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柴秀這樣的懇求,秦若男只能答說破案本來就是自己的本職工作,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去做,隨後又安慰了她幾句,等到柴秀的情緒漸漸得到平復,才找到機會詢問她平日裡和張磊的關係。
對於張磊,柴秀倒沒有刻意的去說些抹黑的話,雖然從言辭之間不難聽出她對那個火爆脾氣的大小夥子也頗有些腹誹,但說出來的話顯然是經過斟酌的,嘴上沒有明說,意思表達的倒還是挺清楚。
聽柴秀講,她和張磊兩個人的性格差距本來就大,自己原本並不在c市生活,是因爲婚變之後,加上孩子的事情,想要遠離傷心地,所以才遠走他鄉,來到這裡,被聘到這家健身中心之後在會員之中口碑越來越好,因此受到了老闆的重視。偏巧張磊的前女友原本也是這家健身中心的形體教練,上課的內容和柴秀很類似,自打柴秀來了之後,她的人氣就越來越低,找她做私教的顧客也有很多都跑去“投奔”了柴秀,這讓那個姑娘很不開心,幾次慫恿張磊到老闆那裡去說小話,希望老闆能把黃金時間的課程安排給自己,把柴秀擠到邊緣時段去,最好還能開開綠燈,在私教的推薦上面給自己一些照顧。
雖說是自己外甥的女朋友,可是作爲健身中心的老闆,自然還是把生意看得更爲重要,眼見着柴秀的人氣很高,比那個女孩子更受歡迎,健身中心老闆當然不可能滿足這種會傷害利益的要求。這件事惹得那個姑娘很不開心,覺得張磊力度不夠,一賭氣就離職去了別處,兩個人的感情自然也宣告結束。
從此之後,張磊就愈發的看柴秀不順眼,覺得她壞了自己的事。影響了自己的感情,經常對她冷嘲熱諷,說她假清高,裝好人之類。
至於這番講述裡究竟有沒有摻雜柴秀的個人情緒,這個就很難界定,秦若男只能從柴秀表現出來的最直觀情緒來做出粗淺的判斷。
和柴秀談過之後,秦若男也找了一下健身中心老闆,倒不是真的像柴秀希望的那也去幹涉張磊給小學生們上體育課的事情,畢竟張磊沒有對孩子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件事與方萬的失蹤之間也沒有直觀必然的聯繫。就不是她秦若男這個刑警的管轄範疇,她能夠做的就只有提醒,讓老闆對張磊進行管教和提醒。免得他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不管是對孩子還是對柴秀都包括在內。
秦若男的提醒,老闆當然不敢完全不當回事,自己外甥理虧在先,現在人家沒不分青紅皁白的給扣帽子就已經是很好了。哪還敢在理虧的時候狡辯,他客客氣氣的又向秦若男賠禮道歉了一通,希望她念在張磊年紀小不懂事,千萬別把事情往嚴重了去渲染。
秦若男對此沒有表態,一來事態的嚴重與否不是她能夠做主的,二來。就算是故弄玄虛好了,能讓張磊繃起一根弦來,以後做事注意些分寸也不是什麼壞事。
離開健身中心。秦若男聯繫上安長埔,與他匯合,交流一下彼此的收穫,秦若男這邊雖然發生了張磊那麼一段插曲,畢竟始終都是在健身中心內。安長埔相對就辛苦了一些,跑了不少地方。關於那個與錢玉玲發生過矛盾的風流醫生,和方萬的事情似乎關聯不大,在方萬失蹤前後,他的行蹤比較穩定,上班下班,包括值夜班,這段時間他工作的那家醫院正在接受上級的檢查,對醫務人員的考勤特別嚴格,所以此人幾乎是不可能有作案時間的。
另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和這名醫生關係曖昧的異性不止一個兩個,此人在醫院裡的風流是出了名的,對於不肯與他同流合污的人,除了惡言相向,他倒也沒有做過任何實質性的打擊報復,據說當初錢玉玲之所以會選擇離職,一方面是這個男人的糾纏,更主要的原因是離婚使得她也已經身心俱疲。
另外,在調查風流醫生的過程中,安長埔也順便向錢玉玲平日裡關係比較好的親友打聽了一下“一臉橫肉”的情況,在詢問了幾個人之後,終於有一個人聲稱見過畫像上的人,認出的確看到過錢玉玲和畫像上長相略顯兇悍的男人打過交道,只可惜當詢問起對方姓甚名誰,與錢玉玲什麼關係,卻又答不出來,只說是看到過,具體的並不瞭解。
雖然有些讓人失望,但至少可以確定,“一臉橫肉”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人,而非方達爲了抹黑錢玉玲杜撰出來的虛擬人物。
有了這樣的進一步收穫,對“一臉橫肉”的具體調查也就可以更放心大膽的展開了。
