡怎麼會有沒被人毀掉的祠堂?”以先帝的性格,他下旨抄家,整個屋子都被毀成了這幅模樣,怎麼可能不毀掉這個祠堂。
尤其是他對姜家恨之入骨,這裡纔是他最想要毀掉的地方纔對。
“因爲有八卦陣,方纔的屋子排列的順序會讓人迷路,走回到出口,找不到這裡的。”
難怪剛剛他跟着乙兒的時候,就覺得周圍的景象似曾相熟,好像纔剛剛走過一般,原來這都不是他的幻覺,也就難怪他的侍衛會搜查了整個府邸都沒有發現這裡了。
乙兒已經先一步的踏進了院子,首先映入眼中的就是一個青銅造的香爐和各式的燭臺,雖然此時沒有香火,可還是能從凝固的蠟淚上看出曾經是何等的鼎盛。
方纔還帶着笑意給周乾禮介紹院子的乙兒,突然就收了臉上的笑,站在庭院中間像是個滿懷敬畏之心的晚輩,竟然直直的朝着清冷的石板跪了下去。
雙手虔誠的合起,彎下身子恭敬的趴伏在地面上,“不肖子孫姜乙兒,拜見姜家列祖列宗們。”
再擡起頭來已經是滿臉的淚水,這還是周乾禮第一次見到她哭,也是頭一回看到有人能哭的如此無聲又悲愴。
此時心中竟然充滿了後悔,他當時若是沒有帶她來這裡,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難過了?
想要伸手去扶她起來,乙兒就站了起來,超前走了兩步又直直的跪了下去,口中繼續道:“不肖子孫姜乙兒,拜見姜家列祖列宗們。”
周乾禮跟着她的腳步往前走了兩步,一擡頭就看到敞開的屋內,整齊的排列着上百塊牌位。
最上面的是姜家開家創派老祖宗的牌位,最前面的赫然就是當年令所有朝臣聞風喪膽的姜皇后,姜渙芝的牌位。
他好像能夠明白,爲什麼乙兒會如此了。
乙兒就這麼一步一步,跪拜着進了祠堂內,因爲太過用力的叩首,白嫩的額頭上已經紅了一片,映襯着潔白的肌膚格外的滲人。
到了祠堂內,乙兒挺直了腰板端端正正的跪在了牌位前,用力且緩慢的朝着地面磕了一個響頭。
“不肖子孫姜乙兒,拜見姜家列祖列宗們。”
這一次她伏在地面上,良久才又挺直了腰身跪直了身體,就好似是入了夢魘,中了魔障一般,不管周乾禮說什麼她都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
眼裡不帶一絲別的情感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牌位,耳邊好似想起了當初姜渙芝訓誡家中所有子侄的場景。
年邁的姜皇后身穿正裝站在祠堂內,所有的嫡系旁支的年輕子侄們圍滿了整個祠堂內外。
“你們永遠都要記住,你們姓姜,你們身上流淌着的是我們姜家的血液,無論何時都不要忘記姜家家訓。唯吾姜家順天地而生,應社稷而興,唯吾姜家上奉神明知天意,下達聖聽曉萬事。”
她忘了,她竟然忘記了,她姓姜她絕對不能忘記的!
“孫兒不孝,令姜家珠玉蒙塵,孫兒姜乙兒,必不負祖宗基業,揚我姜家盛名。唯吾姜家順天地而生,應社稷而興,唯吾姜家上奉神明知天意,下達聖聽曉萬事!”
用力的朝着地面又磕了幾個響頭,就像是失了心智的提現木偶般,口中一直不停的喃喃重複着這幾句話。
她姓姜,姜家是大周最爲繁盛之世家大族,出了數位丞相軍機重臣,更是出了一位大周曆史上絕無僅有的攝政皇后,她的姑祖母姜皇后。
她是姜家第二十五代玄孫!
曾經姜家丟失的一切,她都要讓他們還回來!姜家不該碌碌無爲不被人所知,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姜家,姜家本就該與國同興,與社稷共生!
