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慢說,別激動,”秦若男聽着錢玉玲在電話裡的聲調越來越高,連忙示意她冷靜下來,“你現在在哪裡?如果方便,我們現在可以見一面。”
“我不想去公安局,你來我家吧!自己來可以麼?”錢玉玲在電話那頭提出要求。
秦若男皺了皺眉:“這恐怕不行,如果你有足夠的證據想要指控夏穎,按照程序來說,我們去你家裡就已經算是破格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滿足你的其他要求。”
錢玉玲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做出了讓步,並且把自己家的住址告訴了秦若男。
掛斷電話之後,兩個人沒有多耽擱,立刻出發去錢玉玲家,錢玉玲住的地方和方達相比,可就真的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與方達和夏穎的新居不同,錢玉玲住在一個很有年頭的開放式小區裡,六層樓的高度在周圍新建樓房的映襯下,顯得又矮又小,孤孤單單的三棟小樓加上一個大自行車棚,好像夾心餅乾中間的那一層薄薄的糖一樣,被前前後後大規模的新小區夾在中間,看上去孤孤單單一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可憐樣兒冒牌真神。
初冬時分,白晝已經被夜晚壓縮的很短,來到錢玉玲家,正好是華燈初上,天色還沒有完全黑透的時候,樓梯間裡沒有燈,安長埔和秦若男磕磕絆絆的憑藉着手機屏幕的光亮摸上樓去,摸到錢玉玲家門上的門鈴按鈕,按了幾下發現沒有聲音,只好改成用手去敲。
敲了好一會兒,門裡才傳來踢踢踏踏的拖鞋聲,隨後門板突然被從裡面猛的一撞,發出巨大的聲響,把安長埔和秦若男嚇了一跳。與此同時,走廊裡昏暗如豆的照明燈也瞬間亮了起來。
“是你們啊!”門吱呀一聲開了,錢玉玲從門裡探出頭來,一面把門推開,一面忙着幫他們拿拖鞋,“老樓了,走廊裡的聲控感應燈不敏感,聲音小點兒都不會亮!快請進!快請進!”
錢玉玲的房子很小,看上去大概也就只有五十平米出頭,家裡的東西不少。讓這個原本就陳舊的家顯得更加侷促。
“你們坐吧!坐呀!我給你們到點熱乎水喝吧!天黑了外面冷了吧?喝點熱乎乎的暖和暖和身子!”錢玉玲熱情的招呼着他們,整個人呈現出一種莫名其妙的亢奮。
秦若男和安長埔面面相覷,都覺得錢玉玲的狀態很古怪。她明顯比最初到公安局去報案的時候瘦了一大圈,臉皮因爲急速的消瘦顯得十分鬆弛,兩隻眼睛佈滿了紅血絲,光是衝眼前的這個狀態,如果不是事先對錢玉玲的背景資料進行過大致的瞭解。秦若男和安長埔恐怕會忍不住把她視爲是癮君子也說不定。
不一會兒,錢玉玲就端着兩杯冒熱氣的開水從廚房裡走出來了,她的手顫抖的很厲害,水不斷的被從杯子裡漾出來,灑在她的手上,她也不覺得燙。等到把杯子放在兩個人面前的時候,杯子裡的水幾乎被灑掉了四分之一。
“你們坐!喝水!你們可別嫌棄我這家裡破爛啊!這是當年我和方達結婚的時候買的二手房,那會兒我倆都窮。現在就剩下我一個人窮了!”錢玉玲繼續亢奮的招呼兩人,自己環顧了一下並不寬敞的小客廳,擡手一指牆上牆壁上一個光禿禿的釘子,“那兒!原來我們倆的結婚照就掛在那兒!好大一張!現在結婚照早就砸爛了,就剩下個釘子!”
安長埔看看秦若男。面對錢玉玲這種不大對勁的狀態,他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纔好。秦若男也有些答不上話,只好伸手去端水杯,打算喝口水之後岔開話題,不曾想手剛剛摸到玻璃杯上,就被裡面滾燙的高溫給燙了一下,差一點把水灑出來。
錢玉玲方纔一路端過來,竟然都沒有覺得燙!秦若男看着錢玉玲,心裡頭多少有些沉重起來。
“錢玉玲,還是說說我們今天過來的中心目的吧,你在電話裡說要舉報夏穎企圖害方萬,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放棄了那杯滾開的熱水,一面撫摸着被燙的發疼的手指頭,一面問。
錢玉玲一怔,好像之前她自己都忘了兩個刑警登門拜訪的目的,被秦若男這麼一問又猛然記了起來,她噌的站起身,咚咚咚的跑進臥室裡,屋裡很快就傳來翻找東西的聲音,一會兒的功夫,錢玉玲從臥室裡拿着一個小手包,從裡頭拿出幾張照片和幾頁紙來。
她把照片遞給秦若男,滿臉都是難以抑制的雀躍之色,以至於臉頰緋紅,遞東西伸出去的手有些顫抖,秦若男從她手中拿過照片和紙條的時候,發現她的手心出了汗,把紙都碰的潮溼了。
“看看吧!你們看看吧!這就是我這些天來辛辛苦苦收集來的證據!”錢玉玲激動的站在秦若男和安長埔面前,來回急促的踱着步,臉頰的肌肉不知道是因爲緊張還是激動,不時的微微抽搐着,兩隻手交握在一起,說完這話,她又好像怕得罪了兩個刑警一樣,連忙補上一句,“我可沒有信不着你們警察破案的意思,純粹是怕你們事情太多,忙不過來,而且我身份特殊,你也知道,夏穎是我和方達之間的小三,我說她要害我兒子,你們肯定覺得我有偏見囚愛:壞壞小叔吃上癮!”
