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方立瑾帶着玩味的語氣她便不自在起來。
“伸手不見五指，看星星？你當我本小姐是傻子嗎？”
李茜雲看了看天色，心裡開始有些慌了。
“既然你能上來，那定能帶我出去了？”
方立瑾沒有理會她，順手奪過她的鞭子，繞過她走前面繼續抽着擋路的枝椏。
“現在伸手不見五指，你讓我如何帶你出去？倒不如……還是上去賞月看星星。”
李茜雲急了，“你做什麼？！我不想上去了！”
“你原是想上山做什麼？”
李茜雲低下頭沒有回話。
她也覺得自己可笑，摸了摸被樹枝勾得有些凌亂的衣裳，她撇撇嘴道:“你憑什麼管本小姐的私事，既然你也被困在這兒了。有什麼資格問我？”
方立瑾不怒反笑，“現在也出不去，不找個安全的地方，李大小姐是準備喂狼了嗎？”
李茜雲看了看四周重重疊疊的樹影，悉悉索索地在忽明忽暗的月色下愈加猙獰，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自己這是瘋了嗎？來這裡找棵破樹？
她望着已經離自己幾十步開外的方立瑾，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出了密林就空曠了許多，斷崖邊的參天大樹在月色下清晰可見，讓李茜雲眼前一亮。
看着她往涯邊走去，方立瑾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這顆大樹，“李大小姐莫不是爲了這麼棵樹來的？”
李茜雲脫口反駁道:“你懂什麼！都道這樹護人姻緣……”說着她掩口不言了。
“你還要騙自己？我大哥心裡從來沒有你。”方立瑾走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這個死咬着脣倔強的女子。
“他不會的！他只是……”她猛地擡頭像是要辯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知道你要入宮，你可見他臉上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表情？他對你連厭惡都沒有，你對於他，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存在罷了。”
方立瑾沒有漏過她臉上的黯然，她髮髻亂了，一支鏤花玉簪也斜到了一邊。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凌亂的髮絲，見她僵着身子瞪大了眼，才輕笑了聲。
“你願意入宮爲妃？”
李茜雲後退了一步，毅然地搖了搖頭。
“那我們不妨做個交易，我同你定親，若是有朝一日我大哥回心轉意，我即刻退親。”
“你……”李茜雲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這個說要同自己定親的男人。
方立瑾收起輕佻的笑意正色看着她，“我這麼做，自然有我的好處，藉着左軍都督府的名頭，我也能達成我的目的，所以李大小姐不必擔心我有其他的心思。”
他見李茜雲垂着眼簾，頓了頓，這才恢復了慣有的笑意，玩味十足，“更何況，你同我在這荒郊野外過了一夜，除了同我定親，李大小姐，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李茜雲看着月光下俊秀的男人帶着笑望着自己，有一瞬間似乎覺得他就是自己心心念唸的意中人。
她轉瞬便搖了搖頭，他不是……
但他卻能幫自己！
同他定親，自己就不用進宮，還能正大光明去將軍府，還能再見到他！
只是身份卻成了他的弟媳……
可是最起碼，還能見到他不是？
她緊緊咬着脣，“你不後悔？”
“絕不後悔。”
李茜雲心裡一動，撇過頭去，“那你何時來提親？”
嘴角笑意盎然，方立瑾走近了一步，“李大小姐可是心急了？”
李茜雲伸手就要推他，卻被他一把捉住，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方立瑾拿出一朵鎏金穿雲簪花，細細將自己的亂髮攏起，此時的方立瑾竟是出奇的溫和。
自己丟了的簪花竟是在他手中？
她一時之間心亂如麻，撇過頭去不再看他。
“你不必對我如此，我們之間橫豎只是交易罷了。”
方立瑾難得笑得爽朗，邁着步子走到樹下，像是自語，“其實今日的月亮還不夠圓。”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明晚的月色纔是最美的。
李茜雲沒有心思看月亮，隨意找了個空地坐了下來。
她緊緊鎖着眉頭，自己這個決定到底對不對？
方立瑾看了眼她抱膝的背影，眼裡才逐漸暗下來。
雖說娶你不過是爲了左軍都督府，可若是有一日你心裡有我，我也能給你一世無憂……
清晨的將軍府上院除了鳥叫便是一片不一般的寂靜。
“荒唐！”李氏怒上心來，對着眼前站着的方立瑾揮手便是一巴掌，極響的動靜打破了平靜，讓一旁的方延景也皺了皺眉。
“你同李大小姐在山上過了一夜？！”
方立瑾被打得偏過頭去，神色不變地跪下道:“兒子同李小姐情投意合，還望父親母親成全！”
李氏指着他氣得發抖，“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從小就任着性子，是我這個母親當得不好，生生把自己的兒子教成了這幅忤逆的樣子！”
方延景見李氏氣急，連忙倒了杯茶水，“夫人聽他把話說明白了再教訓也不遲啊。”
“老爺！老夫人已經決定要替立誠去向李家提親了！他這是要和自己的大哥搶這樁親事嗎？！”
