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這幾日賀瀾同文春曉的關係越發貼近,這主殿的內侍宮女們也都對文春曉客氣了許多。
文春曉聽聞賀瀾連早食未曾起身用,一臉的擔憂之意,疾步邁進了內殿。
她一瞧見在牀上病怏怏的賀瀾便低呼了一聲,“瀾姐姐!你這是怎麼了?!前兩日不還是好好地……”
她疾步走到了牀前,拉住賀瀾的手道:“怎的不叫個太醫來!”
賀瀾只覺得身子乏得很,擡了擡手道:“我只是累着了,哪裡用得着太醫……”
文春曉轉身對着一旁的玉紋責怪道:“你就是這麼照顧你家主子的?!”
賀瀾搖了搖頭,“不怪她們,是我最近懶怠得很,也沒有胃口……”
說着她又是一陣乾嘔……
文春曉一臉的訝異,愣了片刻捂着嘴驚喜道:“姐姐不會是……”
賀瀾咬了咬脣。
自己和文春曉的確是同一條船上,況且文春曉沒有必要害自己,如果自己失了寵,她又能得到什麼好?
現在承了聖恩的不是那葉貴人嗎?
賀瀾對一屋子的宮女內侍揮了揮手,“你們都先下去吧……”
一旁站着的玉紋急得直給自己主子使眼色,可賀瀾只是兀自垂着眼簾似乎是在沉思。
文春曉重重望了眼玉紋,“玉紋,還不快去替你們主子燉些暖湯來。”
玉紋沒有法子,只好焦急萬分地退下了。
現在主子已經不太信任自己了……可那文貴人哪裡是什麼良善之輩?!
若是真出了什麼事,自己怎麼對得起大小姐的託付?!
見到屋子裡沒有下人,賀瀾這才一把攥住了文春曉的手,“春曉,我……我大概是真的有了身孕……”
文春曉驚得往後一讓,隨後大喜過望道:“我的天!真是老天保佑!姐姐!咱們還不快去告知聖上?如今宮裡頭久久沒有這好消息了,聖上定然是要高興壞了!”
賀瀾拉了拉她的袖子,忙說道:“此事萬萬不可……還沒有兩個月,我怕早早宣揚了出去,反而對我的孩子不利……”
文春曉一怔,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當真是妹妹我太過愚笨了!姐姐……可你自己扛着也不是個辦法……要是有個閃失,這可就是對皇嗣不利的罪名啊!”
賀瀾垂眸嘆了口氣,“妹妹不知,我的外家不過是州縣的望族罷了,我母親至今還寄人籬下住在靖安侯府……那幫扶了我不少的江大小姐,妹妹你也是見過的,她到底也不是和我頂親厚的,在這深宮中……我又有什麼依靠?”
文春曉眼圈兒一紅,拉着賀瀾哽咽道:“姐姐不知道……妹妹的身世又能如何?”
她擡起一雙蓄滿了淚意的眸子,“妹妹不過是江南小門小戶的女兒,能來這洛陽已經是了不得的恩惠了,在這深宮中……妹妹從不敢多行一步,亦不敢多發一言,唯恐……自己就被人恥笑了去……”
賀瀾心裡一緊,忙取了手邊的帕子,細細替她擦拭了眼淚,“妹妹人比花嬌,又天資聰慧,定是能在這深宮中安身立命的……”
文春曉靠在了賀瀾的肩上,哽咽道:“姐姐不知道……一直以來,這宮中便無人能聽妹妹說說這心裡頭的委屈……妹妹總想
着,若是能同姐姐說說話,就是說說話妹妹也心滿意足了……”
賀瀾心裡難受,摟住了文春曉道:“沒想到……咱們都是同病相憐的……”
兩人都哭了一陣兒,文春曉擦了擦眼淚,嗔笑道:“都怪我,怎的就招惹起姐姐的眼淚來了……”
賀瀾也破涕爲笑道:“可不是,該罰。”
文春曉抿嘴一笑,“妹妹如今滿心都想着姐姐的身子呢,這罰便記着,日後待姐姐有了小皇子再晉了位份,到那雙喜臨門之時,妹妹再自罰三杯!”
她忽然頓了頓道:“對了,姐姐,我知道那太醫院有位姜太醫,是妹妹江南的老鄉,姜太醫便是擅長於此,而且,他老實本分的很,妹妹的身子一向是他調理的,姐姐還是該瞧一瞧身子纔好。”
賀瀾心裡一緊,這事關醫藥,她便無論如何也會上些心的。
即便是如今同自己交好的文春曉,那也不是自己能完全放下心來的……
文春曉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開口道:“姐姐放心,且讓他把一把脈象,若是開了什麼藥……姐姐便託人去別處問一問,如此一來,可不是萬無一失了?”
賀瀾聽了這話,羞愧一笑道:“倒是我多慮了……”
如此一來,更是不可能出岔子的,看來的確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文春曉微微笑道:“都是身如柳絮身不由己的,我再明白不過姐姐的心了……”
她隨後起身對着門簾道:“夢雲,姜太醫是哪一日去我那裡請平安脈的?”