“姜家的列祖列宗在上,第二十五代玄孫姜乙兒,絕不辱姜家之名!”
因爲乙兒的聲音太過輕,又都是低語的喃喃,周乾禮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些什麼,只知道她不停的在磕頭。
瘦弱的身子就像風中搖曳的花草,讓人心生愛憐。
直到乙兒從地上慢慢的站了起來,額頭上已經紅腫了一片,方纔太過用力,此時整個人已經沒了氣力,下一秒就要往旁邊摔去。
好在周乾禮眼疾手快,迅速的扶住了她的身子,“乙兒?你沒事吧?”
從夢魘中被突然的喚醒,一時之間竟不知自己生在何處,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扶住自己的周乾禮,她是誰?
頭好痛,腦袋就像是撕裂般的疼痛了起來,失控般的從周乾禮的雙臂間用力的掙脫開,無助的捂着自己的腦袋全身不停的冒着冷汗,雙手握拳微微的顫抖。
她是姜乙兒,她是姜乙兒!
雙眼猛地睜大,眼前一幕幕在飛快的劃過,有母親病逝時父親絕望的呻吟,有父親眺望京師時沉重的責備,有顧洵離開姜家時深切的不捨。
以及父親一聲聲在耳邊痛苦的呢喃,“爲何偏生是個女兒呢?”
爲何她是個女兒身,爲何母親會因爲生她難產而亡,爲何從小最疼愛她的叔父要離開她!
“啊!我到底是誰?”用盡全身的力氣只聽到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吼聲,就抱着腦袋昏迷了過去。
周乾禮趕緊抱住了她,有些擔憂的在乙兒耳邊不停的喊,“乙兒?乙兒你醒醒,姜乙兒,你醒醒!”
“爺,姜姑娘好像是體力不支昏迷過去了,還是趕緊找太醫吧。”
周乾禮這纔像是醒悟了過來,趕緊抱着她按照原路衝了出去,說來也是奇怪,他們剛剛找這個祠堂用了許久,左右的繞根本就記不住路。
可當他抱着乙兒衝出去的時候,根本沒想這麼多,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趕緊送她去找大夫,竟然局被他走了出來,而且直接就到了方纔他們進去的大門口。
周乾禮抱着人一隻腳踏出姜家舊宅的大門,情不自禁的回頭看了一眼曾經輝煌的府邸,下一秒又反應了過來,抱着人快速的上了馬車。
這裡不過是黃粱一夢,過去的輝煌終究已經過去了。
*
大理寺地牢內,葛太傅再一次的駐足於牢房外,眼睛有些迷糊不清的看着牢內的姜裕恆,“裴家小兒說你願意見我了?”
姜裕恆慢慢的將身子轉了過來,認真的看了一眼葛太傅,“是,小侄想見世叔,想替姑母問世叔一句。當年姑母她老人家病重歸天,姜家府邸被抄,可宗祠卻一直沒被人發現,是世叔的主意還是他?”
葛太傅躊躇了許久,一時之間竟然回答不上來,姜裕恆口中的這個他,指的是先帝嗎?
“世叔只許說一句到底是您的主意,還是他的意思?”
最終在姜裕恆的注視下葛太傅緩緩的點了點頭,“是我,當年陛下對姜家恨之入骨,若是他知道宗祠所在又怎麼會放過,是我無意中發現了卻沒有聲張。”
“多謝世叔直言相告,既然如此,世叔也不用一而再的勸告了,這大周早該亡了,就算有命盤也於事無補,我,無能無力。”
說完又將身子轉了回去,他只求一個答案,若是當年先帝真的對姜家存過一絲的善心,那麼今日又何至於此。
“這個答案有這麼重要嗎?若真是先帝你就會告知我命盤的下落?我看也未必,你只不過是心不死,尚存一絲的僥倖,你既然不願意配合,我卻一定要拼一口氣護陛下週全,只能委屈你了。”
說完就拄着柺杖走了出去,衝着迎上來的裴嘉齊點了點頭,“按照我之前說的去做吧,全城張貼告示,只要是姜家之人一個不留,全抓進大理寺,寧可錯抓一個都不能放過!”
