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穎只是哭,之前還帶着一些氣憤,現在已經只剩下全然的委屈,她站在原地,雙手捂住臉,肩膀因爲啜泣而抖動,看上去顯得是那麼柔弱無助,楚楚可憐。
方達這下子也傻眼了,手裡攥着那張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化驗單,怔怔的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是好。
安長埔和秦若男也有些面面相覷,原本只是想要來同夏穎談談,瞭解一些關於方萬日常生活、行爲的情況,畢竟方達也提到過,自己工作忙碌,早出晚歸,家裡頭與兒子方萬相處時間最多的其實正是夏穎這個繼母,結果不曾想現在兩個人先是鬧情緒,現在夏穎又突然宣佈自己懷了孕,正常的走訪調查硬是演變成了一出家庭鬧劇,兩個刑警這一次來的目的非但沒有實現,現在還處在了是否要充當“家庭調解員”的左右爲難當中。
“你別哭了,別哭!”方達沉默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嘆了口氣,走過去,把夏穎摟進自己懷裡,讓她把頭枕在自己的肩上。
夏穎得到了安慰,情緒非但沒有得到平復,反而哭的愈發傷心起來,彷彿受了莫大的委屈。方達手足無措的低聲安慰着她,反反覆覆的哄。
“別哭了,剛纔我那是一着急順嘴胡說的,你要是生氣,你抽我嘴巴!別哭壞了身子,你現在肚子裡還有孩子呢!”方達低着頭小聲的安撫,又因爲有兩個外人在場,有些不自在,眼睛時不時的朝秦若男和安長埔這邊瞥過來。
安長埔看了看一個忙着哭一個忙着勸的兩個人,又回頭朝房子的另一側,臥室、廚房的方向看了一眼。
秦若男見狀,先清了清嗓子。吸引到方達的注意之後,略帶一點難爲情的問:“我可以用一下你們家的衛生間麼?”
此刻的方達正被夏穎哭的心焦,哪有閒心考慮別的,連忙點點頭,順手一指:“拐過去走到頭,右手邊就是衛生間。”
秦若男站起身,留安長埔在客廳裡坐着等方達安撫好夏穎的情緒,她自己按照方達指引的方向朝衛生間走去。
方達家的房子格局,好像一個“p”字型,一進入戶門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寬敞客廳。正對着大門的方向是一條狹長的走廊,走廊兩側各有房門,方纔一進門秦若男和安長埔就被引到客廳裡去坐。家中其他的房間連掃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秦若男拐出客廳走進走廊,她並沒有想要去用衛生間的意思,只是夏穎對警察到訪的排斥情緒那麼明顯,現在又突然宣佈懷孕,正鬧情緒鬧的兇。她和安長埔雖然沒有言語溝通,卻已經心照不宣的統一了認識,那就是如果公開表示想要在他們家裡四處看看情況,恐怕夏穎會以各種理由表示不歡迎,而她這麼一哭鬧,加上有孕在身。方達自然不會想要讓她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動氣。
所以,不如干脆趁着夏穎和方達之間的糾纏還沒有結束,抓緊時間趕緊去看看家裡面的情況。
細長的走廊整體也呈現出一個倒置的“l”型。左手邊有一個房間,右手邊有兩個,走廊盡頭處是半開放式的廚房和餐廳,左手邊的臥室房門處於右手邊兩個房間的中間位置,面積看起來比較大。是房子裡的主臥室,右手邊的兩間中靠近廚房的是方達所說的衛生間。另外一個是面積略小的另外一間臥室。
房門都敞開着,秦若男便站在門口向屋裡分別看了看。
主臥朝南,陽光充裕並且房間也很寬敞,正對着房間門是一扇飄窗,飄窗內的窗臺上鋪着軟墊兒,還有一個木色小几放在正中間,小几上有幾本攤開的雜誌,雖然距離較遠,秦若男縱使視力再好也很難看清楚雜誌的內容,不過從彩色的圖案和紙質上不難看出應該是與時尚潮流有關的刊物。
主臥的牀是一張看上去很柔軟的寬大圓牀,從牀的形狀、牀上寢具的顏色款式,以及牀邊鋪着的白色長毛地毯,無一不體現着女孩子的浪漫公主情結,牀頭上方是方達和夏穎兩個人的婚紗照,照片上兩個人笑的甜甜蜜蜜,都是一臉的幸福滿足,牀邊的牀頭櫃上扔着一個電視機遙控器,大小與客廳裡那一臺相差無幾的液晶電視就掛在牀對面的那面牆上。
