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們回到公安局,田陽他們早就已經通知過姜燕的丈夫鞏元緯,等安長埔他們回來沒多久,鞏元緯就也隨後趕到,這一次他總算是沒有因爲所謂的公事纏身而指派一個下屬過來,在妻子失蹤二十多天,被確認死亡的這一天,這個男人總算親自來了一趟公安局。
鞏元緯比姜燕大兩歲,今年51週歲,單純就外貌而言,這個已經進入知天命年齡段的男人要不然就是生來年輕,要不然就是後天保養的不錯,看上去像是剛剛年過四十一樣,氣質也很好,當他敲敲門從重案組辦公室的門外走進來的時候,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毛呢質地的長外套,頭髮也梳得一絲不苟,整整齊齊,進門之後他先是駐足默默的環顧了一下辦公室裡的人和環境,然後才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說話之前,那架勢非但不像是來認屍的死者家屬,反而更像是來視察工作的領導,只差沒有隨同人員罷了。
“我是姜燕的丈夫鞏元緯。”
鞏元緯的聲音很低沉,在以清嗓子的方式成功換來辦公室內其他人的注意之後,他只簡簡單單的做了一句話的自我介紹。
安長埔和他打了個招呼,帶他先去法醫那邊認屍,鞏元緯的表情很平靜,不見什麼悲傷的神情,也沒看出緊張來,好像他只是在出席一次例會或者其他日常公務一樣,安長埔帶着他離開之後。重案組裡一時間也議論紛紛,主要是田蜜和墨竇這兩個壓根兒沒有和鞏元緯打過交道的人,都對鞏元緯現在的鎮定和平靜感到無法理解。
“估計是暫時的吧,”秦若男也沒有直接和鞏元緯打過交道,好在實現已經從田陽那裡聽到了一些,對這個死者家屬眼下的表現不至於太過驚訝,“不是有很多人都有這樣的情況麼,對突如其來的噩耗本能的選擇不相信,潛意識裡覺得一切都不是真的,等真的看到屍體。一瞬間就崩潰了。”
“但願如此吧,我到對這件事不抱什麼希望,”田陽這個和鞏元緯面對面打過交道的人搖了搖頭。“從他之前派秘書過來報案到現在也有好幾天了,這麼多天一個大活人杳無音訊,既沒有離家出走的可能性,又沒有任何勒索錢財的跡象,更不可能是自尋短見。在這種情況下恐怕正常智商的人都會有不太樂觀的聯想,接到通知過來認屍的時候,也比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人接納度要高很多,以鞏元緯的地位來看,智商和情商肯定都低不了,他要崩潰早就該崩潰了。哪還用等到現在啊。”
“可是,照你的說法,一個情商高的人。再怎麼說遇害的也是他自己的老婆,哪怕心裡頭不是特別難過,肯定也得裝作很傷心的樣子吧?”田蜜依舊無法理解。
“一樣米養百樣人,哪有那麼多的參考標準啊。”墨竇搖搖頭,他之前就對鞏元緯派秘書來報案的事情頗有腹誹。眼下更是表現出了滿滿的不信任。
過了一會兒,安長埔陪着鞏元緯回來了。就如同之前田陽猜測的一樣,鞏元緯的臉上依舊只有一片平靜,不見任何其他的情緒。
“恐怕我們還得佔用你一點時間。”安長埔看了看錶,對鞏元緯說。
鞏元緯的目光在田陽、墨竇他們的臉上掃過,有些爲難的皺了皺眉頭,倒也沒有立刻就開口表示拒絕,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對安長埔所說的話並不樂於接受。
“咱們到裡面的會客室去吧。”秦若男看出來鞏元緯是不希望有那麼多人在場,便起身提出建議。
鞏元緯果然立刻就點了點頭,然後跟着他們一起去了會客室。
到了會客室,關上門,只有鞏元緯和安長埔、秦若男三個人,鞏元緯緊繃的線條才稍微放鬆下來一點。
“你能和我們談一談你妻子姜燕的事情麼?”坐定之後,秦若男率先開口對鞏元緯說。
鞏元緯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嘆了口氣,不像是難過,倒像是有些發愁:“我不知道該和你們說什麼,我妻子突然之間遇到這種事,現在到底是怎麼死的,誰做的,連你們都沒辦法給我一個答案,我也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做什麼或者說什麼,以及她工作單位那邊,我也得通知他們姜燕的事情,我能跟你們談什麼先不說,至少你們一會兒得給我一個說法,告訴我怎麼對外界說纔不會影響你們的正常工作。”
