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相思寄情

瞬時,鳳瑤到嘴的話下意識噎住,落在顏墨白麪上的目光,也越發陰沉起伏了幾許。

又是司徒凌燕。

隨時隨地,那司徒凌燕總有法子讓人過來相擾,只奈何,雖是心有震怒,牴觸不喜,但又見顏墨白此際並無拒絕之意,一時,心頭的所有起伏之感,也順時如冷水灌頂,徹底涼了下來。

她滿目複雜的朝他凝着,不說話,也一點一滴清晰見得他瞳孔中夾雜的半縷複雜與牴觸攖。

他在牴觸什麼?

她思緒翻轉,兀自思量,而最終得出的結論,不過是這顏墨白在牴觸她罷了。畢竟,本是想大發慈悲般的攆走她,堂而皇之的說着不想見得她威脅到他的大周,更也不願她的大旭兵衛駐紮在此,這顏墨白啊,永遠都料不到他這些話會何等程度的傷人,令人,心如猛扎,揪痛四溢,難以壓制。

鳳瑤靜立在原地,沉默片刻,隨即便極緩極緩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低沉嘶啞的道:“既是大盛公主相邀,皇上還是得早些過去,若是不然,一旦美人心有不悅,給你吹枕邊風讓你反悔來屠害我大旭,如此一來,本宮與大旭,自也冤枉。”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顏墨白反應,開始踏步往前,待足下行了幾步後,便瞳孔一縮,再度頭也不回的道:“本宮與大旭,如今僅願和平安好,並無參與諸國爭鬥之心,也望大周皇上你,謹記往日對本宮說過的話,莫要動我大旭分毫。若是不然,窮途無路,我大旭上下,自也會與你大周拼個你死我亡。償”

她嗓音極冷極沉,嘶啞難耐。

周遭的冷風,也逐漸盛然,迎面拂在臉上,竟是微微有些割痛。

鳳瑤一路往前,足下行得緩慢,身形依舊抑制不住的有些踉蹌顛簸,然而,待得這些話全數落下,許久許久,身後之中,皆不曾有回話揚來。

待得行至路道的盡頭,她下意識的稍稍回頭,瞳孔微微一掃,卻見那滿身單薄修條的顏墨白,依舊靜靜的立在原地,遙遙的,望她。

瞬時,心如猛擊,突然再度有些發痛。

她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心口,眉頭緊皺,強行忍耐,脣瓣上,也抑制不住的勾出了一抹滄桑幽遠的冷笑。

那廝如此遙遙相望的模樣,旁人若是不知,定覺他如此模樣情深意重,不捨連連,只可惜啊,那廝極擅長惺惺作態,極擅長作戲,她姑蘇鳳瑤以前,便是被他如此虛僞的認真與情義所擾,所亂,從而,意志不堅,心有觸動,而後,便一發不可收拾的……喜歡了。

呵,呵呵。

冷笑肆意,心境,越發跌落頹敗。

本也以爲經歷過了家破人亡之境,自己便也能真正的刀槍不入,堅定勇敢,卻是不料,‘情’字,總是會猝不及防的傷人的。

如此,看來日後務必得段情絕愛,無心無情,如此,纔可護得住自己,才能護得住大旭。既是擇了這條路,既是仇恨與責任壓身,她姑蘇鳳瑤,便不該肖想其它,便該孤獨終老,一世無情無愛,如此過活。

思緒翻轉,複雜厚重。

鳳瑤目光顫得厲害,足下,也越發的踉蹌。

有路過的兵衛朝她凝了凝,滿面愕然,待猶豫片刻後,終是小心翼翼上前,恭敬道:“長公主這是去哪兒,可要屬下扶你?”

鳳瑤下意識駐足,努力挺直身板,冷冽如霜的瞳孔朝那兵衛落去,又許是她目光太過陰冷,面色太過陰狠,瞬時,倒惹得那兵衛瞳孔一顫,面色也驀的僵了起來。

“瑞侯花謹,可還住在藥帳內?”她陰沉沉的問。

這兩日瑣事太多繁多,心緒太過雲涌,是以,也不曾有精力顧及到花謹,更也不知那廝身上的傷口究竟好了多少。但如今終是要舉兵離開此地,她心有乏力,自然也是想讓花謹速速集結兵衛,啓程而行。

待得這話一出,那兵衛渾然不敢耽擱,頓時垂頭恭敬道:“瑞侯已不在藥帳中了,而是在其餘帳中休息。”

鳳瑤滿目冷冽,“帶本宮去。”