看起來方達對夏穎還真稱得上是寵愛有加,否則,以他一個年近四十的男人,臥室裡處處體現着年輕女孩兒的夢幻元素,這顯然是說不通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爲了滿足夏穎的喜好,甘願讓她把臥室佈置的完全沒有一絲男性元素。
轉過頭再去看看與主臥相隔不到兩米的另外一間臥室,也就是方萬的房間,在主臥的襯托下,這間臥室就顯得小了許多,一張一米二寬的單人牀,一套書桌椅,一個小衣櫃,這幾樣東西佔據了臥室的絕大多數空間,只留下夠一個人走動的空間。
牀上的牀單有些皺皺的,洗的有些舊,被子也疊的歪歪扭扭,隨意的堆在牀頭位置,小書桌上沒有什麼書本,倒是擺着幾個小人兒,各個身穿奇異的盔甲,手拿武器,殺氣騰騰的樣子。
秦若男走進方萬的房間,來到桌旁,蹲下身讓視線與桌面平行,桌面一層厚厚的灰塵立刻清楚可見,整個書桌就就只有中間的位置灰塵比較薄,其餘位置都灰撲撲的,看起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打掃過了。
這時候,客廳裡傳來安長埔對方達和夏穎說話的聲音,秦若男聽到後,起身離開了方萬的房間,到衛生間裡去按了一下抽水馬桶的沖水按鈕,然後若無其事的回到了客廳裡面。
夏穎此刻已經基本停止了哭泣,和方達兩個人並肩坐在沙發上,她的頭靠在方達的肩窩,兩隻眼睛紅紅的,看上去楚楚可憐,方達之前的憤怒焦急以及懊惱都已經好像暴風雨過後的陰雲一樣消散的幾乎不留痕跡,只剩下一臉的內疚,兩隻手把夏穎的手緊緊握着,安長埔正在向夏穎進行詢問。
“我不是說氣話,”夏穎帶着哭腔的對安長埔說,“那小孩兒的情況我不瞭解,他對我特別排斥,平時從來不願意搭理我,我一開始也想要和他好好相處的啊!可是他不接受,時間久了我也不想自討沒趣。”
“你的意思是說方萬對你心存芥蒂?會不會是你想的太多了?比較他只是個10歲大的孩子。”安長埔的語氣裡帶着懷疑的語氣。
夏穎不悅的哼了一聲:“他是10歲,他親媽可不是10歲!”
“你的意思是,方萬的生母挑唆孩子,讓孩子與你敵對?”
“你們覺得是就是吧,反正我現在是裡外不討好的角色,吃虧受委屈的是我,一有什麼事我還是所有人眼裡最受懷疑的壞人!”
夏穎的話一下子把在場其他的三個人都涵蓋進去,安長埔和秦若男沒做迴應,方達卻有些坐不住了,他捏了捏握在自己手心裡的夏穎的手,低聲下氣的說:“我不是那個意思,這不是孩子找不到了一時着急麼!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別生氣了,生氣對孩子不好!”
“孩子孩子!你滿腦子都是孩子!我就是你照顧孩子的保姆!是你生孩子的機器!除此之外我什麼都不是!”夏穎不領情的硬抽回自己的手,狠狠的剜了方達一眼。
方達訕訕的收回自己的手,眼睛朝安長埔和秦若男看了一眼,當着外人的面他也沒有好意思繼續哄夏穎。
“聽說你之前還去替方萬開過家長會?”秦若男見他們兩個都不說話了,這纔開口問夏穎,“我以爲你們兩個的關係應該沒有那麼緊張纔對吧?”
“如果你以爲的事情就算數的話,那就別問我了。”夏穎掃秦若男一眼,話裡明顯的帶着刺,她的話一出口,方達立刻緊張的看着秦若男,一面暗示夏穎不要那麼講話,一面歉意的對着秦若男笑。
秦若男倒是沒因爲夏穎的話而表現的十分氣憤,事實上打從他們進門看到夏穎表現出來的狀態,她的敵意和牴觸就都已經在秦若男的意料之中。
“如果你和方萬的關係那麼緊張,他爲什麼要找你去開家長會,你又爲什麼會願意陪他去?”秦若男雖然沒有和夏穎針鋒相對,沒有因爲她略帶挑釁的態度動氣,同樣卻也沒有因此而放棄對她的追問。
夏穎的臉漲紅起來,說不清是因爲生氣還是被問中了心事的惱羞成怒。
“這我怎麼知道!他腦子有問題唄!我去可不是因爲他,是方達求我,我才勉強陪他去參加家長會的!你們以爲我很愛去露這種面麼?!被其他家長議論,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看什麼啊?!不就是覺得我這個後媽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唄!一個個的都是有病!”夏穎氣哼哼的說,咬牙切齒,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