“是,那裡面關着的人,又將如何處理。”
“張榜公示,姜家逆賊霍亂朝綱,謀逆作亂,即日處死!”
*
“爺,我們現在去哪裡?回府上嗎?”周乾禮看了一眼懷裡昏迷不醒的乙兒,一時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回府吧。”
話出了口又有些後悔,他若是把姜乙兒帶回自己的郡王府,對她對自己來說有好處嗎,尤其是如今瑄王蠢蠢欲動的時候,他在這個時候鬧出這種事情來,將來對他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
“等等,去瑄王府。”
馬上在路口轉了個彎,就朝着另外一個方向快速的往前去,低頭看着懷裡皺着眉頭的小人,心中有些難以抉擇。
從宴會上跑回來的如欣一進院子就發現乙兒不見了,問了杏兒才知道竟然是跟南平郡王出去了,就有些不安了起來。
就算她們兩個是兩情相悅了,那也是不合禮數的,若是被人撞見了,南平郡王落個風流瀟灑的印象,她家乙兒可如何嫁人啊?
都說娉者爲妻,奔者爲妾,若是知道南平郡王是這般不靠譜的人,剛剛是怎麼都不會讓他們兩個單獨相處的。
一想到上回田維和蕭清雪是事情,就有些後怕,難道周乾禮是這樣的人?
如欣左右等着都不見乙兒和周乾禮回來,就有些急了,想來想去又覺得找蕭樑忠是不靠譜的,若是被蕭樑忠知道指不定會是什麼反應。
猶豫了一下,就和杏兒小聲的交代了兩句,讓她速去速回。
杏兒出了瑄王府就直奔顧府而去,如欣思來想去,還是找顧洵最爲妥當了,顧洵是帝師權勢不在周乾禮之下,又是乙兒的叔父最爲維護乙兒的,找他總是沒錯的。
如欣還沒等到杏兒帶着顧洵回來,就等來了周乾禮和昏迷不醒的乙兒。
“乙兒這是怎麼了?郡王!您到底帶乙兒去了哪裡,虧得我如此信任您,將乙兒交給你照顧,就出了這種事!”
或許是如欣的問話太過的尖銳,讓周乾禮下意識的就皺了皺眉,這是把他當成什麼人了?她難道以爲自己對乙兒做了什麼不成?
“是姜姑娘突然舊疾復發,頭痛欲裂趁我不注意,竟然以頭撞地生生的將腦袋磕紅,進府之前我已經派人去尋太醫了,妹妹還是讓我先把人放下來再說。”
如欣這才注意到乙兒額頭上的傷,這會已經有些青紫了,甚至還有血珠往外滲。
“怎麼會這樣?乙兒已經許久沒有犯病了,怎麼好端端的會突然復發,方纔是如欣一時情急誤會了郡王,多有得罪,還望郡王莫怪。”
周乾禮匆匆的點了點頭,就把乙兒抱進了屋內,等到太醫一來他就退了出來,女子的閨閣之處他就不便再待下去了。
“姜姑娘後續有什麼病症,妹妹再差人告訴我,若是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儘管找下人來尋我便是,後宅之地我不便久待,先行告辭了。”
如欣讓丫鬟把周乾禮送出去,就急匆匆的跑回了屋裡。
這事不對,乙兒就算是發病也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她又不是沒見過當初她發病的樣子,一定是周乾禮還隱瞞了什麼!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而是乙兒的病!
