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這樣的疑問,在約定的時間裡,秦若男和安長埔準時到達崔立冬租住的出租屋樓下,大約等了十幾分鍾,才見到一箇中年男人急急忙忙的趕過來,雖然天氣已經很冷了,他卻依舊因爲趕得急而出了一腦門兒的汗。
“哎呀,不好意思!我晚了一會兒!你們等很久了吧?”中年人小跑着來到他們面前,額頭上的汗也顧不上擦,一面從口袋裡掏香菸遞給安長埔,一面頻頻爲自己的遲到道着歉。
安長埔謝絕了他遞過來的煙,順便替自己和秦若男做了一下介紹,雖說在之前的電話聯絡中,他已經對崔立冬的房東說明過自己的職業,但是初次見面,正式的自我介紹當然是不能免的,崔立冬的這位男房東也介紹了他自己的情況,此人名叫趙毅,自己住的離這兒也不遠,因爲老人年紀大需要照應,所以搬過去,把自己的房子出租出去,補貼補貼家用。
崔立冬租的這套房子距離他上班的理髮店不算遠,估計步行也就二十多分鐘而已,沒有規劃的小區,只是幾棟舊樓散散的建在那裡,年頭應該不短了,整棟樓一共只有七層,房子在頂樓,三個人上樓花了一點功夫,因爲房東趙毅人到中年,體力略有些不濟,前一半走的還大步流星,爬樓爬到後半段,不僅腳步放滿了,呼吸也急促沉重起來。
“崔立冬租你的房子住有多久了?”秦若男趁着趙毅停在快到六樓的位置上稍微喘息一下的功夫問道。
趙毅想了想月份,說:“喲,也不短了,這都有一年零兩個月啦。”
“他在你這兒住的怎麼樣?”
“挺好啊!那小夥子挺好,我們這房子之前換過不少個房客了,什麼不打掃衛生的,拖欠房租的。我們就都不願意租了,小崔這小夥子挺好的,我們偶爾過來看看,屋子從來都打掃的乾乾淨淨,房租也從來都不拖着欠着,總是還沒等到日子呢他自己就主動聯繫我。”趙毅對崔立冬似乎頗爲欣賞,“有時候在外面遇到我或者我老婆,看到我們手上拿的東西太多或者太重,他還會幫把手,這年頭這樣的年輕人可不怎麼多!”
趙毅說這話。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又繼續擡腿往上走,怕了一層半。來到七樓,熟練的掏出鑰匙打開自家那套房子的大門,還客氣的讓安長埔和秦若男先進去。
房子不大,老式結構,客廳四四方方的。沒有采光的窗子,屋內的情況正如趙毅提到的那樣,被收拾的整潔乾淨,不像通常人們概念中單身男人的住處那樣凌亂。
崔立冬的東西很少,除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之外,家裡看不到太多其他雜物。因爲宋成樑的家就是他遇害的第一案發現場,因此崔立冬的出租屋倒也沒有特別多的取證價值,安長埔和秦若男的目標是那把被崔立冬視若珍寶的理髮剪刀。
在他們找那把剪刀的過程中。房東趙毅一直緊張兮兮的跟在他們身後,不敢開口打擾,臉上卻掩不住好奇,時不時的問問,自己可不可以走進這個房間。可不可以用手碰屋裡的東西。
終於,他們在崔立冬臥室衣櫥內的一個整理箱裡找到了那把理髮剪刀。剪刀被收在一個精緻的皮套裡,只露出一點點銀白光亮的手柄,安長埔從兜裡掏出手套戴上,秦若男也拿出證物袋,兩個人把剪子連同外面的皮套一起轉進證物袋。
除了這把剪子之外,在崔立冬臥室裡還找到了他的理髮工具箱,裡面還有幾把沒有被保管的那麼精細的理髮剪刀,其中有右手用的,也有左手用的,秦若男和安長埔把它們都仔細的裝袋,準備帶回到公安局去。
雖然在宋成樑家的小區裡找到了一把沾有他血跡的剪刀,但是剪刀上並沒有任何指紋留下,崔立冬的這些剪刀仍有必要帶回去作爲證物,送去刑技部門進一步進行檢驗。
他們這一番小心翼翼的行爲,終於讓在一旁默默看了半天的趙毅察覺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我原來以爲你們來這裡,是因爲崔立冬出了什麼事,也沒敢問,可是……”他忍不住開了口,“我能不能冒昧的問問,我是不是想錯了?是不是他犯了什麼事兒啊?”