短促的幾字,森涼薄情,那語氣中夾雜的威儀與煞氣着實令人惶恐難耐,心頭髮緊。

兵衛忙朝鳳瑤點頭,小心翼翼在前領路。

鳳瑤踉蹌跟隨,渾身冷冽盡顯,卻待行至花謹的帳子前時,卻見那帳子的帳門掩得極爲密實,且帳中沉寂一片,似是此際天色都已明瞭,而那花謹,也還未起得身來。

“瑞侯許是還未醒,可要屬下喚門讓瑞侯出來迎接?”正這時,兵衛再度朝鳳瑤的臉色掃了一眼,不敢怠慢,當即小心翼翼的問。

“不必了,本宮自行去喚他便是。”鳳瑤也未耽擱,淡漠陰沉的出了聲,卻是尾音還未全數落下,足下便已踏步而前,徑直入得了花謹得帳子。

一時,身後的光線逐漸被吹落的帳簾掩了大半,而花謹這帳子裡,沉寂一片,未燒暖爐,未燃薰香,便是連藥香的味道,都全然不存,甚至於,那不遠處的榻上,被褥亂糟成團,但卻,並無人影。

竟是沒人。

鳳瑤眼角一挑,頓時轉眸朝四方一掃,只見帳子擺設簡單,一目瞭然,卻是着着實實不曾有花謹的蹤跡。

瞬時,心底驀的沉了幾許,一股突然而來的揣度之意,也迅速漫遍心頭。

她極是乾脆的轉了身,迅速出帳,隨即目光朝那帳外立着的方纔領路的兵衛掃去,冷冽無波的道:“你確定瑞侯從藥帳出來後,便入住在了此處?”

兵衛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不敢徑直回鳳瑤的話,待得極是認真的思量了一番,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恭道:“屬下確定。幾位副將這幾日都有交代,此番處在大周之地,凡事都得務必小心,更要致力護得長公主與三皇子甚至瑞侯安全,是以,無論是長公主,三皇子,還是瑞侯的住處,都是屬下們重點巡查之地,如此,自也不會弄錯瑞侯所住的地方。”

是嗎?

如此說來,花謹自然是住在此處帳子的了,奈何,此番這帳子,清冷莫名,空空如也,是以,那花謹人呢?

她神色越發幽遠,面色淡漠清冷,待得沉默片刻後,便再度將目光朝兵衛落來,“樓蘭尉雪蠻的住處,你可知曉?”

兵衛怔了怔,認真的想了想,點頭。

鳳瑤無心再多言,低沉而道:“帶路吧。”

兵衛再度急忙點頭,小心翼翼的轉身帶路,鳳瑤依舊是緩步踉蹌的跟隨,只是她終是不曾料到,那尉雪蠻的住處,竟在花謹帳子的旁邊,待得兵衛立在那臨近的帳外擡手朝那帳子一指,鳳瑤瞳孔一縮,心口頓時陰沉得厲害。

“長公主,這裡便是樓蘭尉雪蠻所住的帳子。當時尉雪蠻的帳子被大火燒了之後,因着長公主與三皇子皆不在營地,是以瑞侯便做主將尉雪蠻安置在這帳子入住了。”

兵衛恭敬小心的回了話。

鳳瑤滿目陰沉,瞬時之際,心底也突然憶起花謹昨日與她說得那些怪異之言,一時,心底也驀的增了幾許不祥。

她全然無心再多耽擱,頓時踏步朝前,待擡手撩開帳簾後,目光朝裡一掃,意料之中的,帳子內空空如也,並無人影。

沒人。

都沒人呢。

她眉頭驀的一皺,轉眸朝兵衛凝來,“瑞侯與尉雪蠻呢?而今這兩人雙雙不在帳子裡,本宮且問你們,這兩人呢?”

她語氣極爲陰沉,一股股威儀與煞氣濃烈之至。

那兵衛驚得不輕,甚至連同守在帳外的其餘幾名兵衛一道跪地磕頭,緊着嗓子微顫的道:“屬下不知。屬下與其餘將士也經常巡查此處,並無發覺任何異樣,且今早巡邏也不曾見得瑞侯與那樓蘭尉雪蠻身影,屬下還以爲,瑞侯許是正酣睡未醒,尉雪蠻也正於帳中軟禁。是以,是以屬下也不知瑞侯與尉雪蠻究竟爲何會突然憑空不見,望長公主恕罪。”

顫抖的嗓音,緊張之至,斷續不定。

他的確不曾料到,明明此地戒備森嚴,他與其餘將士也巡邏仔細,若說瑞侯突然不見,許是可能出帳到別處走走了,但說尉雪蠻不見,着實詭異驚人了些。

畢竟,尉雪蠻的帳外,一直有兵衛把守,不得她離開帳子半步,如此,那尉雪蠻如何不見的?

