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咱老程家的人,都特通情達理,遵紀守法,私自窩藏槍械,那是犯罪的事兒,所以咱家老爺子絕對不會給你一槍子兒,最多——賞你一悶棍!”
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程愛瑜眯着眼睛,和景煊打趣,這是警衛員已經在駕駛座的車門前停住,伸手敲了敲車窗。景煊搖下車窗,就聽那警衛員的聲音傳來,一板一眼的說:“打擾一下,請出示證件!”
“楊哥,是我!”程愛瑜按下後車座的車窗,朝車外的警衛員叫了聲,緩緩地勾起了脣角。
“誒?小魚兒,你怎麼這個點兒纔回來,老爺子打昨兒起,就讓人給你收拾屋子,主準備你喜歡的吃的用的。今兒一早上就起來了,這下午在院子裡連着轉悠了幾趟,都沒見你回來,鬱悶的不行,還以爲你又放他鷹了呢!”藉着燈光,警衛員看清楚了座位上的人影是程愛瑜,眼中閃過一抹驚喜,原本緊繃的臉上,也揚起了難得的笑容,似乎見了她很開懷。
“呵呵,那我可得快點進屋,去給爺爺磕頭賠罪!”終於回到家的程愛瑜,這一次和往日的心情截然不同。她甚至像小時候那樣,和這警衛員開口玩笑,頓了下這纔想起,趕緊給景煊介紹:“阿煊,這位是楊鵬楊大哥,是我爺爺最貼心最得力的助手!楊哥,這是……是我丈夫,景煊。”
“楊哥。”聽程愛瑜的稱呼帶着幾分尊重,景煊就知道,這人應該不會只是個警衛員那麼簡單。他伸手,鄭重地用跟程愛瑜一樣的稱呼,換了眼前微微彎着腰的男人一聲,與他握手。
“哎呦,不敢不敢……景首長,我就是個小警衛員而已,小魚兒那是在給我戴高帽子,這聲哥,我可受不起。”警衛員嘴上這樣說着,心裡卻還是很高興的。他眼神略帶幾分侷促,但行事作風卻極爲落落大方的與景煊握了握手。轉眸間,他又將視線投向了程愛瑜,語氣溫和的催促道:“好了,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咱以後有的是時間瞎白話,你們趕緊進去吧!唉,對了……小魚兒,家裡頭現在有客人在。”
他好心提醒了句,程愛瑜朝他點了點頭,算是道謝。
其實,程愛瑜早就習慣了家裡總有訪客,倒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就坐直了身子,眼看着車子駛向大院。
“魚兒,我怎麼覺得,我見過楊鵬。”停下車子時,景煊轉臉看着他,淡淡的說了句。
程愛瑜微微揚眉:“不稀奇啊,你們小的時候應該見過的。楊哥是我家老管家的孫子,打小和我哥玩的比較好。不過他從小就立志從軍,即便考了這考了好幾回軍校都沒考上,他依舊沒動搖過。就連我哥讓他乾脆退下去,去帝皇幫忙,他都沒同意過。”
聽了這話,景煊反倒有了些興趣,在垂眸幫程愛瑜解開安全帶時說:“哦?看來是個人才,但怎麼會一直留在這兒當警衛員?”
“不是啊,他是前幾年纔過來的。老爺子見楊爺爺年事已高,幾個兒女都不在身邊,就託關係將楊哥給弄到了這裡當警衛員,工作相對輕鬆,也能讓他更好的準備考試不是!上次回來的時候不湊巧,他去考試了,所以你沒見到。”程愛瑜緩聲說着,正要轉身開門,卻見景煊已經打開了車門下車,並從車頭繞過去,給她開門。
“媳婦兒,請。”景煊做了個極爲紳士的動作,朝程愛瑜伸出手臂。
程愛瑜優雅從容的伸手搭在了他的臂膀上,扶着他的手臂下車,站起時她眯着眼睛正興味十足的打量着景煊說:“坦白從寬,你又打聽楊哥,又給我整這麼紳士,是再打什麼鬼主意?是不是想賄賂我家的人啊!還是說,知道我爺爺深受西方文化薰陶,想要投其所好?”