“還不能確定,我們只是例行調查。”安長埔一邊收好放進證物袋的那些剪刀,一邊回答趙毅的問題。
趙毅聽安長埔這麼說,立刻就把他沒有明確回答的部分當成了對自己猜測的默認,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幾次張嘴想再多問一些細節,因爲安長埔和秦若男都忙着做事,沒空理他,只好作罷。
“那個……”過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了,出聲問道,“他到底犯了什麼事兒了?”
“你爲什麼那麼堅信他一定是犯了什麼事兒呢?”秦若男略有些不耐煩的擡頭反問。
趙毅被她問的愣了一下,擡手朝她和安長埔一指:“就算我不是警察,電視劇我也還是看過的!你們警察找到兇器啊或者別的什麼重要物件兒的時候不都是這樣戴着手套不敢用手直接去碰的麼!再說了,小崔那個人,平時看人的眼神就有些發飄,不像是太本分的樣子,也不能怪我胡思亂想。”
“你剛纔不是還說崔立冬這個人特別好呢麼,又及時交房租,又爲人熱心腸。”安長埔聽趙毅講出來的話竟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不禁有些無可奈何。
“是,我是那麼說了,我是說他表面上是那個樣子的,但是人嘛,不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麼!我的話也沒什麼矛盾的地方啊,他表面上是挺熱心的,也從來不拖欠房租,可是這和他眼神不安分又不衝突。”趙毅替自己辯解。
安長埔看看秦若男,秦若男也是一副無語的表情,他們誰也沒再說什麼,默默的收拾好需要帶回公安局裡的東西,然後便離開了崔立冬的出租屋。
臨走的時候,趙毅一直在追問,如果崔立冬真的犯了罪進了監獄,他和崔立冬之間的租房合約是不是還有效,他是不是可以請公安局的人把崔立冬的東西從自己的房子裡搬走,安長埔只好告訴他,在事情沒有結論之前,他們什麼都不可能向外界透露,關於房屋租賃合同是否可以在到期前提前解除,那也要等具體的情況明朗之後,自行去諮詢房產律師。
趙毅對安長埔給出的答案顯然並不滿意,但是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作罷。
告別趙毅之後,秦若男和安長埔的心情都顯得有些複雜。
“你說這人的心理還真是有夠奇怪的,原本還說誰這麼好那麼好,一旦覺得對方可能對自己有害,或者不是什麼光彩的人物,就立刻可以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安長埔開着車返回到公安局去,好在距離很近,因爲他們要趕着把剪子送去刑技那邊,然後還要等宋成樑的家人到公安局來認領屍體和辦理相關手續。
“是啊,一個人想跳進爛泥坑裡滾一身爛泥很容易,但是想爬上來,把身上的污漬都洗乾淨可就不那麼輕鬆了,就算是泥巴可以洗掉,身上的臭味還是會持續很久。”秦若男也嘆了口氣,“這就像是把一塊白布染黑很簡單,可是把黑布漂白卻是個艱鉅任務一樣!”
“我現在有點理解了,爲什麼崔立冬會擔心這個案子如果交給其他人負責,他會被先入爲主的當成是嫌疑人,沒辦法翻身,瞧他房東,之前還算是有點交情的人,還沒有什麼實實在在的證據呢,只是捕風捉影就已經有這麼大的變化了,更別說那些根本不認識崔立冬,只看到他過去不良記錄的人。以前我還真沒有這麼強烈的感受,沒想到有色眼鏡的威力竟然有這麼大!”
回到公安局的時候宋成樑的父母都還沒有來,安長埔先去送證物,秦若男則和田陽墨竇一起交流一下他們幫忙協助調查的收穫。
田陽和墨竇在程峰的授意下,也在幫安長埔和秦若男做一些輔助的工作,他們從昨天下午到現在,調查了宋成樑的收入情況,發現宋成樑在食品公司那邊的工作收入比較微薄,纖體中心這邊要比他的本職工作好不少,但是就算是他有兩份工作,兩份收入,他購買那套商品房的花銷還是顯得有些超負荷。
於是他們兩個又去調查了宋成樑的銀行賬戶,發現宋成樑的銀行賬戶內不定期會有金額不等的現金存入,有的比較大額,十萬上下,小額一些的最少也有一兩萬,這些存款都是以現金存入的形式進入宋成樑賬戶的,沒有轉賬,時間也毫無規律可循。
“難道宋成樑除了這兩份工作之外,還有第三份工作?”秦若男詫異的問。
田陽和墨竇都答不上來,從他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無論是時間還是精力,宋成樑似乎都不可能負荷的了另外一份兼職。
那麼這些錢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