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恩慈試圖抽回手,卻聽到他這話,一愣,柳眉深折,“閆鈞臨你……”
“我不準!”
這次,是異口同聲。
說話的人是魏瓊和閆輝。
見此,許恩慈眸中抗拒的神色反而淺了幾分,手指在他手中輕輕勾了勾,望向閆鈞臨那微訝的表情也染上些許遲疑,顯然一副心動卻又擔心的模樣。
這種轉變很明顯,但回想起來又是情理之中,所以閆鈞臨舒開眉,以爲她終於因爲自己的勇敢原諒了他,竟也沒有察覺其中蹊蹺。
閆鈞臨緊了緊握住許恩慈的手,拉着她一起站起身,直直看向眼底已經燃火的閆輝,一字一句重申:“我要娶小慈,不然一輩子,都不會再結婚。”
“你……你……混賬!”
閆輝氣得臉色發白,擡手就要打他,沉重的玄鐵卻讓他的手無力,柺杖砸在飯桌上,弄得一陣“乒乓”響。
外頭竟然也沒有人聽到動響,要進來詢問一番。
他急喘,“你不要閆氏了嗎!”
“反正現在已經有了小嘉。”閆鈞臨推開椅子,握着許恩慈的手不鬆開,微微退後兩步,“爸,如果您真的不同意,那麼……”
魏瓊是她母親,怎麼會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臉色已經蠟白無色,衝到他邊上,就吼,“你敢!”
她不對閆鈞臨下手,而是對許恩慈。
氣瘋了,滿臉惱怒憤恨,擡手就去撓和拉扯許恩慈和閆鈞臨相握的手,嘴裡低咒,“狐狸精,各個都是狐狸精,你們怎麼都這麼陰魂不散!”
她氣得手都在哆嗦。
許恩慈低頭,能看到魏瓊的手,手指纖細,卻也已經褪去少年應有的光滑,染上風霜,雖然細膩白皙,已經不再柔軟光滑。她的指甲很長……長到……
“媽!”閆鈞臨失聲低喝,看到她在許恩慈手背上劃過兩道血痕,眸中怒火頓生,腦子一熱,擡手就是將她猛然一推!
他一直捨不得碰的人竟然給傷了!
魏瓊不妨這力道,連連踉蹌,最後卻不打算再穩住自己,望向閆鈞臨的眼裡盡是不可思議和痛苦。
那雙已經無法用護膚品化妝品掩飾好眼角皺紋的眸盛起淚光,火紅的長裙讓她像一團火,重重跌在黑色大理石地磚上,奄奄熄滅。
腳踝和腰同時扭到,魏瓊卻彷彿察覺不到痛,剛剛摔傷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腦子裡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也斷了……
她瘋狂尖叫,擡手揪住頭髮,“你到底要就糾纏我多久,你到底要纏我多久,許……”
夾雜着痛苦又絕望的聲音淹沒在突然嘈雜的聲音中。
只見餐廳的大門突然大開,涌入一大波記者,鎂光燈不斷的閃爍。
將裡面的狼狽就狀況拍了個徹徹底底清清楚楚。
許恩慈見此,輕推開閆鈞臨,上前走去扶魏瓊,“閆伯母,您沒事吧?我扶您起來。”
“滾……你滾,你給我滾開。”魏瓊情緒失控,不領情的一把推開她,忍痛站起身。
而媒體記者那波人則已經扛着設備,直接衝到餐桌盡頭。
“請問閆董,臨時突然決定換下閆氏繼承人,背後有什麼難言之隱麼?”爲首的女人身材苗條,佔據了領先好位置,將話筒遞到閆輝面前。
而她身邊的男人不甘示弱,也對同一件事提出詢問:“聽聞您是打算以此方式彌補對舊愛當年的虧欠,但是您有想過,您的結髮夫妻魏瓊女士的感受嗎?”
“您是否打算坐享齊人之福,將舊愛接回家裡,彩旗紅旗全放家裡?”
“閉嘴!”閆輝拍桌站起,鐵青着臉,雙手撐着桌面,“你們那裡來的!我的家事還輪不到你們管,你們這是擅闖民宅,我要告你們非法入侵!來人啊,快來人!”
他的聲音淹沒在閃光燈“咔擦”下,還有一陣陣不間斷雜亂無序的問話。
“老爺……”魏瓊在記者堆外擠了大半天,又痛又急,紅了眼眶。
有“記者”眼尖,一眼就看到她,將話筒遞到她年前,“請問閆夫人,您對閆董舊愛歸來這件事有什麼看法?聽說幾位之前曾經簽約有法律效應的協議,方便透露麼?”
魏瓊擡手要推,卻看到不遠處也被記者圍繞的孫霜雪和孫嘉宇,一把握住了眼前的話筒,“我絕對絕對,不會承認那個野種。閆家也絕對不會承認,閆氏只有一個繼承人,那就是閆鈞臨,就是我兒子閆鈞臨!”
“聽聞您在嫁入閆家前,是魏氏的總裁,也是女強人一個,在閆董在職期間,您可否有在事業上幫助過他?”