“你老公我是那樣的人嗎!”景煊驕傲的一揚下巴,復又垂首,凝視着程愛瑜暗暗藏着笑意的眼睛,擰了下她的鼻頭道:“你人是我的,肚裡那個也是我的,我還有什麼主意好打的?倒是你,想七想八的,也不怕費腦子!”
“哼,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反正你是吃定我了!”程愛瑜嬌嗔了句,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小東西,既然知道我吃定你了,就乖乖從了爲夫吧!乖乖的……纔有肉吃!”意味深長的笑容掛在嘴角,景煊朝她揚眉,攬臂直接抱過她。他緊緊摟着她的腰,伸手整理着她微微有些亂的劉海,放下手時,他的脣忽然湊近她的臉頰,輕啄了一下,隨即開口:“咱們該進去了,魚兒!”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頰邊。
酥麻,微癢。
程愛瑜的臉,卻莫名其妙的又紅了。
她原以爲,自己應該早就適應了和這男人親密,甚至應該覺得理所應當,和一日三餐一樣。可她卻總被這出其不意的親熱,給勾的心擂如鼓,心跳加速,似乎連腎上腺素也在不斷的飆升着。
想想曾經,顧繁華和唐楓打情罵俏的時候,她就在旁邊潑冷水,壓根不明白這兩人戀愛幾年的餘熱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可她現在似乎領悟到了,原來相愛是一件那麼美好的事兒,似乎天天都在熱戀中,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不嫌倦,恨不得照着四十八小時的過!
走進家門口,程愛瑜伸手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
屋裡,聽見門鈴聲時,程老太太正和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也就是景煊的奶奶聊着天。這話剛講到一半,就忙轉了話題。
“呦,這說曹操,曹操還就到了!一定是我家那小魔頭回來了,如歌啊,我先去看看!”程老太太站了起來,伸手拍了拍景老夫人的肩膀,轉眸朝正要過去的老管家遞了個眼色,止住了他的行動,自己喜滋滋的迎了出去。
門開了,程愛瑜還沒來及叫人,就落入那帶着淡淡醉人幽香的溫暖的懷抱中。
“你個小沒良心的囡囡哦,那麼長時間不來看奶奶,想死奶奶了!”
“奶奶,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程愛瑜撒嬌的在程老太太的懷裡蹭了蹭,轉即又從她的懷裡退了出來,在她面前轉了個圈說:“您瞧,我把自己養的白白胖胖,可沒虧待您那個寶貝孫女!”
“哧,你還好意思說!白是白,這胖嗎,我是半點兒也沒瞧到。”老太太拉着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和X光掃描儀似的,好像掃到那兒就能明確的計算出,她家寶貝孫女身上又少了幾兩肉。審視了一遍,老太太拉着她的手,沉聲說:“聽奶奶的,在家住着將養將養,奶奶要給你好好補補!還有我那寶貝的小曾外孫……”
程老太太瞧着程愛瑜尚且平坦的小腹,伸手摸了摸,眼中滿滿的都是暖意。
程愛瑜有些尷尬,輕輕地咳了聲。
老太太一怔,擡頭朝程愛瑜看去,這下才看見了,立在程愛瑜身後的身形筆挺男人,眼睛“唰——”的就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說不出深意的冷色:“哼,你個臭小子,還敢進我家門!打小就看出你這孩子心眼兒多,對我家囡囡下套,還和她私定終身,弄得這小囡囡非你不嫁!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人,晾了我家小囡囡二十年,現在知道回來了啊,這二十年,女孩子的青春,你打算怎麼陪啊!”
“奶奶!”程愛瑜瞧着一向溫和優雅的老太太,真沒想到她會對景煊說這種話,趕緊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朝她打眼色暗示。
“不怕!囡囡,這兒有奶奶保護你!你景爺爺景奶奶知道了這事兒,也都站在你這一邊,好好教訓這,連結婚這麼大的事兒,都不和長輩知會一聲的臭小子。”程老太太作勢將程愛瑜朝身後護了護,再度開口,字字鏗鏘有力:“奶奶今兒就要讓他知道,咱老程家的門,不是那麼好進的!”
