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武站在巨石頂上,神念尾隨着兩人,當元斌低下頭說出這句話時,不由心中一驚。
“莫非這元斌要……”
當某人失勢陷入低谷時,卻被最信任的心腹背叛!
這種戲碼在藍星上的各種電視劇中屢見不鮮,甚至已經形成了固定的套路。
正當魏武以爲兩人會如他心中所想那樣時,
後續卻未按照藍星上的劇本發展。
兩人在休息的同時也餵飽瘦馬,沒過多久便繼續上路了。
原本認爲的一齣戲好戲還沒開始便結束了,魏武卻滿是欣慰,心中對耿仁杰和元斌兩人的評價又高了幾分。
耿仁杰頗有識人之能,而元斌身具不凡的實力,在大人實力落入低谷時卻依舊忠貞不渝。
在這個背叛與強權司空見慣的世界,兩人就如同那混入污濁之河的清泉,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又不得不混入其中,只能堅持守自我,不斷與渾濁抗爭。
神念隨着兩人一路隨行,後面沒有再生波折,魏武頓時失去了興致,念頭回到自己身邊。
耿仁杰方纔與元斌那番話依舊在腦海中迴響。
安原縣的耿大人竟然有一雙能夠識人的眼睛,輕易的分辨一個人的潛力。
不對,應該不僅僅是潛力能夠形容的。
那安原河神七品惡蛟被耿仁杰那雙眼睛無視也就罷了。
國師府那位可是世間如鳳毛麟角的三品之尊,也僅僅讓那雙眼睛生出一絲波瀾。
而自己卻在那雙眼睛中有如此高的評價!
魏武自家人知自家事,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特別,更不會認爲自己潛力非凡。
自己之所以能紮根在這個無比兇險的世界,除了自己一貫的謹慎外,更多的是因爲機緣巧合下擁有了混沌空間。
他非常的清楚,若是沒有混沌空間,自己跟尋常地靈沒有太多的差別。
是混沌空間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莫非那雙眼睛竟然能看穿自己真正的底蘊。’
一個念頭在腦海之中浮現,魏武卻並不覺得離奇,這個世界能人輩出,自己的混沌空間似乎早已被多人察覺到過。
不論是鐵口直斷的張半仙,還是那可能還未打過照面的食夢貘,都曾在一定程度上察覺到了自己混沌空間的存在。
當然,他們所察覺的可能並非是混沌空間本身,而是從一切不合理的情況下,推斷出某種合理的存在。
至於這耿仁杰,估計同樣如此。
那雙眼睛同樣探查到了自己的底蘊,卻無法知道底蘊來者何處。
正所謂,知其然卻不知其所以然就是如此了。
想清了前因後果,甚至連之前一些令他疑惑的情況豁然開朗,似乎解開了頭上懸掛的利劍,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想通了這一切,魏武忽然間念頭通達了。
他並不急着回到沁泉水府面對那些如狼似虎的女神,而是繼續探尋着六品神靈的權柄和奧秘。
方纔剛剛突破,匆匆探尋了片刻,還未進行品味到其中的細微之處,便被元斌那股滿懷惡意的目光驚醒了。
如今,正好可以藉着出門迎客的機會,獨處一段時間細細研究。
突破到六品之後,權柄多出了一些奇妙的運用。
首先便是剛纔驚鴻一瞥,可以俯瞰到整個安原縣全貌的俯視視角。
剛纔還未細細品察就被打斷,一時間,竟還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
魏武不由分說,再次進入到那種奇妙的感覺之中去。