只要等乙兒醒過來一切就都明白了。
“黃太醫,您瞧瞧這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怎麼會舊疾發作的。”
南平郡王去請定是請了太醫院的醫正,是個鬍子頭髮花白的老先生,一開始沒有注意乙兒的容貌,等到坐下之後把完脈要看她腦袋上的傷才注意到。
黃太醫整個人一驚,還以爲自己的眼花看錯了,定睛一看心下一慌,這,這,這世間怎麼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如欣緊張的等着黃太醫的消息,沒想到他遲遲的沒說話,心裡很是焦急,“黃太醫您看清楚了嗎,她這是怎麼了,之前已經請太醫院一位姓林的太醫瞧過的,說腦袋後的傷已經無礙了,今日怎麼又會突然的復發呢!是不是哪裡又出了問題。”
黃太醫這才從恐慌之中清醒了過來,仔細的檢查了一下乙兒額頭上的傷勢,聽說後腦勺還有舊傷又小心的側過腦袋來檢查。
“額頭上的只是輕傷,腦袋後面的傷口也早就癒合了,就怕是還有淤血未清,現下也沒有別的方法,只能是開些藥試試。”
如欣聽了就更着急了,先前乙兒進京與蕭家相認的時候,就請過太醫瞧過後腦的傷,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後來顧洵又尋訪了許多大夫都說無礙了。
按理來說這麼久沒有復發不應該會這樣的,除非是剛剛和周乾禮出去發生了什麼事情。
“黃太醫,您是醫正,就醫的時間長有經驗,小女只想問問太醫,您覺得這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纔會這樣的?後腦的傷和她失憶有關係嗎?”
“這位姑娘她失憶了?失憶的原因也不外乎幾種,受到了什麼強烈的刺激短暫的失憶,這種情況受到另外更大的刺激可能就會想起來。而腦部受創,這種情況就不一定什麼時候能想起來了。”
“多謝黃太醫!”如欣趕緊把準備好的賞錢塞給了黃太醫,只希望能對乙兒的病有所幫助。
黃太醫推遲了幾下就收下了,起身的時候又回頭看了兩眼躺在病牀上的乙兒,這麼看好像又沒有第一眼那麼像了。
而且他是大夫,自然能從脈息等看出這個姑娘的年紀,絕對不可能是當年的那位。
如欣跟着把黃太醫送到了門口,就讓下人去抓藥,臨到院門口的時候黃太醫又停住了腳步,“對了,還不知道里頭的這位姑娘姓什麼?”
“姓蕭,是禮部蕭大人的表親,黃太醫怎麼突然問起這個?”對外的時候她們都統一了口徑,不管是誰一律說她是蕭乙娘。
黃太醫這才露出了一個瞭然的笑,“沒什麼,頭次遇上這樣的怪病,老夫回太醫院再與其他同僚商議商議,若是有對策,好再送了方子過去。”
如欣不疑有他,只覺得黃太醫人真的太好了,感激的行了個禮,千恩萬謝的把黃太醫送出了門。
來接黃太醫的馬車停在了王府外,坐上馬車黃太醫又想起剛纔看診的那位姑娘,還真是像,只是當年那位在的時候,男兒氣魄要更勝一籌。
他當時還是剛當上御醫,初出茅廬的愣頭青,第一次在後宮見到那位的時候,人都傻了,他還從未見過如此貌美的女子,呆呆的看了好久才發現人已經走了。
後來再見到她時,已經是太祖皇帝的皇后了,她欽點了他給她問診,後來纔會一路平步青雲坐到了醫正的位置上,時隔這麼多年,佳人已逝,想起來竟還有些感傷。
若不是有姜皇后當年的知遇之恩,他一介寒門出身又怎麼會這麼快就成爲了醫正,看着姜皇后病重藥石無救之時,能做的也不過是拖延幾日的壽命。
只可惜當初姜家蒙難之時,他沒什麼能力幫得上忙的地方,若是方纔那位姑娘真的與當年的姜家有淵源,那就好了,他也不至於報恩無門了。
馬車在路上停了下來,黃太醫探頭出去看,“怎麼停下來了?”