兵衛眉頭皺得極緊,所有猜測一遍遍的在腦海中滑過,卻是終究得不出半點結果來。

鳳瑤心口發緊發沉,面色陰冷森然,着實不善。她驀的轉眸朝其餘跪着的幾名兵衛望去,冷道:“你們一直守在尉雪蠻帳外,便不曾發覺任何異樣?如今這麼大個活人就在你們眼皮下突然不見了,你們竟無半點察覺?”

冷冽的嗓音,威儀十足。

卻是這話一出,其餘幾名兵衛渾身一顫,面色陡然驚恐發白。

因着太過緊張,幾名兵衛中,卻無一人回話。

鳳瑤瞳孔越發一縮,嗓音一挑,“說!”

瞬時,幾人瑟縮着面面相覷一番,隨後便有人嚥了咽口水,緊張發顫的道:“回,回長公主的話。自打昨日尉雪蠻入住在此帳後,屬下們,屬下們便一直守在此處,並不曾離開過。也的確,的確不曾察覺任何異樣。”

“便是爲尉雪蠻送膳送水都未發覺任何異樣?”鳳瑤冷道。

幾人眉頭一皺,面色越發而白。

則是片刻,那方纔言話之人再度緊着嗓子道:“長公主,尉雪蠻昨日的膳食,一直都是瑞侯親自送的。屬下們本是要拒絕,奈何瑞侯說尉雪蠻腹中懷的是侯府的小世,不可懈怠,屬下們一時之間並未拒絕,是以,便也着實不知尉雪蠻究竟如何。”

這話剛落,他神色微動,似又突然想到了什麼,再度擡眸朝鳳瑤望來,緊着嗓子道:“長公主,若說異樣,屬下的確覺得有件事略微異樣。”

“說。”

鳳瑤滿目冷冽,森然而道。

尾音還未落下,那兵衛分毫不敢耽擱,急忙道:“昨夜本爲慶功宴,屬下們雖把守在尉雪蠻帳外,不得離開,但先前便有一批大周的兵衛爲屬下們送了一些吃食與酒水來,只是,待得屬下們還未將酒水飲完,瑞侯則親自抱了一罈酒突然出現,執意要與屬下們飲上一杯,屬下們拒絕不得,便與瑞侯喝了他抱來的那罈子酒,後突然腦仁疼痛不止,暈厥不堪,但這種症狀並未持續太久,僅是半刻功夫便全然消卻了,待得屬下們身子徹底恢復,便已不見瑞侯身影。屬下們當時以爲,許是瑞侯徑直去江邊參與慶功宴了,是以也未將此事太過放於心上,但如今尉雪蠻突然不見,屬下斗膽以爲,許是昨夜瑞侯送酒來時,便已,便已將尉雪蠻帶走了。”

冗長的一席話,被他緊着嗓子全數言道而出,並無半點的隱瞞之意。

只是這話落下,那兵衛便垂頭下去,渾身緊繃,心口之中,也是驚恐之至。

整個過程,鳳瑤一動不動的立在原地,雙腿僵硬發麻,似是已然失了知覺。

她並未立即言話,此際也不願言話,心頭的悵惘與失望感,層層的在心底交織着,蔓延着,升騰着,甚至,突兀刺痛着。

從不曾料到,如花謹那般膽小之人,竟也會突然硬氣一回,甚至全然不顧她是否震怒,不顧她是否降罪瑞侯府,從而,不顧一切的攜着那尉雪蠻逃跑。

是了,昨夜慶功之宴,四下之中皆戒備鬆懈,着實是逃跑的好時機。那花謹啊,終是聰明瞭一回,知曉利用昨夜的有利形勢而在她眼皮下逃跑。

只不過,那尉雪蠻也不過是喪家之人,更還滿懷仇恨,猙獰狼狽,如她那樣的人,許是日後,定冷血無情,腹黑算計,是以,花謹日後的命運,定與她姑蘇鳳瑤相差無幾,都會是,被人以情所惑,待得滿心歡喜之際,再從雲端之上狠狠跌下,甚至跌得,粉身碎骨。

終是情字傷人,更何況還夾雜着利益與算計的‘情’字,如今她姑蘇鳳瑤全數碎心碎情,才認清此字的傷人,而那花謹……明明已是久經風月,怎能如她一樣,分不清真假好壞,敗在情字手裡。

思緒翻轉,嘆息幽遠。

待沉默半晌,她纔回神過來,低沉而道:“爾等速去吩咐軍中副將,勒令他們速速整兵而列,一刻之後,本宮與三皇子,要攜軍回大旭。”

這話一出,幾名兵衛神色微變,滿面驚愕,隨即恭敬的點了點頭。

鳳瑤也無心耽擱,滿身清冷的轉身,卻是足下還未行得一步,身後便再度揚來兵衛試探緊張的嗓音,“長公主,瑞侯呢?可要屬下們通知人去尋瑞侯與尉雪蠻?”

