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熊穎的這一次會面及談話,總體來說都有些出乎秦若男和安長埔的意料,原本在聽了毛欣怡的講述之後,他們已經在心裡推測出了大概的事情經過,無非是宋成樑對漂亮姑娘始亂終棄,或者騙財騙色,以至於最後兩個人撕破了臉,姑娘一次次的找上門來討說法,他因爲理虧而回避不見。
偏偏事情的真相卻是宋成樑利用一個有先天性心臟病女孩兒執着而又不切實際的明星夢,更利用了她身體狀況的劣勢以及她家人對她的一切都會盡力滿足的事實,從中詐取了一筆所謂的人情費,並且還在女孩兒意料之中的落選之後,反咬一口,指責對方不夠努力,不夠爭氣。
原本以爲毛欣怡口中宋成樑面色難看的在外面同熊穎對話,是因爲被對方識破了本來面目,沒想到竟然是他在向熊穎倒打一耙。
熊穎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她心目中又有能力又有魅力的“宋哥”宋成樑,非但不認識什麼娛樂圈的人物,沒有真的做過明星的營養師,甚至就連那個娛樂公司都連半年試用期也沒有順利通過就早早的被掃地出門。
把成名成星的願望寄託在一個因爲出賣內部信息而被娛樂公司除名,並且在同行業領域裡無法立足的人身上,簡直比付諸於流水還更加了無希望。
不過熊穎倒是在無意中提到了宋成樑身邊總是陪伴着不一樣的漂亮姑娘,這似乎又給安長埔和秦若男的調查點亮了一盞小燈,經過一番勸說,他們終於做通了熊穎的思想工作,讓她找時間從現有的畫像中指認一下有沒有印象中的人,如果還有需要補充的,還要請她協助警方進行一下畫像工作。
讓熊穎答應這兩件事可並不怎麼容易。這個姑娘從頭到尾都把宋成樑看成是能夠改變她命運的貴人,大好人,當她聽出警方似乎懷疑宋成樑的死是因爲他自身有些不良行跡並且因此招來殺身之禍的時候,對這種看法表現的十分抗拒,完全無法接受。
“一個騙子,能讓自己的受害人至始至終都認定他是一個好人,不肯面對現實,真是不得不說,這也算是一種能耐啊!”離開“明日星”學習班的時候,秦若男還在爲熊穎那近乎於不可理喻的偏執而感慨萬分。
安長埔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是啊。最近調查越來越深入,對宋成樑的瞭解越多,我越有一個感觸。宋成樑和崔立冬,這兩個人從表面上看,似乎是尋常概念裡好人和壞人的代表,可是深入瞭解之後,‘壞人’身上值得另眼相看的優點越來越多。而‘好人’的背後卻藏着很多骯髒不能見光的醜事。”
“你說的對,所以我原本就不相信,現在就更不相信所謂的‘天生犯罪人’了!”秦若男長出一口氣,“以出身論英雄,這本身就是一種偏見,一種不客觀不公正的看待。”
“沒錯。”安長埔嘴上應着。看了看自己的手錶,對秦若男說,“呆會兒你自己先回家吧。這兒離你住的地方好像也不算遠。咱們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我今晚還有點別的事情。”
聽他這麼一說,秦若男立刻就想起了白天自己剛上車那會兒聽到的他和陶音音父親之間的對話,儘管她聽不到對方說了什麼,但是從安長埔的回答裡。似乎是陶音音的父母對安長埔工作中的男女關係問題頗有腹誹,看樣子他是想去解釋清楚吧。
對。他還說要順便談談他和陶音音之間的事情呢。
“安長埔……”秦若男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有必要把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不管是做劊子手還是做主刀醫生,她是真的不想看到安長埔被矇在鼓裡,並且還有可能被人反咬一口。
在見過熊穎之後,她更加深刻的感受到,至始至終都被人當做傻子一樣矇在鼓裡,在旁人看來是多麼可悲的事情,儘管當事人可能並沒有察覺。
“若男,有什麼事咱們明天再說,行麼?現在已經快八點了,我今晚真的有事。”安長埔又看了看錶,人已經半個身子坐進汽車裡了,他歉意的對秦若男笑了笑,關上車門發動汽車,隔着車窗揮了揮手,開車離開了。
秦若男怔怔的站在原地,根本來不及說什麼。
你呀你,真是個廢物!剛纔幹嘛不攔住他,把話對他說清楚!一個聲音在她的心底高聲尖叫着,不斷的指責着她的懦弱不果斷。
可是另外一個細小的聲音又在她的耳邊說,別怪自己,是他走的太急了,這都是命運,或許,你就真的不該把那麼殘酷的事實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也不一定啊。
甩甩頭,秦若男還是沒有辦法甩開自己內心深處的天人交戰,她心煩意亂的順着街邊慢慢的朝自己住處的方向踱着步子,滿腦子都在想,如果安長埔到了陶音音的家,真的被人倒打一耙,他會不會手足無措?他會因爲陶音音一家的施壓而向程峰提出換搭檔的事情麼?