下一刻,神念不斷的拔高,一張巨大的地圖出現在自己的眼前,其中的河流、林原、城池皆在眼下,而在林中奔馳的野獸,城池中緩緩而動的行人皆在這個視角下逐一展現。
當然,可能是品級不夠高的緣故,這張地圖只能縮放到一定的程度,最高可以將城中的行人放大到螞蟻大小便再也不能更進一步了。
彷彿有一種自然法則,在阻隔着自己的探究。
完全沒有在自己地盤之中那掌控一切,所有事物一切盡在眼前的感覺。
不過,哪怕如此,魏武也不由驚歎這種俯視視角之威能,自己終於可以足不出戶而知曉整個安原縣的事務了。
雖然這視角有些奇特,彷彿藍星上某些像素風創世遊戲一般,但終歸是一個好的權柄手段。
魏武不知道這權柄來源何處。
不知是所有六品地靈都能掌握,還是僅僅只有自己掌握。
或者,更多的可能性是來源於耿仁杰那誠心的一拜。
代表着安原縣正統並被無數百姓認可的官氣,加上耿仁杰那身寧折勿彎的浩然正氣,以及六品地靈權柄,三者合一,方纔形成了這種類似上帝視角的能力。
這看似神奇的能力只是突破到六品後最爲雞肋的能力而已。
魏武最關心的還是自己所掌控地盤的範圍。
隨着心念一動,他的身影來到了一處河岸。
魏武靜靜的站在岸邊,望着那幾乎快要乾涸的河流,在河牀上,無數人提着木桶,排成一條長龍,靜靜等待着前行。
河中心,原本的河流已經萎縮到一條小溪的寬度。
幾十名身穿重甲的士兵嚴陣以待,滿臉警惕的望着排隊取水的民衆,一隻手一直握住刀柄處,彷彿隨時都要重拳出擊。
排着隊的民衆神色麻木,前面一人取到一桶水,也不顧河水渾濁,當即大口大口的喝上幾口,直到腹部鼓起,才意猶未盡的抹了抹嘴。
他看了看只剩下大半桶的木桶,求助似的望了望身旁的士兵,似乎想要再到河中取一些水裝滿木桶,卻被士兵粗暴的趕開了。
後面一人這才晃晃悠悠的向前一個身位,將手中的木桶小心翼翼的放入溪中。
很快,一桶水被提了起來,士兵正欲趕人,那人不急不緩從懷裡摸出一個物件,向士兵遞了過去。
沒過多久,又一桶水被他提了起來,他左右手各提一桶水,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之中,朝着河對面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魏武目光鎖定在他的身上,一路隨着他從河心到河岸,隨即便是一座巍峨的城池。
下一刻,魏武的目光穿過那高大的城牆,投入到城池之內,所見百姓,不論高矮胖瘦,無不愁眉苦臉。
城中那一座廣闊的院子牆外,一地骨瘦如柴的饑民癱坐在牆邊,目光滿懷希冀的盯着塗着朱漆的小門,似乎只那道小門打開,便有生的希望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小門緩緩打開,幾個家丁模樣的人,從小門處拉了一車圓木桶走了出來。
那一地饑民見到這一幕,所有人眼睛都亮了,紛紛站起身來,朝着木桶衝了過去。
木桶桶蓋瞬間被衆人掀開了,只見桶內漂浮着亂七八糟的東西,爛菜葉、黑糊糊的剩飯……
原來是一桶泔水!
這些在藍星上連豬都不能吃的東西,在一衆饑民眼中似乎是無比珍貴的山珍海味,發瘋發狂一般的爭搶着。
很快,那木桶中的泔水便被搶奪一空,衆人昂首眼巴巴的望着幾位家丁,目光中帶着懇求之色,彷彿在問是否還有……
一衆家丁神色爲難,不由將目光落在首位那人的身上,那爲首的家丁衝着衆人呵斥了幾句,隨即那羣饑民便一鬨而散,很快又聚集到下一個大戶人家的側門口。
“這就是安原縣城嗎?”
