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鬱昨晚很晚才睡着,也並沒有睡安穩,早上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多。
曲項天每天早上五點半起來晨練,這是他在軍人家庭從小培養出來的習慣。然後他會去司令部處理文件,做工作,中午在司令部吃飯,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左右纔回來,偶爾外出視察,基本沒有所謂的週末,但也並不是沒有可以無事呆在家裡的時間,一言以蔽之,很忙很隨機。
這是葉知鬱很久之後才摸索出的對方的習慣,而此時的她只覺得,自己這個點下樓,應該見不到他。
經過昨晚那一次,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還是太樂觀了,這個男人遠比她以爲的要精明且恐怖。她不明白他昨晚爲什麼饒過了她,然而這不代表下一次他還能放過她。
然而如今情況卻由不得她,不論她有沒有能力跑,曲項天都是說到做到,她不能給家裡添那麼大的麻煩,更不說哥哥的立場敏感。
葉知鬱洗漱完下樓,餐桌上放着一瓶牛奶,瓶口貼着紙條:“早餐在冰箱裡,熱了吃。”字跡很潦草,卻格外遒勁有力,看似隨性卻霸道得可以,不出意料的話,該是那個男人寫的。
“嘁,給個巴掌再來喂糖!誰稀罕!”
說是這樣說,葉知鬱卻還是打開了冰箱,畢竟沒必要和自己的胃過不去。
冰箱裡面靜靜躺着用保鮮膜封着的三明治,葉知鬱額角抽了抽,上次那個三明治不敢恭維的味道彷彿還殘留在舌尖。想來那次她以食物難吃爲藉口要求曲項天帶她出門,一來摸清地形,二來也是真心實意地想感謝他前一個晚上的保護和陪伴。她不喜歡欠人傢什麼。
然而這都是建立在那個三明治的味道簡直是災難的基礎上。她不挑食,但不代表對食物的味道沒有要求。
於是沒再多想,葉知鬱直接關上冰箱門,打開牛奶的瓶蓋“咕嘟咕嘟”地就給灌了下去。
曲項天不在家,葉知鬱短期之內卻不敢再碰電腦了,她昨天黑進他家的保全系統,難保對方不會對她起疑,此刻讓他相信他以爲的“她和絕影的關係”,應該是對她最爲安全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是軍人,這個家裡乾淨整潔得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不能碰電腦,那她就用其他的方式“刺探敵情”好了。
然而令葉知鬱驚奇的是,這個男人家裡竟然連個相冊什麼的都沒有,書房裡也只有無趣的文件,給人的感覺,“總有些太乾淨了啊。”
乾淨得好像不存在回憶一樣。
翻翻找找一個多小時,葉知鬱終於也覺得無趣了。摸着下巴從樓上下來,就看到勤務兵正好進門,看到她恭恭敬敬地敬了個軍禮。
“嫂子,首長說他今天晚上回來吃飯。”
葉知鬱聞言挑眉,“所以呢?”
“誒?”勤務兵聞言露出了有些尷尬的神情,道:“他讓我送您去買菜。”
這次,輪到葉知鬱愣神,以及額角一抽——
靠!這隻該死的大白鵝!!!
拎着菜籃子走在超市裡的時候,葉知鬱心口那團憋着的氣依然沒有消下去。
大白鵝昨天還一副要將她生拆入腹的模樣,今天就直接將她給當傭人了!讓個勤務兵送她來外面,哼!他根本是吃準了她不敢跑!不僅不能跑還要去給他做飯!
“也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將手中的洋蔥狠狠摔進籃子裡,葉知鬱埋着頭挑菜,眼睛沒注意,那頭一個人影飛快迎上來,兩個人當即撞在了一起。
“哎喲!你怎麼回事!”
耳邊響起嬌滴滴的嗓音,葉知鬱皺眉,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她揉了揉被撞痛的胳膊擡頭,卻看見了和自己一樣一臉錯愕的白水清。最令她感到詫異的,是對方一身極爲普通的休閒裝,還戴了一頂十分運動的鴨舌帽。
咦?她還以爲像這種有公主病的富家小姐都是走高貴冷豔路線呢,比如那次在白家的宴會上。
“你怎麼會在這裡?”
面對對方的尖聲質問,葉知鬱只覺得有些好笑,語氣中不由帶了些諷刺,“這話該是我問你纔對,白家的大小姐沒事兒穿成這樣跑來我們平民超市做什麼,視察?”
白水清聞言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一樣,臉上的神情明顯僵硬了一下,視線從葉知鬱身上離開反而似乎十分警惕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這才又將方纔撞掉下來的墨鏡給戴回臉上。
確認一切妥當後,白水清終於露出了一個譏誚的笑容:“如你所說,這裡只是你口中的平民超市,我當然只是路過。”她說完作勢要走,卻在看到葉知鬱籃子裡的東西時愣了一下,繼而大笑出聲:“嘖嘖,什麼妻子,項天哥哥如果辦了婚禮怎麼說也會通知我。我就說嘛,原來不過是個在家幫傭的黃臉婆。”
葉知鬱不是個能吃虧的主兒,聞言當即眉梢一挑,脣畔扯出了個溫良無害的笑容。
“咦,可是那能怎麼辦,家裡明明有勤務兵,可是天哥就是隻願意吃我做的飯。你別看他那種霸道又強悍的樣子,這種撒嬌的方式啊,就是讓我不忍心拒絕。”
“你!”白水清當即氣得嘴角抽搐。然而眼神瞥過葉知鬱籃子裡菜,令葉知鬱意外的,她的表情竟然很快緩和了。
“差點就被你這個狡猾的女人給騙了!”白水清冷笑一聲,“項天哥哥挑食,最討厭吃洋蔥了,啊,青椒也討厭,而且他的胃不好,不能吃辣的。你看看你,竟然還買了鴨血!哈哈!”