秦若男的牙齒幾乎要咬進嘴脣的肉裡,被牙齒咬住的下脣白的快要沒有血色,她卻壓根兒也沒有意識到一絲一毫的痛感。
“哎喲,對不起。”她心不在焉的在路上走着,差一點撞到迎面走過來的一個路人,秦若男沒有擡頭,嘴裡說着抱歉的話,把腳步朝左邊移動了兩步。
擋在她面前的那雙腳也朝她的左邊挪動了兩步。
秦若男皺了皺眉,又朝右邊挪動了兩步。
面前的那雙腳也一步不差的繼續擋在自己面前。
這個時候秦若男才終於忍不住擡起頭,想看看這個處處和自己彆扭的傢伙到底是誰,當她擡起頭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誰,她的心情又變得更壞了幾分。
面前的這個人,正是她此時此刻,包括以前,恐怕也包括以後都不想要看到的人——鍾翰。
“好巧啊!這都能遇到你,真有意思。”鍾翰顯然早就認出了秦若男,否則也不會這麼左擋右擋的故意走在她面前,現在看到秦若男擡起頭來,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着,他非但沒有選擇迴避,反而好像看不出來一樣的同她打起招呼來。
“你讓開!”秦若男此刻本來就心煩,遇到鍾翰這個始作俑者之一,無異於火上澆油。
如果不是這個成天一副自命不凡嘴臉的傢伙,或許自己就不會發現陶音音是那麼一個感情輕浮的女人,也不會撞見陶音音揹着安長埔和別的男人約會,更不會因此而被反咬一口,假如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至少她還會把陶音音看成是自己無法媲美的完美女孩兒,至少她還會覺得安長埔找到了一個很好的感情歸宿,至少,至少她還可以自欺欺人的繼續和安長埔做同事,做搭檔,做朋友。
都是這個男人,他的出現毀掉了一切!秦若男怒火中燒的看着也正睨着自己的鐘翰,憤怒讓她幾乎忽略了紀路的存在,忽略了自己當初之所以會發現陶音音在和別人來往,並不是因爲認出了鍾翰。
“安長埔應該對你提到過了吧,我打算約你單獨出來。”鍾翰說,隨即他發現秦若男的臉上除了厭惡之外,又多了寫迷茫,“看樣子他沒告訴你?我之前發了條短信給他,讓他幫我轉達給你,你也知道,我沒有你的手機號。你確定他沒有對你提起過這件事?”
秦若男有些疑惑,鍾翰爲什麼要單獨約自己,他是想和自己說些什麼?
不過她可以肯定,安長埔對此事隻字未提,於是她對鍾翰搖了搖頭:“他沒告訴過我。”
“有趣,這事兒越來越有趣了。”鍾翰慢悠悠的摸着自己的下巴,抿着嘴脣,挑了挑眉毛。
安長埔已經可以算是一個好看的男人了,他的相貌偏向於陽光俊朗的風格,和他的那種內斂含蓄的風格不同,鍾翰的長相不如安長埔細緻,但是渾身上下卻又都散發着一種張揚的,惹眼的氣質。
他方纔的表情和動作,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換成別的姑娘看來,或許會覺得那一舉手一投足之間都充滿了誘惑和魅力,只可惜,秦若男所欣賞的偏偏不是這一型,尤其不是那種會挖自己朋友牆角的類型。
“我問你,”秦若男努力讓自己不去好奇鍾翰口中的“有趣”到底是指什麼,“在那天之後,你有沒有再見過陶音音?如果再被我發現你揹着安長埔和她見面,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我聽說了,你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不過你也別把我當成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白臉。”鍾翰一臉的不在乎,彷彿秦若男剛剛的警告只不過是一個玩笑而已,“再說了,就算我被你嚇到了,難道你打算去逐個嚇唬陶音音身邊的每一個男人麼?”
“你什麼意思?”秦若男的心跳有些加快,她覺得鍾翰分明是話裡有話。
“我的意思是,擇日不如撞日,既然安長埔沒把我的邀請告訴你,偏偏咱們又遇到了,那就找個地方坐坐,我會滿足你現在的好奇心的。”鍾翰神秘兮兮的對秦若男說,“怎麼樣?敢不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