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江禹哲強健的體格不能比,裴樂樂有點扛不住了。
體內的熱能正一點點流失,她雙手抱着胳膊拼命揉搓,努力讓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
這個冰室不僅儲存着大量冰塊,四周還在源源不斷冒出冷氣,她進來沒多久就已經凍得手腳冰涼了。
裴樂樂擡眼看了看身旁的男人,他的手抵着門板,長長的睫毛垂下,不知在想些什麼。
突然間,有種尷尬的感覺,裴樂樂找不到話說了。
畢竟,他們有一個多月沒好好說過話了,最多孩子在的時候,有一句沒一句聊聊孩子的事。
“我去看看哪裡有開關可以把冷氣關掉!”
裴樂樂轉身,打算往屋裡面走。
越往裡冰塊越多,寒意也越重,她兩手把身子抱得更緊了。
走了沒幾步,江禹哲從身後拉住她,很快把她帶回門邊。
“別找了,製冷器應該在外面,通過地下管道製冷,他不可能讓你輕易找到的,省點體力吧!”
裴樂樂回過身,好奇問他:“你怎麼知道?”
江禹哲白了她一眼:“趙晉軒虐我一次不容易,要玩肯定玩大的。”
他既然弄了這麼個地方,肯定是做了周密的安排。
裴樂樂環顧牆壁一圈,連根電線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別說開關了。
“那你能不能把門踢開?”
江禹哲掃了她一眼,似乎在說,你動作片看多了吧,那種純屬耍帥的浮誇動作也信。
好吧,當她沒說,裴樂樂掩不住的失望。
該不會,今天真要交代在這裡?
不行,小蘿蔔還小,不能沒有爸媽。
“那你快給外面打電話!”
江禹哲不慌不亂的樣子簡直要把裴樂樂急壞了。
她聲音都開始發抖了,他就不能稍微有點緊迫感。
江禹哲拿出手機給她看:“我是打不開的,要不你試試!”
收到消息太突然,他出來得匆忙,什麼都沒顧上,等找到這裡,手機也沒電了。
裴樂樂奪過手機狂摁開機鍵,屏幕紋絲不動,跟她此時的心情一樣黑暗。
“怎麼辦?怎麼辦?”
無意識喃喃自語,絕望似雜草瘋狂在心頭蔓延生長,裴樂樂掄起手拼命砸門。
“有人嗎?救命!來人啊!”
第一次在江禹哲面前破口大喊,毫無形象可言,但她想不了那多,此時唯一的念頭就是希望附近有人經過。
可她喊了半天,喊破了喉嚨,外人也沒人響應她,倒是她因爲消耗太多的能量,身體越來越冷了。
涼氣無孔不入,從四面八方滲入到她每一寸肌膚,身子幾乎控制不住了,微微顫慄着。
看她臉被凍得慘敗,江禹哲手握成拳頭,鬆開,又握緊,生生壓制住內心想抱住她的衝動,眉眼不驚,異常冷靜道。
“沒用的,這地方很偏,在影視城最角落處的小樹林裡,我開車過來,發現方圓幾百米都沒人,趙晉軒找這地方估計花了不少功夫。”
“你來之前沒有跟張媽他們交代一聲,要是你多久沒回,叫他們過來找你,或是報警?”
以江禹哲縝密的思維,就算趙晉軒要他一個人過來,不準報警,他也應該有後手準備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
江禹哲背靠門板,瞥了裴樂樂一眼,似乎在說我有那麼傻,隨即道:“我把他們送到派出所安
頓,就相當於報警了,如果一小時內我沒回來,他們會出來找的。”
“一小時!”
裴樂樂抑制不住驚呼。
等不到警察過來,他們恐怕早已凍成冰柱了。
“你就不能說半小時,或者二十分鐘!”
這地方這狀況,多一分鐘都能要人命。
江禹哲語氣沒那麼好了,表情也是複雜的。
“我沒想到他那麼大膽,居然神不知鬼不覺混進了劇組,也沒想到他能弄到槍,還弄出這樣的冰室。”
這次是自己大意了,錯估了趙晉軒的能耐,也低估了他想要自己性命的決心。
江禹哲幾乎可以猜到趙晉軒是從哪裡弄到的槍,除了刑傲天,沒誰了。
趙晉軒和刑傲天的關係有點出乎意料,第一次聽說男人被包養並被捧紅,江禹哲像喉嚨裡堵了蒼蠅一樣覺得很噁心。
難怪一而再再而三跟自己槓上,原來是背後有了不得的金主。
江禹哲的臉色異常沉重,聲音中也透着無比的堅定。
“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是啊,沒有下一次了!”裴樂樂神情鬱郁。
都快沒命了,還怎麼找人算賬。
臉被男人擡起,她看着他深邃迷人的眼睛,裡面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讓她的情緒也不自覺地沉靜了下來。
他脫下外套披到她身上,衣服很大,垂到了她大腿中部,又被他裹得緊緊,他身體的溫度比她高,熱度傳到她身上,讓她有了一點點回溫的暖感。
可光靠一件外套,也撐不了一個小時。
更糟糕的是,他自己就只剩一件單薄的襯衣,在這種冰冷的環境中完全沒有任何禦寒的作用。
裴樂樂想把衣服脫下來還給他,卻被他握住雙手製止了,男人板着臉,像教導主任一樣訓她。
“給你你就穿着,不準脫下來!”
