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禹哲一派胸有成竹的閒適鎮定,燕少軒卻沒他想的樂觀,心有慼慼焉。
姚婉秀使的那些手段,看着不入流,爲人不齒,可實用性倒是很強,栽到她手上的厲害人物,也有那麼幾個不太好惹的。
“還是防着點比較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她們本就不是柔弱的小白兔,而是偷奸耍滑的黃鼠狼。”
江禹哲勾脣輕笑了一下,沉默不語。
突然,燕少軒桌上的電話響了,他看了下號碼,微蹙起眉頭,取過話筒掛在耳邊,只聽不說。
不一會兒,他掛掉了電話,略顯糾結道:“單明倫他媽媽來找唐嘉琳了。”
又有一場大鬧要發生了,還是在他家醫院,哎,都快被這些愛鬧事的神經女人給煩死了。
江禹哲玩味一笑:“想見,讓她們見好了。”
不怕鬧,就怕鬧得不大。
燕少軒沒好氣瞪了他一眼,敢情不是你的地盤,你就可以圍觀看熱鬧了。
張玉芬其實很不想來醫院,可兒子不理自己,外面又去不了,狗仔隨時都有可能跳出來拍她。唯有來醫院看望唐嘉琳,算是比較合適的做法了,也能表現她的誠意。
這兩天,她實在是受夠了。
她的那些好姐妹打來電話,說是慰問,卻一個勁地對着她狂轟亂炸,問她兒子是不是始亂終棄,睡了人家姑娘不想負責,又問她的孫子是不是真的沒了,她是不是真的打了人家姑娘,還是狗仔故意誇大,造謠生事。
這不是揭她傷疤是什麼。
兒子女朋友把她孫子打掉了,她去找人理論,本是理所應當,卻好死不死被狗仔拍到。
她想不明白,她只是去醫院找唐嘉琳討個說法,怎麼到最後自己反倒成沒理的人了。
想跟兒子訴苦,兒子也不理她。
兒子在怪她,怪她去找唐嘉琳,怪她惹出了事端,害得他被牽連。
張玉芬不想害兒子的。
她做的所有事都是爲了兒子。
兒子跟唐嘉琳好上了,瞞着裴樂樂暗中來往了一段時間,她覺得這種行爲不對,可爲了讓兒子開心,她還給他們打掩護。他們同居以後,她給他們當牛做馬,把他們照顧得無微不至。
她不敢在唐嘉琳面前擺長輩的譜,跟唐嘉琳說話都是輕聲細氣,生怕哪句話沒說好,惹這位大小姐不高興。
她已經夠委曲求全了,爲什麼他們一個個都不體諒她,尤其是兒子,連自己電話也不接了,存心跟自己賭氣。
唯一接通那次,兒子氣沖沖問她。
“沒有嘉琳,你哪來的孫子,嘉琳出了事,你孫子也別想有着落了。”
然後掛上了電話。
張玉芬心裡一緊,頓覺自己更苦了。
兒子這話什麼意思,他不打算跟唐嘉琳分手,準備繼續和那女人耗下去。
那女人不想生孩子,她就甭指望抱孫子。
真是請了尊佛進門,想送都送不掉了。
可是,孫子已經沒了,再失去兒子,她活下去的動力都沒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挽回兒子的心。
兒子不想跟
唐嘉琳分手,她說服不了他,只能妥協。
只要她去醫院找唐嘉琳求和,讓他們重歸於好,兒子就會理她了吧。
張玉芬思量再三,舍下了一張老臉,用唐嘉琳以前給她辦的出入證進到高級病區,問了好幾個人才問到唐嘉琳的病房。
在病房門口徘徊了半晌,張玉芬只覺得腳下千斤重,想擡腳,邁不開步。還是護工開門看到她,問她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引來了屋裡兩母女的注意,她纔不得不進去的。
唐嘉琳一見到張玉芬就來氣,要不是這個老女人,她早就低調離開醫院了,哪來後面一大堆麻煩事,躲在醫院不敢出門。
“你來幹什麼?又想打我了?要孫子找別的女人生去,我可不是你們單家傳宗接代的母豬。”
這話說得一點禮貌都沒有,尤其對方不僅是長輩,還是男友的母親,語氣太沖了。
姚婉秀也不攔女兒,任女兒發泄,自己坐在牀前冷漠看着。
在她看來,那個單明倫能跟女兒談戀愛已經是上輩子燒高香了,把女兒當菩薩供起來都不爲過。結果這小子是給了點陽光就燦爛,竟然任由自己母親找女兒鬧,也不拼死了攔住。沒輕沒重,不懂事,弄出這麼大的風波,給她們母女帶來超大麻煩。
沒能力收場,躲起來不見人,還叫媽媽出面求情,真以爲自己是沒斷奶的孩子啊,哭一下嚎一下,就能被原諒了。
所以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種人還是趁早離了,越拖,就跟牛皮糖一樣,越甩不掉。
姚婉秀要笑不笑,語氣也是陰不陰,陽不陽。
“嘉琳,怎麼說話呢,你是唐家大小姐,身份尊貴得很,不要自貶身家說些不着調的話。你身體不好,還是少見些人,說完了就讓她走吧。”
“親,親家……”張玉芬插話進來,卻被姚婉秀厲聲打斷。
“誰是你親家,我姚婉秀的親家也是你能做的!飯可以亂吃,話別亂說,小心我叫保安把你轟出去!”