鳳瑤瞳孔一縮,目光幽遠悵惘的落在前方盡頭,頭也不回的低沉道:“不必了。”

花謹既是膽敢選擇離開,便也要承受此番抉擇的所有好壞,甚至,生死。再者,強行想逃跑的人,且都已經逃跑了一夜,而今自然不易尋到,如此,既是事態至此,她姑蘇鳳瑤,也唯有放之任之,而至於花謹的後路如何,自然,也不是她姑蘇鳳瑤插手得了的了。

鳳瑤滿目冷冽,面色也陰沉涼薄,渾身的冷氣與煞氣,依舊展露得淋漓盡致。

一路往前,待行至贏易的帳外時,那前不久還一直站在此處朝她背影遙遙而望的顏墨白,早已不在原地而候。

冷風肆意吹拂,空氣裡,依舊蕩着幾許江水的魚腥味,入得鼻間,莫名的,竟是有些突兀刺鼻,更也莫名的像是躥入了心口,惹出了半縷漣漪。

鳳瑤足下稍稍駐了駐,沉默了片刻,待得強行按捺心緒後,纔再度踏步往前,入了贏易的帳子。

帳內,再度點了暖爐,還燃了檀香。

而那本該在榻上躺着的贏易,此際卻正坐在軟榻上,甚至衣袂全數一絲不苟的穿好,連帶頭髮,都高高的束了起來。

瞬時,鳳瑤瞳色一滯,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得回神過來,她便繼續踏步往前,待站定在他面前,便低沉而問:“何時起來的?”

他擡眸朝鳳瑤望着,那雙深邃的瞳孔中夾雜着幾許複雜,甚至還有幾許強行壓抑着的怒意。

“今早皇姐剛走,臣弟便起來了,也讓帳外的兵衛爲臣弟梳洗了一番。”僅是片刻,贏易回了話。

他嗓音依舊嘶啞,但卻並非無力脆弱,甚至他的面色也不若昨日那般慘白無色,反倒是稍稍增了幾許血色。

鳳瑤仔細將他打量了一番,心底也稍稍增了半許寬慰,隨即脣瓣一啓,繼續道:“將手伸出,我爲你把把脈。”

贏易點頭,極是自然的將手朝鳳瑤伸了過來,鳳瑤也不耽擱,頓時擡指而起,恰到好處的搭靠在了他手腕的脈搏上。

指腹下,脈搏跳動得比上次把脈時還要來得起伏自然,似是着實無太過大礙,只是又或許昨日着實失血太多,贏易脈相也隱約有虛,但卻也並非大礙,更也無性命之憂。

鳳瑤心頭越發的釋然幾許,待得把脈完畢,便自然而然的收回了手,緩道:“脈相略微正常了,只是稍稍有虛,許是因你受傷的緣故。但如能全然確認的是,你身上的毒,的確清了。”

嗓音一落,靜靜朝他凝望。

奈何,贏易面上卻無半許的釋然欣慰之意,甚至他那略微稚嫩的面容上,竟依舊夾雜幾許掩飾不住的怒意與複雜。

“皇姐。”

他咬了咬牙,猶豫片刻,嘶啞低沉的出了聲。

鳳瑤眼角微挑,漫不經心的將目光從他面上挪開,淡漠幽遠的道:“怎麼了?”

贏易眉頭越發而皺,瞳孔之中,風起雲涌,一股股怒意越發閃爍明顯。

“皇姐與攝政王鬧翻之事,臣弟知曉了。”他出了聲。

鳳瑤眼角一挑,瞳孔一滯,並未言話。

贏易朝她凝望幾眼,面色越發起伏,“記得昨夜,臣弟還在皇姐面前言道攝政王不是,皇姐當時還極是信任攝政王,在臣弟面前維護了攝政王,但臣弟終是不曾料到,皇姐口中那般鐵血體貼之人,竟會,背叛皇姐。攝政王如此辜負皇姐的信任,辜負皇姐的情義,今日,臣弟無論如何都不願離開此地,甚至,勢必要讓攝政王付出代價。臣弟心意已定,絕不更改,也望皇姐先回大旭京都,這裡的時,便全數交給臣弟處理便好。此番臣弟入駐在這曲江之邊,初衷便是要與大周大打一場,後面雖是放棄,但而今攝政王既是對不起皇姐了,臣弟,自然要拾起初衷,將他大周打得片甲不留!”