這些事魏瓊不想回答,擡手推了推話筒,眉頭死死的擰着,將聲音調高几分,“請讓一讓,讓我進去!”
剛剛提問的“記者”頓時朝搶到前排的同事眨眼。
那人瞭然,手中的話筒幾乎都要戳到閆輝臉上了,“聽說稅務局收到匿名性舉報,說閆氏近三十年來,偷稅漏稅金額高大三個億,賄賂上層官員不計其數。請問您爲什麼要這樣做?最近的爛尾樓,無證建房,惡性競爭等等,又是如何回事,請您一一作出解釋。”
閆輝頭都要炸了,就近奪了臺攝像機,扔地上猛踩。
頓時引起了不少的譁然……
“閆董您身爲公衆人物,怎麼可以對媒體記者施暴,搶奪毀壞公家財產!”
“閆董,請問前幾日報紙報道的女人,是不是就是孫霜雪女士?”
“之前有大廈樓工減料,導致多人死亡,請問您是否隱瞞了人數。”
“您想要換掉繼承人是臨時起意還是早有打算?”
“請問之前國家在城郊的公寓普及項目中,您是否聘用了才因爲豆腐渣工程鬧出人命的施工隊,又虛報了金額?”
“……”
閆輝聽得腦袋一陣緊接着一陣疼,臉色慘白,又要擡手遮臉,又要推開遞到面前的話筒。
模樣是從未有過的狼狽。
在這裡,誰都沒辦法拯救他,哪怕就算是在商界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大人物,也無能爲力,好虎鬥不過羣狼,而他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仰仗。
許恩慈站在熱鬧的人堆外,眼神漠然的看住閆鈞臨扶着被人擠出來的魏瓊,還有那一臉高血壓要復發的閆輝。
耳邊的聲音模糊嘈切,如同在九霄雲外傳來,捲起漫天浪潮,卻又頃刻間消失在她面前。
這是幾年前她最開始的感受。
閆輝,魏瓊,還有閆鈞臨……不夠,哪裡會夠。
許恩慈不再看,轉身搜尋孫霜雪。
她已經從“記者”的盤問中脫離,此時正牽着孫嘉宇,站在不遠處,臉色不大好。
剛好對上眼,給彼此一個放心的眼神,許恩慈上前,沒有漏看她眼底的擔憂,微嘆一聲握住她的手,“我們走吧。”
“我不想這樣對他。”孫霜雪垂眼,情緒有些低迷。
許恩慈的眉卻舒展開來,“他會沒事的,閆家家大業大,這些,恐怕還不足以扳倒他。”
“小慈!”
身後傳來急急的呼喚。
許恩慈腳下一頓,轉身看。
閆鈞臨在人羣中,他個子比普遍的記者要高出些許。所以她能看到他的臉,五官凝重,又夾着了幾分掙扎,神情哀哀殷切,似乎在像她道歉,又像是在挽留。
許恩慈給她一個笑容,沒有說話,轉身就走。
門口等着的是莊謹和威廉。
一行人直接開車去了並不高檔的飯館,一是解決溫飽問題,而算是慶賀。
許恩慈點了不容易喝醉的廉價啤酒。
她一直都相信,天理循環報因不爽。讓他們也體會一下被媒體圍堵的滋味,那些尖銳犀利讓你無從辯駁的問題,咄咄逼人到你眼前,恨不得化作利劍捅到你胸口是什麼感受。
當初,她被媒體幾番轟炸。
最後壓垮了許建強最後一根神經的是閆家,是閆輝。
所以許建強纔會壓着她,去醫院。
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
她不是無惡不作,那只是一個意外,說出來也許會博得同情憐憫,但最後結局依舊只會打掉孩子這一個解決方法,她寧願不說。
受夠了虛情假意。
許恩慈將盛滿了啤酒,啤酒泡沫甚至溢出的杯子往前一放,豪邁的拿起整瓶酒。
孫霜雪阻止的話還在喉間來不及開口,就看到她手一擡,一聲“幹!”就咕嚕嚕……
沒一會兒,一瓶見了底。
莊謹看了眼林傅,林傅默不作聲,只是將她推開的那杯啤酒端起,一飲而盡後,才笑着擡頭看坐在對面的幾人,“喝啊,首戰告捷,你們別一臉落敗的模樣,多晦氣。”
莊謹沉默了一會兒,掃了眼許恩慈,話卻是問的林傅,“不會喝出事吧?”
“能出什麼事啊,無非就是酒後亂性唄。”林傅依舊笑。
然後結結實實捱了許恩慈手肘一下。
他叫了一聲,嘴上卻沒有半點收斂,“她喝完酒就會發酒瘋,見人就抱見人就親,我樂得她喝醉。”
“你胡說!”許恩慈打了個飽嗝,將空瓶子往他面前一放,又拿起一瓶,朝莊謹和孫霜雪還有孫嘉宇道:“別乾坐着啊,喝啊,你們不開心不餓嗎!”
“我們吃飯,吃飯。”孫霜雪被她的行爲有些嚇到,看了眼林傅,讓服務員端飯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