“你會凍傷的!”
看他身上的襯衣,她都覺得冷。
“我是男人,撐得住!”
江禹哲一副酷酷的,滿不在乎的表情。
死鴨子嘴硬!都這時候了,也不願意示弱!
“那你實在撐不住了,一定要說啊。”
江禹哲勾着她的小鼻頭,回道:“這話應該我送給你!”
兩人蹲在門口,不敢坐,因爲地上很冰,只能曲着膝蓋,肩碰肩,腦袋並腦袋,相互依偎着抱團取暖。
性命攸關時刻,爭執矛盾什麼的全拋在了腦後,現在唯一要做的是讓自己的身體不那麼快的冷掉。
兩個人抱在一起,總比一個人瑟瑟發抖要強。
江禹哲將裴樂樂整個人抱住了懷中,嬌小的身體靜靜貼着他的胸膛,像可愛的小兔子微微顫抖着。
男人脣角不自覺翹起,雙手將她抱得更緊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弱,話也漸漸少了,他必須讓她保持一定興奮度,不能讓她閉眼,一旦陷入沉睡,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低頭,拍拍她的臉。
“裴樂樂,裴樂樂,陪我說說話,我們一個多月沒好好相處了,這機會不多,你要珍惜!”
“不要,冷!”
冷到每一個骨頭都在顫慄,她好想睡覺,睡着了就不會這麼痛苦了。
她感受到他的體溫也逐漸降了下來,爲什麼他還如此這麼有精神地騷擾她,好煩躁!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不能,我現在命令你,必須陪我聊天。”
江禹哲自己也凍得有些受不了了,但他咬緊牙關,忍住身體的寒冷,集中注意力去騷擾裴樂樂。
他揪住她圓潤的小鼻頭,半開玩笑道:“說小蘿蔔任性,你也強不到哪去,真該讓他看看你現在這樣子,他會鄙視的。”
“我是他媽媽,他喜歡我都來不及,怎麼可能鄙視我。”
這男人說話真討厭,都要這種地步了,也不讓讓她,說幾句好聽的哄她。
如果真的出不去了,好歹在生命最後一刻,他們能夠和和睦睦地一起走過。
裴樂樂打掉他的手,吸了吸鼻頭,小眼神又變得憂鬱了。
“我還沒看到他會走會跑會跳,還沒聽到他說媽媽媽媽,我愛你!我不甘心,好不甘心!”
“沒事的,我們會出去的,小傢伙要找媽媽了,你不能輸在這裡,外面很快來人了,堅持住!”
江禹哲拍拍裴樂樂的腦袋,鼓勵她振作點。
裴樂樂搖了搖頭,身體的感受讓她深刻體會到了死亡的臨近,以及他們身在困境中無法脫身的無力感。
刺骨的寒冷在全身遊走,她的雙腿已經凍到麻木了,估計現在有人把門打開,她也不可能一下子站起來了。
眼皮子也被凍得快睜不開了,她眯着眼睛,視力漸漸模糊。
“老婆,對不起!”
什麼?他剛纔說什麼?
“對不起!”江禹哲此刻出奇的配合。
“理由?”
裴樂樂強撐着最後一點體內,努力看向他的臉。
他的神情很真誠,眼中看得出幾分愧疚。
“我不夠坦誠,隱瞞了一些重要的事,讓你對我產生了誤解,我應該解釋清楚,爭取你的體諒,但我懶,不願多說話,想着混過去算了。後來跟少軒他們談過以後,我也開始反省了,女人最需要的是安全感,我給你的不夠,我很抱歉!”
難以相信這樣謙卑的獨白是江禹哲說出來的,可他就在她面前,不信也不行。
裴樂樂小心翼翼問:“這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還是你的智囊團幫你串好的臺詞?”
之前她跟他談了多次都沒結果,這被關以後就突然間開竅了?
女人質疑的眼神讓江禹哲的臉黑了。
“你看我的臉,看我的眼睛,像是在忽悠你?”
他從頭到腳寫滿了兩個字,真誠!
“對於你養母,我感到很抱歉,她幫過我媽,又救過我妹妹,我其實是很感激的,不過,你知道的,我這人性子冷,即使對方對我有再大的恩情,我也做不到跪在人墳前偷哭流涕。我有到她墳前悼念,這是屬於我自己的私事,我只想靜靜去做。我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幫助那些在災難中流離失所沒有勞動能力的老弱病殘,這也是我另一個形式的感恩吧。我不想說,是因爲覺得沒必要,自己做的事,自己知道就好了。”
江禹哲的臉被凍得做不出太多表情了,成了名副其實的面癱,每說一句都很艱難,但他依然堅持着把話說完。
裴樂樂已經冷到流不出眼淚了,她哽咽着聲音道:“可是有些話你不說,我又如何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如果你早點把話說開,也許就沒那麼多誤會了。你就是這樣才最討厭,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什麼都扛在心裡,不輕易說出來。我是你妻子,將來要跟你過一輩子,我願意同你分擔,而不是一直猜你在想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