嘶啞的嗓音,雖聽着略微脆弱,但語氣中得凜冽與殺氣,卻是濃烈厚重。

鳳瑤神色驀的起伏開來,心底深處,也沸騰搖曳,渾然不止。

那顏墨白啊,而今的確是她心口的一道傷,只是她也一直在忍耐着,不願自行多想,也一直抑制了這麼久,卻是不料,此番她內心的所有平靜,再度被贏易這腔突來的話全數打翻。

她終是再度回眸過來,深邃幽遠的目光朝他凝來,只見,他眉頭皺得厲害,那張略有血色的臉上,暴怒四起,殺氣四起。

贏易啊,雖也不可小覷,心思老成,但終歸還是略微感情用事,義氣用事了。只是卻也不得不說,贏易此番因她而怒之舉,雖幫不到她什麼,雖也打翻了她心頭的平靜,但贏易這番似要拼盡一切的心意,她終是心領的。

“我與顏墨白之事,本是過去,而今提及無意義,甚至與大周再起爭端,也無意義。”

她默了片刻,才刻意放緩嗓音回了話。

奈何贏易面色分毫不變,瞳中的殺氣與震怒越發明顯,“何來沒意義!攝政王如此欺負皇姐,便自該落得狠烈下場!皇姐放心,臣弟會做好一切,定可爲皇姐報仇雪恨,皇姐只管速速回得大旭,安然的在大旭等候臣弟的消息便是,臣弟定當……”

鳳瑤眉頭一皺,不待他後話道出,便極是乾脆的出言打斷,“贏易!”

他驀的一怔,後話頓時下意識的噎住。

鳳瑤滿目起伏的凝他,“你準備拿什麼去與顏墨白鬥?是拿此地幾萬大旭兵衛的性命與他鬥,還是拿你自己的性命與他鬥?你如今剛失了一隻臂膀,傷勢未愈,身子骨也並非硬朗,你拿什麼與他鬥!”

“便是臣弟有傷在身,也定與攝政王拼死一搏,而我大旭萬千將士一旦知曉攝政王如此欺辱皇姐你,定也會羣憤而起,拼命攻打大周!”

他嗓音惱怒之至,語氣中的殺氣也是盡顯,似是渾身的怒火都被顏墨白點燃,從而,想要僱主一起的與顏墨白,與大周拼個你死我活。

鳳瑤滿目幽遠的望他,靜靜的凝着,卻是並未言話。

贏易的話雖入了耳裡,但激起的波瀾並不大,只道是,她姑蘇鳳瑤也雖心中有怒,有恨,但終是不至於因怒而失了所有分寸。

如今,相較於心中的震怒與不平,她此番最是期望的,不過是在顏墨白還未反悔之前,率軍徹底離開。

她姑蘇鳳瑤一人的委屈,何能讓大旭上千上萬的兵衛來爲她捍衛與出氣,人心皆爲肉長,每一個大旭兵衛,興許他們的家人,妻兒,都在盼着他們征夫而還,閤家團聚。

越想,思緒便越發的遙遠,越沉默,心口之中的沸騰與複雜,便逐漸被現實與顧慮強行打敗,甚至,壓下。

待得半晌,她纔回神過來,瞳中已是恢復了幽遠與沉寂,隨即脣瓣一啓,幽遠無波的道:“惡人自有天收,你又何必去湊這份熱鬧。”

她並未多做言道,脫口的語氣,也並無任何鋒芒。待得這話落下,眼見贏易眉頭越發一皺,薄脣一啓,似是又要言話,她瞳孔微縮,下意識的挪開了目光,先他一步繼續道:“贏易,我此生最大的心願,是大旭安好,大旭上下的子民,安居樂業,風調雨順,如此,便是顏墨白的確欺我辱我,我也不可拿萬千大旭兵衛的性命去拼鬥,去出氣。這點,你可知曉?”

贏易醍醐灌頂,面有所悟,到嘴的話也全數下意識的噎住了。

鳳瑤繼續道:“是以,顏墨白雖負了我,但如今卻並非是對他報仇之際。如今天下局勢你自是清楚,四方不穩,天下征戰隨時都可一觸即發,而我大旭前不久纔剛剛經歷過大盛的征戰,國力薄弱,且上下不穩,而今大旭若要在天下諸國之中屹立不倒,兵力便顯得尤爲重要。如此,你覺得糾結是將此地的五萬多大軍徹底領回大旭守着大旭爲好,還是,讓這五萬大軍全數葬生在這曲江之邊好?”