秦若男在把張磊的情況說給安長埔聽之後,安長埔也面色嚴峻的思索了一會兒,最終給出的個人建議是關注張磊,但是不至於把調查重心轉移到他的身上。這一點與秦若男倒是不謀而合。
於是調查的主要任務依舊是錢玉玲的下落和“一臉橫肉”的身份。
這一查就整整查了兩天,秦若男和安長埔兩個人幾乎把錢玉玲在c市的關係網都摸排了一遍,差點跑斷腿,可是錢玉玲的蹤影依舊沒有找到,並且她圈子裡的人也很少有人見過“一臉橫肉”,更別說什麼瞭解。
到了第三天,在兩個人對錢玉玲的處境越來越感到擔憂的時候,轉機出現了,失蹤已久的錢玉玲,自己主動現身,先是給秦若男打了一通電話,約了時間,並且準時赴約出現在了公安局重案組的辦公室裡。
並且更讓人感到驚訝的是,與她一同出現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一個令秦若男和安長埔都深感意外的人。
“一臉橫肉”,這個似乎真的存在卻又怎麼也打聽不出來的神秘男人,和錢玉玲一同出現在了重案組,當看着那張與畫像極其相似,幾乎相差無幾的臉,秦若男和安長埔一瞬間誰都沒有說出話來,心中不知道是該感嘆畫像專家的神乎其技,還是更應該揣測一下此人的來意和身份。
“一臉橫肉”長得的確如畫像中一樣,天生一臉兇相,兩條眉毛眉峰高聳,又黑又濃,兩眉間明顯的川字型隆起,讓他看上去似乎脾氣不大好,加上身材敦實健壯,外套的袖子被粗壯手臂撐的鼓鼓囊囊的,更給他增加了幾分凶煞之氣。
相比之下,站在他身邊的錢玉玲,就彷彿是一條藏獒身旁病懨懨的瘦貓,沒精打采,憔悴不堪。
距離上一次他們見面,並沒有過去許久,可是錢玉玲前後氣色上的巨大差異卻讓秦若男大吃了一驚,眼前的這個女人,彷彿幾天之內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
原本她就不是一個豐滿的女人,可也沒有像現在這般枯瘦,好像一夕之間被人抽走了身上的大半脂肪,只剩下一層皮,包裹着不算髮達的肌肉和骨頭。
錢玉玲看上去很沒有精神,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略顯凌亂的頭髮,如今更是疏於打理,鬆鬆散散的隨便一挽用卡子別在腦後,臉頰因爲急速的消瘦而顯得有些皮膚鬆弛,黑眼圈濃重的好像是故意畫上去的一般,她的嘴脣乾裂,裂口處露出鮮紅的血色,與蒼白的脣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她的脖子也因爲消瘦而顯得更加細弱,一副幾乎快要支撐不起頭顱的樣子。
還有錢玉玲此刻身上穿的那一身衣褲,看上去有些髒兮兮的,上身的風雨外套皺皺巴巴,下身的褲子也是一樣,褲腳還沾着乾涸的泥點兒,鞋幫上也有很多污漬。c市這兩天又迎來了入冬之後的一次大降溫,街上的人早已經紛紛脫下薄外套,換上了厚重保暖的過冬大衣,錢玉玲的這身打扮,與外面的氣溫顯得有些不大合拍。
秦若男看着錢玉玲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使勁兒的回想了一下,發現她身上穿着的,就是當日自己和安長埔應邀到她家裡去聽她講述收集到夏穎罪證時的那一身,從頭到腳,都沒有更換過。
並且從衣服褶皺骯髒的狀態上來看,似乎不僅僅是沒有更換過,甚至可以說是沒有被脫下身過。
錢玉玲對秦若男的打量毫無反應,之前在電話裡,她說話就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現在更是整個人失了魂一般,站在辦公室當中,兩眼空洞洞的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誰也不理,一聲不吭。
“你還好吧?”秦若男走過去,詢問錢玉玲。
錢玉玲原本還在發呆,被秦若男走近身前這麼一問,忽然雙手掩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的哭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反應把秦若男嚇了一跳,連忙蹲下身去試圖扶起跪在地上的錢玉玲,無奈她怎麼都不肯起身,幾次嘗試未果,也只好作罷。
“一臉橫肉”沉默的看着這一切,此時也嘆了口氣,走上前用力把錢玉玲從地上架起來,擡起頭來無奈的對安長埔和秦若男說:“還是我來說吧,我們是過來自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