夢雲隔着門簾道:“回主子,上回是初四來的,算着日子……也就是今兒會來了。”
文春曉笑道:“那便是極好的了,你快差個宮女去我那屋子裡候着,姜太醫來了便讓人好生請到主殿來。”
“哎!奴婢這就去。”
玉紋一聽還要請太醫,忙端着一盅補湯進了內室。
她擔憂道:“主子,您要不還是去回了聖上,便說是身子不適?貿貿然去擾了給文貴人請平安脈的太醫……這會不會不妥當?”
文春曉心裡暗恨,面兒上卻是微微暗沉了幾分,幽幽道:“你這是看不起我……也罷,我也自知……我不過是小小的縣官之女,哪裡配來這寧德殿?我一會子便去回了聖上去,自此便走個乾淨……”
賀瀾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勸道:“好妹妹,如今也就是我們能說一說話了,你也要同我生分了不成?玉紋不過是關係則亂罷了。”
說着賀瀾對玉紋道:“文貴人不過是擔憂我的身子罷了,還不快給文貴人賠罪?!”
文春曉這才坐回了牀沿,嘆了口氣道:“妹妹也明白,姐姐身邊都是極好的人,是妹妹方纔言辭不妥當,妹妹實在是太過心急了……”
玉紋不知這裡頭到底是什麼情況,只能屈膝賠禮道:“文貴人,是奴婢得罪了。”
文春曉擺了擺手,“無礙,到時候開了藥方,你便拿了去外頭再問問,這樣不就萬無一失了?”
玉紋聽她這麼說,只得站在了一旁默默不語了。
隨後文春曉又陪着賀瀾又用了幾口補湯,正說說笑笑之際,這姜太醫便到了主殿。
因着是慣來後宮請平安脈的,又是一向熟悉文貴人的,便沒有再設屏風。
轉眼間,一個身子瘦削、着了
官服的中年男人便掀了門簾進來了。
他忙行了禮,“微臣見過二位貴人。”
文春曉端坐在一旁的錦杌上,淡淡道:“姜太醫您可算是來了,您給瞧瞧賀貴人這身子如何了,記得要瞧仔細了。”
“是,微臣理會的。”
說完後,姜太醫擡起了頭,若有若無地瞥了眼一旁的文春曉。
文春曉見玉紋轉過了身,忙抿着脣對他微微點了點頭。
牀前站着的玉紋伺候着放下了幔帳,躺在牀上的賀瀾忐忑萬分地伸出了手腕。
姜太醫單膝跪在了牀踏板上,用帕子搭在了那伸出的手腕上。
他把了許久的脈,似乎很是疑惑,他壓低了聲音道:“怎會如此?”
聽了這話後,一旁的玉紋心裡咯噔了一聲,驚得捂住了嘴。
看着情形,倒不像是單單瞧出了喜脈……
莫非主子的肚子有差錯?
文春曉似乎也鄭重了起來,起身道:“其他人都退下。”
玉紋沒有辦法留下,只得跟着一屋子的宮女內侍退了下去。
賀瀾也察覺到了這氣氛的凝重,她急聲道:“太醫!我這身子……到底是怎麼了?”
姜太醫遲疑了許久,這才緩緩道:“貴人,請恕微臣直言,您這是有了身孕……”
賀瀾聽這語氣便有些不妥。
文春曉也急聲道:“姜太醫……您有話便直說!”
姜太醫似是不太確定,結結巴巴道:“微臣似乎覺得貴人的脈象裡有些異樣……似乎是有些什麼微弱的毒性,興許是微臣瞧錯了?”
文春曉一臉不信道:“姜太醫您這可不是弄錯了?!賀貴人這該是喜脈!怎會說是有毒的脈象?!”
而幔帳後的賀瀾卻是心裡猛地一緊!
自己這段時候的確很不對勁!
莫非自己真的被人下了毒?!
那自己這孩子還能保住嗎?!
“太醫!您再瞧瞧……我這身子可能是中了什麼毒?”
文春曉捂嘴道:“怎麼可能?!”
姜太醫跪下道:“微臣字字屬實啊!這脈象雖然是滑脈,但卻滑動不有力,似乎還有些虛浮之態,再嚴重些……恐怕就要滑胎了!貴人是否誤用了什麼涼寒之物?或是相生相剋之物?”
賀瀾無力地搖了搖頭,“我在飲食方面小心的很……”
文春曉忙道:“定是姜太醫您搞錯了!”
姜太醫神色堅定道:“貴人是否時常莫名噁心甚至整日懨懨欲睡?卻若是沒有猜錯,這幾日貴人還會有些落紅之症。”
賀瀾腦子裡轟的一聲。
今早的褻褲上的確是有些落紅,只是玉紋勸自己這是如今胎位還不穩的緣由。
“貴人十有八九是因爲接觸了銀霜花,此花對尋常人無害,只是有了身孕之人會覺得異常刺鼻,甚至是日漸憔悴……直至滑胎。”
文春曉急切道:“怎會如此?!姜太醫……可有解法?”
姜太醫點了點頭,“微臣之前也見過因誤觸了銀霜花而差點滑胎的……所幸還不是太遲,只要離了這花或是花粉便好。”
賀瀾心裡一頓……
玉紋身上那股子的味道!
原來竟然是她……
自己還當真是養虎爲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