贏易眉頭緊皺,不說話。

鳳瑤再度轉眸,凝他兩眼,嘆息一聲,“你之心意,我已明瞭。但今日的確不是意氣用事之時。至於顏墨白,他如今要與大盛爲敵,更還要與大英爲敵,就憑這兩點,他便已是自身難保,岌岌可危,又何必,你領着大旭兵衛去參他的局。”

贏易面上的震怒與殺氣,終是逐漸的緩解開來。

待得片刻,他垂頭朝鳳瑤嘶啞恭敬的道:“皇姐所言有理,是臣弟考慮不周了。臣弟方纔,也僅是想爲皇姐出出氣,畢竟,攝政王此舉着實過分。”

鳳瑤眼角微挑,面色幽遠磅礴,低沉而道:“的確過分。”

贏易微怔。

鳳瑤繼續道:“那人刻意惑我之心,得我之情,而後將我從自以爲是得信任與真心中踢了出來,摔得鼻青臉腫,且他如此欺我辱我戲弄我便也罷了,但他,竟敢與司徒凌燕混在了一起。大盛皇族,終是我大旭之國的仇敵,那司徒凌燕,自也是我敵對之人,那顏墨白則親近她,護她,便是與我,全然作對。只是即便如此,我仍是不能與他硬碰硬,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嗓音極是淡漠清冷,無溫無情。

贏易極是擔憂她,待得緊緊的將她打量片刻,低聲道:“皇姐……”

話剛出口,卻又着實不知該如何出聲寬慰,待得嗓音剛剛而出,便又噎住。

鳳瑤回神過來,凝他兩眼,“罷了,如今多說什麼,自也無用。此際時辰已是不早,帳外的大旭兵衛也該是集結完畢,如此,我們走吧。”

贏易按捺心緒一番,而後恭順的朝鳳瑤點了點頭,卻待要起身而立,奈何雙腿則是虛軟無力,掙扎了幾番,竟是未能起得身來。

他眉頭一皺,面露自惱,牙齒也緊咬着,仍要堅持着掙扎起身。

鳳瑤神色微動,適時而道:“我扶你。”

嗓音一落,不待他反應,便已伸手過去將他攙扶了起來。

“今日啓程而行,定是分餐路上,舟車勞頓,此番回城之路,你許是得多受苦了。待得抵達大旭京都,我便差人將你送入行宮靜養,待得身子硬朗無礙後,再回宮裡來。”

鳳瑤緩緩扶着他往前,平緩幽遠的出了聲。

贏易微微一怔,面色微難,待得猶豫片刻後,他低聲回道:“皇姐,臣弟不想去行宮修養。臣弟想與皇姐一道回得京都城,先去爲母妃上柱香。”

這話入耳,鳳瑤並未立即言話,待沉默片刻後,無波無瀾的道:“也可。”

短促的二字一落,鳳瑤不再多言。

畢竟,涉及到惠妃之事,自也敏感,不適合在贏易面前多言。

兩人一路往前,贏易也突然不說話了,二人雙雙緘默,緩緩而前。

此際,帳外不遠的那處偌大的空地上,大旭兵衛已是訓練有素的集結完畢,幾萬大軍與烈馬密集整齊的立在一起,黑壓壓一片,陣狀極大。

鳳瑤扶着贏易一路過去,待站定在幾萬人馬之前,並無耽擱,僅是大氣凜然的吩咐了幾句,而後,勒令兵衛各自上馬,準備出發。

正這時,那滿身雪白單薄的顏墨白再度自一旁緩緩行來,他身後之中,跟着滿身幹練的伏鬼,還跟着三輛封得嚴實的馬車。

鳳瑤眼角一挑,冷眼朝他凝望,贏易則強行站端了身形,待得顏墨白駐足在他與鳳瑤面前,他便冷冽出聲,“你來作何!”

質問的嗓音,語氣着實稱不上好。

顏墨白卻面色不變,似是並無半點惱怒。

“三皇子與長公主即將回大旭,朕,自然是要來送送的。”他出了聲。

嗓音一落,便將目光徑直朝鳳瑤落來,薄脣再度一啓,只是這回脫口的嗓音,卻突然柔和關切了幾許,“歸途遙遠,行馬途中自是勞累疲憊。我爲你準備了馬車,也準備了乾糧與食物,路途中,若是餓了便吃些乾糧,若累了,便停車休息。此番歸途,不必太過趕路,一路走馬觀花回去,許是最好。”

“攝政王何必在此惺惺作態!你……”