方立瑾只是跪在地上，白淨的臉上指痕清晰。
“母親，李大小姐同兒子在山上過了一夜，若是此時不去提親，我方家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李氏將手邊的茶盞砸在了地上，茶水飛濺到方立瑾的衣袍，他眼睛眨也沒眨，任着茶水浸溼衣袍。
“夫人！還是快去同老夫人商議這事吧！你罵的也是自己的兒子！”
方延景看着跪着的兒子和盛怒的李氏，嘆了口氣。
“老爺這是怪我教養不出好兒子？”
說着李氏起身往門外走去，對方立瑾冷道:“別跪着了，跟我去見老夫人！”
方立瑾默不作聲地起身向門外走去，眼裡卻是帶了絲笑意。
李府此時也是一片混亂，找了一夜都沒蹤跡的李茜雲剛到門口便被自己的大哥李陵狠狠瞪着了。
“妹妹還知道回來？！”
說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遍李茜雲，只見她衣衫還有些不整……
“妹妹這是去哪了？父親在書房已經砸了好幾個心愛的白釉瓷瓶了，妹妹再不回來，恐怕父親要調兵搜城了！”
李茜雲一反常態，只是隨意敷衍了幾句便朝李讓的書房走去了。
李陵皺着眉，對門房的下人道:“大小姐怎麼回來的？”
那個下人支支吾吾道:“大小姐……是同一位公子一道騎馬回來的……”
李陵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可是早市最繁忙的時候，他即將要進宮的妹妹和一個外男一同騎馬回來的？
這算個什麼事！
“父親，女兒昨日是和方二少爺在一起的，今日……方二少爺會來提親。”
李讓聽得楞在了原地，回過神後伸手就要打她，看着她那張同已故亡妻極相似的面容，到底沒下得去手。
“胡鬧！你隔三差五去方家，你當作我不知道你打得什麼主意？方家大少爺對你無意，你就……就……”
勾引二字到底沒從他嘴裡蹦出來。
“女兒字字屬實，更何況女兒也不想入宮，父親別再逼女兒了。”
李讓恨恨道:“你同那小子在山上過了一夜，別說進宮了，怕是說親都說不成了！只是他方家何德何能要娶我李讓的女兒！還是個嫡次子！”
王昭如今事事壓制
着方家，同方家結親可就徹底定下了立場。
李讓看了她一眼，沉聲道:“回去閉門思過！不許再出院門！”
說着他吩咐了幾個護院去守着李茜雲的院子。
李茜雲看了眼父親的臉色，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真的怒了，抿着脣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她也知道，這一步走出去後，這件事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想到方立瑾帶着絲輕佻卻極爲正色的語氣，她頭一次感到了莫名的慌張。
方老夫人將方立瑾罰去祠堂跪着後，便親自帶着李氏出了將軍府。
方李兩家的親事便隨着方老夫人出了李都督府後如火如荼地在洛陽傳開了。
都道李大小姐和方二少爺這門親事定的慌慌張張，也不知其中多了什麼貓膩，可不管怎麼說，這方李兩家的姻親是坐實了！
這兩家又都是握着兵權的重臣，一時之間方李兩家在坊間的傳聞愈演愈烈。
江錦言聽到方立瑾和李茜雲定親的消息，驚得連手裡的繡花針都掉在了地上。
“是方家的……二少爺？”江錦言還是覺得有點不可置信，這方立瑾怎麼會和李茜雲扯到一塊兒去！
雪硯點點頭，“可不是啊，還聽說，這親事定的急得很，已經換庚帖了，今早是方老夫人親自上門提親去的！”
江錦言蹙眉想了許久，這李茜雲不是對方立誠執念頗深嗎？怎麼轉瞬同方立瑾又定了親？
想到方立瑾，她可不認爲這個二表哥是個糊塗之人，前世方家敗落，可不就是虧了他力挽狂瀾，不然方家又怎麼能在邊關立足？
這樣謀略非凡的人，怎麼會做這麼件糊塗事？
莫非另有隱情？
這時於清淺隨着雨墨進了屋子。
一進屋，於清淺就問道:“錦言，你可是聽說了？洛陽城傳開的方家二少爺定親一事？”
於清淺自然知道這位李大小姐，當初砸品香軒的時候，自己差點被她抽上一鞭子。
這位李大小姐不是對方世子有意嗎？怎麼會突然間同方二少爺定了親？
那日她見到方二少爺同李大小姐動手的時候還驚異兩人的劍拔弩張呢，誰知道還沒過多久這二位就定了親！
江錦言看着一身素淨如清水芙蓉般的於清淺纔算靜下了心。
她兩世爲人，再面對這一世的一絲一毫的變動都極力分析着其中的得失福禍，可這一世卻如同罩上了層層疊疊的霧霾。
“我也是剛聽說了這事，似乎的確是太過突然，方家還沒傳來什麼消息。”
於清淺見她也是一臉疑惑，這才說到了醫館上。
“昨日黃掌櫃已經來見過我了，以後妙春堂的賬務便由他處理。”
江錦言知道於清淺這是要撇清同賬務的牽扯，她笑了笑，“這醫館還算是你的，我不過是做了個等分紅的二東家罷了。”
於清淺勉強一笑，“若是錦言賠了銀子，我可是……”
“清淺，還沒開張便說如此不吉利的話？你的醫術我心中有數，我也不過是落了個只出銀子不管事的好罷了。”
於清淺見她還是那般淺笑，心裡暖了許多，這於家醫館若是搬到了北市，那纔算是出了頭，更何況在城南那一塊兒，自己一介女流到底不方便。
正說着醫館的事項，一個丫鬟通報了聲便進來傳話。
“大小姐，老爺讓奴婢給您傳話，定州的大姑太太不日就要到洛陽了，老爺讓您收拾個院子出來，準備着接大姑太太同表小姐，還要在前院收拾個院子，賀家的大少爺隨行來洛陽進學，暫住在我們府上。”
江錦言應下後便有些疑惑，嫁去定州賀家的大姑太太？這個姑姑可是甚少來洛陽的，還帶了女兒來？
同時這個消息傳到了壓抑了一段日子的怡翠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