秦若男沒有聽她後面明顯帶着點控訴口吻的話,注意力落在了手裡的照片上。
不得不說,那幾張照片拍的十分業餘,一看就知道是非專業人士,使用着非專業的相機,在很倉促的情況下急忙拍攝的,幾張照片大多數是晚上拍的,不知道是相機的夜晚拍攝模式功能不夠過硬,還是使用不當,或者拿相機的人當時實在是太匆忙,照片上無論是路燈的燈光還是人影,後面都拉着一條虛影,讓照片除了顯得格外鬼氣森森之外,根本看不出什麼內容來。
倒是唯一的一張白天拍的照片,雖然距離遠,照片中的人像比較小,還是依稀可以看得出來畫面中人正是夏穎,從姿態來判斷,她正從一見規模不小的大藥房走出來。
“你們知道夏穎是在藥房賣藥的吧?”錢玉玲聲音高昂的指着秦若男剛剛遞給安長埔的白天照片說,“我花了好長時間才悄悄的跟着她,拍到了這些照片!”
“你拍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麼呢?”秦若男皺起眉頭,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目的當然是讓你們認清楚這個人面獸心的蛇蠍女人!”錢玉玲一把抓過秦若男面前的幾張紙條,逐一攤開來,一共三張,最上端都寫着“證明”二字,三張字條筆跡不同,使用的筆不同,墨水顏色也不同,落款是三個不同的名字。
秦若男快速的讀了一下這三張“證明”,發現字條都是由藥房裡的工作人員開出來的,證明夏穎值班的時候,經常在下班後發現店裡有藥物短缺的情況。
“你給我們這個,是想要證明什麼?”秦若男還是沒有從這裡面看出什麼必然的聯繫。
見她一直不開竅,錢玉玲有些急了,抓起另外的兩張紙攤開來給秦若男看:“那你再看看這個!看了這個就該明白了吧!這可是我好說歹說,求爺爺告奶奶,甚至給人下跪磕頭,才從方萬學校校醫那裡要出來的!”
這兩張紙,一張比較大的,上面標註的日期是初夏的時候,看了下面的名頭才明白,原來是那所私立學校校醫務室的記錄存底複印件。
可能是因爲是一傢俬立學校,爲了對家長有個交代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煩,這份記錄表顯然比許多學校的都正規和認真許多。表格裡記錄了方萬的一些個人信息,下面標註着被送去醫務室的原因——體育課中虛脫。
而在下面關於症狀描述的部分,卻只是簡簡單單的寫了四個字“住院觀察”。
秦若男又看了看另外一張紙條,是醫院開具證明的複印件,證明方萬被送去醫院的時候,身體已經中度脫水,伴隨着嚴重的腹瀉,經化驗,有服用過大劑量瀉藥的跡象。
這張證明似乎是學校爲了表明責任方,所以才委託醫院開出的,方萬不是住宿生,在學校被發現狀況不對時已經中度脫水,這就很顯然不是學校管理不善的責任了。
秦若男把手上的這兩份複印件轉手遞給安長埔,自己把那幾張照片歸攏整齊還給錢玉玲,看錢玉玲除了一個空空的小手包之外在沒有拿出其他東西,便問:“你所說夏穎害方萬的證據,就只有這些麼?”
“什麼叫只有這些!你們這些做警察的,在國外不就該叫偵探的麼?你們不是應該最擅長推理的麼!”錢玉玲沒想到秦若男會覺得自己拿出的證據不夠,調門兒一下子沒控制住,拔得老高,“夏穎在藥房上班,她偷藥房的藥,我兒子莫名其妙腹瀉而且體內還有瀉藥成分,這肯定是她乾的好事!她既然能下瀉藥害我兒子脫水,就一定會用更毒的藥來毒害我可憐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