“惺惺作態倒是不曾,只是何時之中,朕說話時,也輪得到三皇子插嘴了?”不待贏易後話道出,顏墨白便懶散平緩的出了聲。

他嗓音溫潤柔和,並無鋒芒,但這番脫口的話語內容,卻是威儀十足,鋒芒畢露。

贏易後話下意識一噎,顏墨白勾脣朝他笑笑,繼續道:“朕還記得,當初惠妃與國舅百般想將三皇子推薦給朕,欲讓朕好生輔助與培養,也曾記得當時,三皇子雖不喜朕,但自然也是恭敬,怎麼,而今不過是去了一趟邊關,而今又在曲江之邊威風了一回,便得意得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冗長的一席話,依舊溫潤四溢,但卻是將贏易大謔大貶。

贏易瞳孔驟縮,面色當即沉得厲害。他滿目冷冽陰沉的朝顏墨白凝着,冷道:“攝政王出口之言,還是莫要太過隨意得瑟!”

顏墨白輕笑,“何來得瑟,不過是憶舊了些罷了,是以隨口說了些舊人與舊事。再者,三皇子在這曲江駐守這般久,就不曾擔憂過你舅舅?畢竟,你舅舅前些日子便從大旭京都逃了,外人皆傳你舅舅投奔你來了,但你舅舅是否來投奔,你自也最是清楚。如此,你舅舅一直未來,你可擔憂他的安危?”

贏易心口一緊,着實不曾料到顏墨白會突然提及他的舅舅。

這些日子他駐紮在這曲江之邊,也的確有意等他舅舅。大旭京中之事,他自然也是聽說過的,也的確以爲自家舅舅無處可走,是以便會來此地投靠於他,但如今日子已是過了好幾日,卻全然不曾有自家舅舅的行蹤與消息,倒也着實奇怪了。

只是,這顏墨白爲何會突然提及這個,且憑他這戲謔的語氣,難不成,他知曉他舅舅的行蹤,亦或是,他舅舅已是落在了這顏墨白手裡?

思緒至此,心神一跳,贏易面色越發一沉,當即出聲,“你知曉我舅舅身在何處?”

這話一落,緊緊凝他。

然而顏墨白卻不說話了,面色懶散自若,從容淡定,卻就是不回他的話,也不朝他望來了。

“怎麼,攝政王是不敢說我舅舅行蹤了?又或者,我舅舅,落到你手裡了?”贏易冷眼凝他,候了片刻,忍不住再問。

顏墨白興致缺缺,淡道:“你舅舅身在何處,自該你差人去打探。朕不過是稍稍聽說,你舅舅似是中道走錯了路,誤了方向,許是這會兒,說不定走到了大盛,亦或是,樓蘭。”

走錯了方向?

這話入耳,贏易渾身一僵,落在顏墨白麪上的目光也驀的搖晃不定,起伏不堪。

顏墨白掃他一眼,無心再言,僅是再度將目光朝鳳瑤落來,面色與目光再度自然而然的放緩,隨即薄脣一啓,正要言話,奈何到嘴的話還未道出,鳳瑤已突然伸手極爲乾脆的拔下了手腕上那赤紅的相思手鐲,徑直遞到了他面前。

瞬時,他瞳孔一縮,目光一滯,到嘴的話噎住了。

“往日之情,既是虛情假意,那這貴重的相思手鐲,本宮自也不配戴着了。還是將這東西還給你吧,你若不棄的話,自也可將它送給司徒凌燕,讓她好生戴在手上,日日相思於你,如此,也好與你心意相通,相思寄情。”