“謝謝你想得這麼周到,你就正常通知Z大學那邊就可以,對我們來說暫時還沒有什麼需要隱瞞遮掩的,”安長埔並不擔心鞏元緯通知姜燕的工作單位會給他們的調查工作造成什麼影響,畢竟鞏元緯除了姜燕遇害身亡之外,對於其他的內情也並不瞭解,不過鞏元緯能夠在這種情況下考慮到警察工作的開展,這種細心程度也讓他有些意外,“我們需要對姜燕平日的生活情況,社交等等這些有所掌握,以便接下來展開調查,你是她的丈夫,對她的生活應該是最瞭解的,所以還希望你能夠儘量多幫我們提供一些信息。”
鞏元緯輕輕的嘆了口氣,有些爲難的看看秦若男,又看看安長埔:“這讓我怎麼說呢,你們可以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關於我妻子姜燕個人的事情,我確實沒有什麼可說的,因爲我自己也不是很瞭解。”
“是夫妻感情存在什麼問題麼?”秦若男試探的問,聽過了鞏宇的說法之後,她現在很好奇鞏元緯這個當事人會給出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鞏元緯搖了搖頭,在秦若男以爲他是要否認的時候,說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要是一個人還活着,他身上哪裡不舒服,哪裡出了問題,這可以算是有病,但是如果一個人已經是一句屍體了,沒有生命跡象,就算是五臟六腑都爛了,也不能算是生病。我和姜燕之間早就沒有任何的感情存在,所以不能算是感情出了問題,我們早就連出問題的餘地都沒有了。”
“能說一下是怎麼導致這樣一個結果的麼?”雖然知道這種問題有些涉及隱私,不過通常而言面對一件兇殺案,與死者關係最親密的人反而是需要首先接受調查的,秦若男沒有辦法不對鞏元緯刨根問底。
鞏元緯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很自然的說:“我們當初就不是因爲彼此喜歡所以才結婚的,姜燕爲人個性比較張揚,脾氣也比較外露,我這個人比較不喜歡出風頭,能低調都希望儘量低調,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歸根結底,我和姜燕根本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人,如果不是當初她父親和我父母都極力促成,我們倆是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秦若男和安長埔沒有對爲什麼鞏元緯和姜燕家裡的老人當初要極力促成他們的婚事進行詢問,因爲答案是可想而知的,姜燕的父親曾經地位不低,鞏元緯家裡也相差不多,通常這樣的家庭,子女在擇偶的時候,愛情往往要被排在很次要的位置上,首先考慮的無非是前程和門第。
鞏元緯說完沉默了一會兒,不動聲色的看着秦若男和安長埔,見他們的反應似乎是理解了自己方纔那番話裡的意思,便繼續說:“我們兩個工作上都很忙,兒子出生之後就基本很少有什麼交流了,爲了孩子有個完整的家就這麼過着,尤其是我們都很忙,就算是分手了連再找的時間都不一定有,不如就湊合過吧,平時我們不交流的話就沒有爭吵,對彼此都有好處,所以我對姜燕工作上面的事情從來不過問,她也不干涉我的,你們現在問我,我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麼幫你們提供信息。”
鞏元緯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很坦誠了,只是關於爲了給兒子鞏宇一個完整的家所以從來沒有打算和姜燕分手的那番話,讓安長埔和秦若男都有些不知道該作何評價,至少在他們這兩個外人眼裡,過去的那種狀況,對於鞏宇而言,也實在很難算得上是有一個完整無缺的家庭。
“那除了你之外,你覺得誰對姜燕平日裡的工作、生活情況會比較瞭解呢?她的父親平時對她的事情過問的多麼?”安長埔問。
鞏元緯搖搖頭:“我不太確定誰會對姜燕的事情知道更多,過去她有幾個老同學我是認識的,回頭可以幫你們找找聯繫方式。我岳父那邊,我希望你們先不要去找他。”
安長埔看着鞏元緯不說話,至少略微一蹙眉,表示了自己的困惑,之前田陽去找鞏元緯的時候,他就不許田陽去找姜燕的父親,那個時候的理由是事情還沒有定論,那麼現在呢?爲什麼他還是不願意讓他們接觸到姜老爺子?
面對安長埔的疑惑,鞏元緯的迴應倒是挺坦然的:“我岳父年歲大了,最近兩年身體一直不是特別好,姜燕的事情我打算緩一段時間之後再慢慢滲透給他,不想一下子讓他受了刺激,希望你們能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