聽這話,程愛瑜反倒放心了。
看來家長們並不反對這樁婚事,只是因爲景煊的現咱後奏,而不高興。畢竟她程愛瑜也是成家的掌上明珠,就這麼被人誆騙的拉去扯證,也難怪老太太不樂意!
“奶奶……”
“不要叫我奶奶!”景煊的話還沒書我按,就被程老太太厲聲打斷。她擡眸,冷眼逼視着景煊,哼道:“你小子,別以爲有了孩子,生米煮成了熟飯,老太太我就會同意你進門!你要是尊重囡囡的話,就應該先通知我們這些長輩,帶着誠意來見我們,經過我們的首肯後,在去領證結婚,而不是帶着她直接去扯證。現在,哼,帶着媳婦孩子來見我們,是來和我們示威啊,還是來幹什麼的,嗯?!”
瞧着景煊被訓,程愛瑜站在老太太身後,朝他吐了吐舌頭,眼中閃過一抹促狹,彷彿在對他說,“自求多福!”
看了眼藏在老太太身後的小女人,景煊反倒更安然了。他泰然自若的朝程老太太深深地鞠了一躬,緩聲開口:“奶奶,我很抱歉,當時沒能先通知您。但魚兒的脾氣您也是知道的,我也是事急從權,才這樣做的。而今天,我站在這裡,就表示我有足夠的誠意。我不是來示威的,也不是來炫耀我把你如珠如寶的孫女拐到手了。我是真心喜歡她,愛她,所以才急切的想將她佔爲己有。”
大提琴般的聲音,低沉,性感,緩緩地從景煊的脣齒間劃過,散入空氣中,卻落在程愛瑜的心坎裡。字字句句都是那樣的懇切,陪襯着他威嚴而又鄭重的目光,就更能讓人感覺到,這話語中的那份不容動搖的堅定。
“我明白您的心情,也知道這二十年,是我讓魚兒受了委屈,但我願意用我的餘生和真心,作爲補償,償還魚兒沒有拋下我,還站在原地的等待。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來愛她,照顧她……”
景煊並不是一個煽情的男人,或許這翻話換做喬疏狂來說,會更漂亮。但程愛瑜卻因爲這話,而溼了眼眶。
她從不知道,景煊看她,比她自己更加清楚。現在想想,這些年的徘徊與堅持,其實就是一種變相的等待。而要感謝上蒼的是,在她快要等不下去的時候,安排了景煊回到了她的身邊,讓兩人有了重新開始的機會。
“啪啪啪——”
掌聲忽然劃過耳際,讓程愛瑜猛然回神,並循聲轉頭看去。
只見程泓源正斜倚着大門,站在她身後,嘴角彎着新月般細小的弧度,滿是戲謔的眉眼中,夾雜着一抹濃重的讚許。
“哥?”
“小妹,恭喜你啊!”程泓源伸手抱了下妹妹,轉了個圈將她放下,動作自如的拍了拍她的頭,似笑非笑的朝景煊的方向瞧了眼,對程愛瑜說:“丫頭,這叫‘浪子回頭金不換’,好好把握,可別放過他,這樣的好男人不常見了!”
“呵呵,謝謝哥!”程愛瑜揚眉淺笑,轉眸也朝着景煊的方向瞧了眼,並伸手輕輕地搭在了小腹上,低聲說:“他要真趕跑啊,我就和他兒子編排他爸的不是,增加他兒子對父親的仇恨指數,然後潛伏報復……”
“得,你這丫頭,越說越沒譜了!”寵溺的望着妹妹,程泓源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轉眸又看向了擋在程愛瑜面前的程老太太,攬臂勾住老太太的腰,揚聲笑說:“奶奶,可真有您的,這麼一齣戲,唱的可真夠妙的。瞧,素來被稱爲‘小閻王’的景首長,平時脾氣差的足夠和大哥比硬的景煊同志,都被您老人家這影后級別的演技給震懵了,咱必殺技還沒拿出手呢,他就坦誠了——嘖,真想不到,您還有當壞奶奶的潛質啊!”