“回大人,前面的路好像被堵了,大家都在圍着看大理寺的榜文呢,好像還有顧大人的馬車也在前頭,咱們是繞路嗎?還是再等等。”
“大理寺的榜文?真是奇怪,這好好的沒有冤假錯案也沒有什麼大事,大過年的大理寺湊什麼熱鬧,你去瞧瞧都寫了什麼內容。”
小廝答應了一聲,把馬車停在了路邊,就小跑着扎進了人堆裡,黃太醫掀開簾子看了兩眼,只看到烏壓壓的人羣,其他的什麼都看不清楚。
很快小廝又噠噠噠的跑了回來,“大人,好像是抓什麼欽犯呢,與咱們也沒啥關係,就是這人一時半會的也少不了,要不我們往西街回去吧。”
“你看着辦吧,我們先去趟太醫院。對了,你方纔說的是哪個顧大人啊?”
他怎麼瞧了半天也沒瞧見哪位大人的馬車。
“是帝師大人,顧大人啊,好像剛剛走了,原來像顧大人這樣位高權重之人,也會在意這些街頭榜文啊。”
黃太醫哦了一聲,“那我們也走吧。”
等到馬車動了起來,他就閉上眼睛準備休息一會,突然想起來有些不對,“等等,你說抓欽犯?這大理寺什麼時候還管抓欽犯了,這不是刑部的活嗎,而且近來這大周太平的人,抓的是誰啊?”
“小的也沒看仔細,就瞧見好像是姓姜的,說來也是奇怪啊,小的怎麼從未聽說過京中有大戶姓姜的啊。”
“姓姜?走,回去,我要親自去瞧瞧。”
那邊黃太醫剛走,如欣派人去通知蕭家的人就來了,是宋氏親自帶人來接的,蕭老夫人聽說乙兒突然昏迷不醒,險些老人家也要跟着暈倒了。
要不是宋氏攔着她,都要親自來接她了,這纔派了宋氏和家裡穩重的媽媽一塊來接她回去。
“真是麻煩如欣了,我現在就帶乙娘回去,你就不要擔心了。”宋氏是見過了宋側妃纔過來的,心裡被蕭老夫人催的也有些急了。
如欣不敢把乙兒是跟周乾禮出去才昏迷的事情告訴宋氏,就怕節外生枝了,只說好端端就病了,宋氏又說了幾句就帶着人回去了。
如欣本來也想跟着去蕭家,又想起來明日還有事情,約了時間,等明天客人一走就去蕭家,才送着他們的馬車離去。
剛把宋氏送走,那邊顧洵就帶着人急匆匆的走了下了馬車,顧洵連官服都沒有換,剛從宮中出來,就接到小童的消息,說乙兒被周乾禮走帶了,遲遲沒回來。
再也管不了什麼兒女情長了,心裡只有對乙兒的擔心,趕緊上了馬車就朝王府趕過來。
只是路上碰巧看到了大理寺的榜文,本來無心管這些閒事的,卻聽到周邊議論的聲音,才讓小童下了馬車去瞧,才知道是關於姜裕恆的榜文,所以中間耽誤了點時間。
等到他趕到瑄王府,才知道乙兒已經被宋氏接了回去,如欣在宋氏面前不敢說,對着顧洵就敢說了。
把周乾禮帶着乙兒出去,後來回來乙兒就生病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顧洵說了,顧洵氣得險些把旁邊的案桌給摔了,後來纔想起來這是在哪裡,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多謝如欣姑娘,今日若不是有你在,乙兒還指不定會遭逢什麼事情。你是乙兒的閨中好友,若是以後還有這種事情發現,你一定及時的派人來通知我。”
如欣趕緊搗蒜般的點頭,對顧洵她可是放心的不得了,把剛剛乙兒來的時候說的話,以及自己的猜測都說了。
“乙兒應該是心儀南平郡王了,看南平郡王的意思應該也是對乙兒有好感的,只是我不太喜歡南平郡王,總覺得他接近乙兒是有目的的。”
越說就越發現顧洵的神情有些奇怪,一開始還是斯斯文文的模樣,突然就陰沉的嚇人,就算是知道周乾禮圖謀不軌,也不用一副有人搶了他老婆的樣子吧?