白水清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項天哥哥最最最討厭的就是血啊,內臟一類!連這個都不知道,可見剛剛你一番話根本就是胡扯!自己勾引完男人,還能自說自話這麼不要臉!”
白水清的指控,話說得不輕且不得不說,關於自說自話的部分確實該是戳中了葉知鬱痛處,然而葉知鬱卻只是愣神。
咦,那個男人,還會挑食?
想想對方那張冷麪修羅臉皺着眉頭小孩子一樣地將青椒一塊一塊挑出去,他那種糙心的感覺——“噗哈哈!”很好!既然是他讓她買菜,買到這些也是她無意,晚飯怎麼做,自然更是她說了算。
心裡盤算着小心思的葉知鬱脣角不由不可抑制地上揚,心情大好地對白水清攤了攤手。
“嘖,我也覺得天哥總是這樣縱着我不好,你看看,爲了不讓我失望,他從來都不願意說我的菜他不喜歡,家裡的菜也一頓沒有剩下過。這種單方面沒有盡頭的寵愛,讓我總覺得受寵若驚啊。”
“你!”
其實葉知鬱說完,在心裡默默囧了一下,她突然發現自己真是在鬥小三技能上有無師自通的天賦。
不對,什麼小三,她可不是那隻大白鵝的正主兒!
於是保持着她的美好心情,葉知鬱決定不再理會身後白水清氣得發抖的臉,笑盈盈地揚長而去。
哼哼大白鵝,看我今晚不給你來點好料!
大約是想法太惡劣,葉知鬱走出超市付完錢之後,這纔想起來自己今晚要做活攛黃鱔,家裡應該沒有料酒。糾結了半晌,她還是嘆了口氣,將採購的東西放回車裡又獨自返回超市。
就在葉知鬱拿着料酒走過超市下面的“街角咖啡店”時,那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穿黑西裝的高大男人毫無預警地從裡面出來,險些將她給撞到地上。
葉知鬱皺眉看向那人,卻無意間瞥見對方腰間的那個東西。
她不會看錯,是手槍!
男人戴着墨鏡,看不清面容,只是表情冷硬。不似曲項天的那種剛毅,反倒是給她一種死神般的可怕氣息。
“走路看着點。”男人沒再顧及葉知鬱怔忡的神情,丟下這話便鑽進了路邊的一輛黑色賓利,“餵你等等——我給了你想要的!我的東西呢?!”身後尖叫着衝出來的女人從葉知鬱眼前跑過,那側臉和妝扮讓葉知鬱驚訝得下巴險些掉到地上。
不就是剛剛纔在超市裡遇見的白水清嗎?她這幅打扮莫非就是爲了見剛纔那個男人……
黑色的賓利揚長而去,轉眼間消失在街角。
白水清的注意力似乎已經完全被那個不知名男人所吸引,根本沒有察覺身後的葉知鬱。
“媽的!竟然耍我!”
呀!
葉知鬱趕緊托住自己的下巴免得它這次當真掉下來。
白小姐爆粗口很帶感啊!
心中默默豎起拇指,葉知鬱直覺自己不該在這裡逗留。又看了白水清的背影一眼,她默默轉身,往停車場走去。
曲項天回到家的時候,空氣中已經充滿了飯菜的香味。餐桌上還放着早上葉知鬱喝剩下忘記收掉的空奶瓶,曲項天打開冰箱門,看見了完好躺在裡面的三明治,劍眉皺了一下。
他脫下軍裝外套走進廚房,小女人正圍着圍裙剁青椒。他靜靜看了對方好一會兒直到她放下菜刀方纔緩緩開口。
“怎麼不吃早飯。”
背後突然一聲把專心做飯的葉知鬱給嚇得夠嗆,她扶着心口轉身,美目中盡是跳動的怒火。
“你是白癡還是背後靈!走路敢不敢發出點聲音?萬一我這裡正拿着刀切東西呢!”
門口的男人沒說話,只是皺着眉。他顯然是忙了一整天,眉間帶着些許疲憊,墨染的雙眸卻依然銳利,帥氣逼人。
……啊啊,她果然對穿制服的就是有些沒抵抗力……
心裡有些發虛,怒氣自然也消了大半,再想想她今晚會做給他的“驚喜”,葉姑娘心情再次愉悅了起來。
曲項天看着眼前女人臉上變化莫測的神情,脣角不着痕跡地動了動,卻依然沉下聲音。
“冰箱裡的早飯,爲什麼不吃?”
葉知鬱哼了一聲,回答得不以爲意:“因爲難吃。”
“不能浪費食物。”
葉知鬱覺得這男人有時簡直不可理喻,她有些不耐,轉身回去做菜表示要趕人,誰知那廝不知中了什麼邪竟然不死心地跟進了廚房接着質問。
“中午吃的什麼?”
“沒吃。”
“爲什麼沒吃?”男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不悅。
因爲她想着晚上要進行的惡作劇心情激動根本忘記吃飯這回事啊!
葉知鬱一手湯匙一手料酒,看向比自己高了一頭多的男人,脣邊笑容分外無辜。
“報告長官,因爲不能浪、費食物。”
“……”
男人的臉色,瞬間黑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