魏武與那座城池遙遙相望,細細感受着城中發生的一切。
很顯然,哪怕縣城的情況已經不容樂觀,卻依舊有不少人在堅持着,哪怕犧牲尊嚴,也要搏一搏那微乎其微虛無縹緲的機會。
吃剩飯,喝泔水,這種藍星人難以想象的困境和遭遇,卻在城中無比真實的上演着。
那些大戶人家雖然沒有開倉放糧的善舉,卻也不能完全說是壞,至少饑民還有發黴的食物可吃,還有泔水可喝。
至少沒有發生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情況。
魏武心情異常沉重,不由想起耿大人的請求,難怪他會孤注一擲以全身修爲和一身七品官氣豪賭,原來安原縣城的狀況也如此慘烈了。
相比起安原縣縣城,自己的一塊石村簡直就是一片仙境,而生活在村子中的村民便是無憂無慮的仙民。
魏武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城中發生的一切,卻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目前所處的位置,便是自己所掌控地盤的邊緣。他的地盤在安原縣縣城的西南邊,以安原河爲界線,北邊發生的一切他無力管轄,而南邊已是自己所掌控的地盤。
突破到六品之後,自己所掌控的地盤在從前的基礎上不知大了多少倍。
原本他只是藉助一衆水神之力,掌控了水神龍王們的水域,對於按上發生的一切卻只能望而興嘆,只能通過水源影響安原縣西南之地。
如今突破六品,整座西南之地,除了少數已經被其他地神佔據的小部分地域,皆已被他掌控。
除此之外,自己北邊的地盤還以一個詭異的形狀向北延伸了不少,竟然奇蹟般抵達縣城,出現在與安原縣城一河之隔的地方。
這地盤之所以稱得上詭異,是因爲新增的地盤在魏武原本無比規則的圓形的基礎上,在最北之處繼續以異常狹窄的地盤往北延伸,如同一根尖銳的細針突破到其他靈神的腹地之中。
也就是說,此時魏武所立足之地,除了身後那條細線,左右都是別人的地盤。
就好像是某人刻意而爲之,故意留了一片無主之地,就等着自己的地盤延伸過來。
“有點意思……”
“難道說,今天所發生的一切已經在某些人的預料之中?”
魏武捂着下巴,不由沉默了。
這方世界的水遠比自己想象的要深啊,連自己這胸無大志安於一隅的宅男竟然也有人暗中窺視。
不知是出於某種算計,還是天大的巧合,魏武一時之間也不得而知。
苦思冥想不得其果,他終於放棄了,環顧左右想要從周圍的環境中看出一些門道。
自己身處的位置原本是安原河的河岸,身前長着無數的水草,俱已乾枯,而河岸上生長着的那些喜水植物,也變成了枯木。
河岸邊也有一些突兀的坑洞,坑洞邊緣依稀可見着枝條刷過的痕跡,就像是大樹根本長了腳,逃離了這片已經乾枯的地方。
前方是安原河,左右皆是荒涼之地。
枯木、荒草、枯骨、黑鴉。這片荒涼一直延續到目光能夠所及的盡頭。
“此地雖在我的掌控之中,卻被別人的領地環伺,並不安全,還是先回村子之中才是。”
魏武念頭一起,瞬間消失不見了。
就在魏武的身軀消失不久後,兩道極小黑影在天邊以極快的速度由遠及近飛來。
沒過多久,便出現在魏武曾經所站立的位置。
“他消失了。”一人瞥了一眼地上的痕跡,眉頭一皺。
“好快的速度,好謹慎的性子。在察覺到他從出現時,咱們便第一時間趕了過來,前後沒有超過一盞茶的時間,竟然就不見了,他難道就對這偌大的縣城沒有一絲興趣嗎?”
“時間比預計提前了不少,完全出乎了預料,我們準備的不少後手還沒有佈置上……”
他身旁那人的關注點卻完全不同,
“他的成長速度太快了,跟你所說的簡直是天囊之別!這等人才,應該全力拉入我們組織之中才是,豈能因爲你一己私怨讓組織錯失良才。”
“向組織提供虛假情報可不是小事,你就不怕我也學着那名劍仙將伱斬成兩段嗎?”
“殷武……”
原來其中一人竟是失蹤已久的安原縣河神殷武!
殷武渾身籠罩在一件黑色的長袍之下,那件長袍似有阻隔外界視線的異能,從外面看,只能看見一層黑霧。
他那曾經被斬斷的下半身不知何時已然恢復,只是當他聽到劍仙兩個字時,雙腿還是忍不住微微發顫。
“私怨?我殷武一直以來都按照尊上的命令行事,哪裡跟他有什麼私怨。我與他之間仇怨都是爲了組織的大計,若是尊上覺得殷武行事有差,可以另尋能人,殷武也願意急流勇退,退而求次在一旁協助。”
“殷武定當竭盡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