“嘁,只能說你小子還太嫩了!”老太太驕傲的仰着頭,瞧着孫子,伸手朝他額頭上招呼了一下。對於孫子調侃式的稱讚,程老太太還是很受用的。她暗自高興了好一會兒,這才收斂了神色,露出一抹慈愛的笑意,轉臉朝景煊瞧了眼,眼底劃過一抹激贊,但聲音還是略顯冷清:“景家小子,你向魚兒求過婚嗎!”
對與這麼一齣戲,景煊事先並沒有想到,但眼前這局勢的扭轉,到讓他舒了口氣。不過對於程老太太的問題,他並沒有令會出是什麼意圖,就實事求是的說:“求過婚。”
程老太太似乎不信,扭頭看向自家寶貝孫女,見孫女揚起了手上的鑽戒,這才相信。而當她將視線再重新落回到景煊身上時,忽然開口問了個問題,一個讓他們都摸不着頭腦的問題——
“那麼,你知道求婚爲什麼要單膝跪下嗎!”
景煊一愣,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老太太這問題,似乎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禮節吧!
不等景煊回答,老太太暗藏在慈祥的目光中的鋒芒,就朝着景煊的方向射了過來。她再度認真的審視着眼前的孫女婿,沉聲開口。
“在西方,男士向女士單膝跪地向女士求婚,源於貴族的一種禮貌性動作,表示對女性的尊重,與真誠的請求。不過,還有另一種說法,說是這一動作與西方人好決鬥的性格有關。西方的騎士們,爲了爭奪一個女人常常要決鬥,而勝利者在殺死對方後,會用右手將劍尖觸地駐起,右膝着地的單腿跪地,左手按在左膝上,鄭重的向心愛的女人說:我贏了,你歸我了!所以——單膝跪地的求婚,還有一層含義,就是用性命換取的愛人!”
稍頓,老太太擡手示意身邊人,不然任何人打斷她的話:“景煊,感情就是一場戰鬥,你贏了疏狂,贏了蘇敏赫,贏了有資格走近魚兒身邊的任何一個男人。我希望你不要辜負她,不要放鬆警惕,繼續用這份決鬥的勇氣,去守護你們婚姻。因爲角鬥場裡,隨時會有人,能夠將你取代……你明白嗎!”
“還不快叫奶奶!”敢在景煊開口之前,程泓源朝他猛遞眼色。
“奶奶,謝謝您把小魚交給我。”沉吟,景煊緩聲開口,通身散發的氣勢,卻沒有因爲見家長而減去分毫。他走上前,攬住程愛瑜,垂眸與她蒙着氤氳的眼眸交換視線,轉即又擡眼,鄭重的看着程老太太,一字一頓的說:“我不會向您做什麼無用的保證,我只會用行動來證明給您看,始終能夠站在小魚身邊的——只有我!”
“好小子,奶奶我就睜大眼睛繼續看着。”眯了眯眼睛,程老太太倏然睜開眼睛,眸子也亮了起來。她微笑着,瞧着眼前這對小冤家,心中甚是欣慰,嘴上卻說:“我這一關,就算你過了,不過下一關,可沒那麼容易。景煊,你有膽子,進來嗎!”
“爲了媳婦兒,龍潭虎穴,我都敢闖!”低頭,景煊看着程愛瑜,沉聲說着。
清楚的字句落在程愛瑜的心坎裡,熱烘烘的,暖成一片。
“但願如此。”程老太太伸手將孫女拉了回來,牽着她就往屋裡去。
程泓源轉眸看向景煊,遞了個眼色,招呼着他跟着老太太身後,朝屋裡走去。
就在他們穿過玄關,踏進會客廳時。起先還在和程老太太說着體己話的程愛瑜,再擡眼的瞬間,嗓子裡的聲音就驀然地被嚥了下去。
而這時,原本還聊的熱火朝天的一屋子人,在程愛瑜與景煊的身影,出現在屋中的那一瞬,停住。頃刻,齊刷刷的目光,就彷彿訓練有素般地投向了他們。
而一道身影格外顯眼,就坐在距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在目光觸碰的瞬間,那身影就突然地站了起來,用那低抑的,略顯陰森的聲音叫道:“程愛瑜——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