不待他回神過來,鳳瑤清冷淡漠的出了聲。

---題外話---感謝爲文文打賞的親親,多謝親親一路以來的支持,感謝親親,拜謝拜謝。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安的何心第一百九十一章 竟是私奔第四十七章 有事要奏第五十章 傳達命令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裡聞笛第七百四十五章 青州故人第七百七十五章 各自的路第三百一十八章 即刻拿下第五百六十五章 利用是嗎第二百六十一章 知曉身份第三百九十六章 都是可憐(一更)第六百八十章 糧草已斷第一百六十九章 喚人姐夫第四百七十九章 已然想到第四百五十二章 萬事俱備第三十五章 喬裝而來第三百一十六章 讓我信你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然來人第四百七十八章 飲酒無妨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五百六十八章 改變策略第五百五十六章 半月之約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心提防第五十二章 送上暖玉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教他們第四百九十章 交代一事第七百四十一章 大改態度第四百零八章 微臣本分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想去呢第二百九十三章 知曉是誰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家團聚第六百八十五章 怕你後悔第四百四十五章 此人非彼第三百零九章 無關它意第五十三章 無奈妥協第七百九十二章 態度堅決第三百三十七章 豈還有錯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六十三章 突兀簫聲第四百四十章 徹底出賣第五百零四章 莫名而信第四百九十七章 故人之箭第483章 那人守時第六十八章 一起過去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城而遇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以重用第五百一十三章 事態有異第二章 臨危託孤第一百八十章 異樣紛繁第四百三十章 裝神弄鬼第二十六章 入殿早朝第二百零九章 攝政王妃第二百四十五章 月牙之殿第二百七十四章 接連詭異第二百五十六章 互相爭鋒第三百四十六章 竊取之爲第八百二十二章 讓出宮闕第三百零四章 妖花如常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塌一般第六百一十二章 一把拉住第五百六十五章 親筆而寫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告而離第七百零二章 不可再拖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道同榻第三百一十七章 曾經見過第三百八十五章 突兀畫面(二更)第六百五十三章 手段乾脆第五百四十九章 你且上去第二百九十章 大肆搜尋第482章 男子氣概第一百一十七章 帶他回府第八百零五章 可要外出第四百三十六章 在下牽你第483章 那人守時第五百七十八章 有些法子第四百八十章 聽何人說的第五百六十一章 商賈之人第二百六十二章 強行而送第七百四十三章 再度空蕩第四百九十四章 心底通明第五百四十一章 拼鬥之法第三百八十六章 心思複雜第五百二十章 太過單純第七百一十四章 來之容易第七百三十二章 再度生變第五百七十二章 燙手山芋第二百一十九章 委屈不公第六十一章 公子不在第七百九十八章 性子歪了第五百六十八章 重新立誓第三白三十四章 此番之劫第五百二十章 太過單純第七百二十八章 援軍到了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會善待第四百零三章 斷情似水第六百八十九章 有意針對第五百七十五章 身份是何第五百七十五章 身份是何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微臣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安的何心第一百九十一章 竟是私奔第四十七章 有事要奏第五十章 傳達命令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裡聞笛第七百四十五章 青州故人第七百七十五章 各自的路第三百一十八章 即刻拿下第五百六十五章 利用是嗎第二百六十一章 知曉身份第三百九十六章 都是可憐(一更)第六百八十章 糧草已斷第一百六十九章 喚人姐夫第四百七十九章 已然想到第四百五十二章 萬事俱備第三十五章 喬裝而來第三百一十六章 讓我信你第一百二十三章 突然來人第四百七十八章 飲酒無妨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五百六十八章 改變策略第五百五十六章 半月之約第一百三十五章 小心提防第五十二章 送上暖玉第四百八十八章 不教他們第四百九十章 交代一事第七百四十一章 大改態度第四百零八章 微臣本分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想去呢第二百九十三章 知曉是誰第七百六十九章 一家團聚第六百八十五章 怕你後悔第四百四十五章 此人非彼第三百零九章 無關它意第五十三章 無奈妥協第七百九十二章 態度堅決第三百三十七章 豈還有錯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六十三章 突兀簫聲第四百四十章 徹底出賣第五百零四章 莫名而信第四百九十七章 故人之箭第483章 那人守時第六十八章 一起過去第一百三十一章 入城而遇第五百六十七章 即刻出府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以重用第五百一十三章 事態有異第二章 臨危託孤第一百八十章 異樣紛繁第四百三十章 裝神弄鬼第二十六章 入殿早朝第二百零九章 攝政王妃第二百四十五章 月牙之殿第二百七十四章 接連詭異第二百五十六章 互相爭鋒第三百四十六章 竊取之爲第八百二十二章 讓出宮闕第三百零四章 妖花如常第三百一十四章 天塌一般第六百一十二章 一把拉住第五百六十五章 親筆而寫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告而離第七百零二章 不可再拖第四百六十八章 一道同榻第三百一十七章 曾經見過第三百八十五章 突兀畫面(二更)第六百五十三章 手段乾脆第五百四十九章 你且上去第二百九十章 大肆搜尋第482章 男子氣概第一百一十七章 帶他回府第八百零五章 可要外出第四百三十六章 在下牽你第483章 那人守時第五百七十八章 有些法子第四百八十章 聽何人說的第五百六十一章 商賈之人第二百六十二章 強行而送第七百四十三章 再度空蕩第四百九十四章 心底通明第五百四十一章 拼鬥之法第三百八十六章 心思複雜第五百二十章 太過單純第七百一十四章 來之容易第七百三十二章 再度生變第五百七十二章 燙手山芋第二百一十九章 委屈不公第六十一章 公子不在第七百九十八章 性子歪了第五百六十八章 重新立誓第三白三十四章 此番之劫第五百二十章 太過單純第七百二十八章 援軍到了第二百二十七章 自會善待第四百零三章 斷情似水第六百八十九章 有意針對第五百七十五章 身份是何第五百七十五章 身份是何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微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