顧洵當然知道乙兒喜歡的不是周乾禮,而是……
可光是聽說乙兒和周乾禮,他的心裡就有些恨得牙癢癢,這個周乾禮,竟然青天白日的就敢打乙兒的主意了,真是不把他上回的話放在心上了!
當他顧洵是看看的嗎?!
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注意到,在聽到如欣說乙兒喜歡周乾禮的時候,他的臉色有多麼的難看。
如欣嚥了咽口水,有點不敢繼續往下說了,“顧大人,是不是如欣哪裡說錯了?”
顧洵這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了,“沒事,是我想到了別的事情,如欣姑娘說的沒錯,這周乾禮就是滿腹心機,接近乙兒是別有目的的,不過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我先去蕭家瞧瞧乙兒。”
等到把顧洵送出了王府,如欣這才鬆了一口氣,這個顧大人也太可怕了吧,變起臉來比天氣還快呢!
顧洵心裡掛念着乙兒,也管不了其他的了,直接就奔着蕭府去了。
蕭樑忠得了消息,趕緊從部署回了家,正好碰上趕來的顧洵,一道進了蕭府。
“顧賢弟,真是抱歉,今日事忙,不知道乙兒會出這種事情,以後一定再多派幾個丫頭跟着她。”
蕭樑忠也不知道爲什麼面對顧洵的時候總會覺得有壓力,好像是自己在替顧洵照顧人似的。
可仔細的算起來,明明是他和乙兒纔是嫡親的舅父和外甥女,怎麼倒像是換了個身份,不過這會他還一點都沒理清這個關係。
“蕭兄言重了,您也不希望乙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都是意外而已,蕭大人把乙兒照顧的很好。若是姜家嫂子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的。”
顧洵第一次來的時候,就把蕭若嵐已經病逝的事情告訴了蕭樑忠,只是蕭樑忠不敢告訴蕭老夫人知道,一直都瞞着她老人家,就怕她知道自己白髮人送黑髮人,會哭死過去。
下落不明也算是給她一個希望,只是這份苦楚就要他自己一個人承擔了,當初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在書房靜坐了一宿。
現在聽到若嵐還是眼眶有些發紅,喉嚨間有些苦澀,微微的點了點頭,“我們還是去瞧瞧乙兒吧。”
蕭樑忠之所以願意給顧洵行方便,也是因爲他覺得和顧洵感同身受,懷着一樣對乙兒的關心,從來不敢往別的地方想去。
到了乙兒的屋子門口,就看到蕭老夫人和宋氏都圍在她的牀前,聽到顧洵來了,趕緊相互的見禮。
既然有這麼多人在,他就不方便走近了看乙兒了,只能遠遠的看了兩眼,一眼就瞧見了她額頭上的傷痕,氣得顧洵雙拳緊緊的圈緊,現在就想去把周乾禮拉出來痛揍一頓。
乙兒可是他含在嘴裡的寶貝,他平日裡都不捨得碰一下的,結果這個周乾禮帶出去一會,就傷成了這樣!
若不是周圍還有家眷在,他都要衝上前去把人抱在懷裡,好好的安撫他這幾日的相思之苦。
“真是不巧,今日顧大人前來拜訪,卻出了這檔子事,老身這孫女兒也是命苦。”蕭老夫人一隻手握着乙兒的小手,一邊在抹眼淚。
“是晚輩唐突了,正巧蕭姑娘身體不適,我府上還有些藥材,一會就讓人送過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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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老夫人又千恩萬謝的說了幾句感激的話,顧洵就沒有藉口再待下去了。
遠遠的看了幾眼,最後只能離開了屋子。
等到顧洵剛離開,蕭老夫人就聽到躺在牀上的乙兒,突然喃喃了幾聲什麼。
聲音很輕,蕭老夫人把耳朵趴近了聽才能聽得清楚,她閉着眼無助又微弱的在喊着,“叔父……”
作者有話要說: 我顧洵!就算是餓死也不會親近乙兒的!
emmmm真香,乙兒真是我的好寶貝。
哈哈哈哈哈,叔父的臉已經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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