張玉芬舔了舔乾澀的脣,悻悻閉上了嘴,不敢攀關係了。
這些有錢人,鼻孔朝到天上去,還真以爲自己是世界的主宰了。
被唐嘉琳冷言挖苦,又受盡姚婉秀的冷臉,裡裡外外不是人,可又發作不得,皮膚鬆弛的臉上,強行擠出大大的笑容,張玉芬一張本就皺皺的臉,顯得更加縱橫交錯,褶皺四溢了。
張玉芬三十多歲才得了單明倫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年齡上大了姚婉秀十來歲,又長年在菜市場幹體力活,跟養尊處優的姚婉秀一對比,更加顯得老態龍鍾了。
姚婉秀特別瞧不上她,看到她那雙枯樹枝般又幹又皺的手,指甲縫裡還有洗不掉的黑黑綠綠的污垢,感覺眼睛都要被污染了。
這種人,擱在平時,連給自己提鞋都不配,也不知道女兒怎麼想的,偏要找上這樣的破落戶。
幸好只是玩玩,如果真成了親家,她估計得氣死。
姚婉秀銼了銼精心護理,塗上漂亮油彩的指甲,擺起名門闊太太的譜,一句話都不想跟張玉芬交流,只希望女兒趕快把這個醜女人攆走。
“嘉琳,你就別生氣了,這次是我不對,
我太沖動了,不問青紅皁白就衝你發火,你氣度大,千萬別放在心裡。不看僧面看佛面,爲了阿倫,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阿倫天天都念着你,聯繫不上你,他可急死了。”
“急?他有多急?我都住院兩天了,也沒見他來找我。”
說單明倫非常在乎她,她是不信的。單明倫這種唯利是圖的人,最在乎的只有自己。
稍微對她上點心,他就應該攔着他媽,不讓這個老女人找她麻煩。
更何況,她手機掉了,聯繫不上他,誰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說不定巴不得跟她撇清呢。
這人別的能耐沒有,趨吉避凶的本事倒是一流。等風聲過了,安全了,他才死皮賴臉纏上來,哄她,親她。
偏她就吃他這一套,哪怕他只是做戲,她也覺得舒服。
要不是看在他那張臉,唐嘉琳恨恨地想,自己還真就稀罕他那張臉,還有牀上磨人的功夫,一時半會丟不開。
母女倆都不是善茬,對她也沒個好態度,張玉芬自覺沒趣,放下水果籃,訕訕笑了笑。
“那我改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心情好了,就給阿倫打個電話。他找不到你,真的很急!”
唐嘉琳哼了哼,不以爲然。
張玉芬壓着火氣,強笑着跟她們道別,轉身出屋時,姚婉秀突然叫住她。
“對了,那個裴樂樂,是你兒子前女友吧。以後注意點,睜大眼睛看人,不要被小姑娘清純的外表給騙了。那種寒磣小孤女,一旦瘋起來,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張玉芬的腳跨出了一半,聽到姚婉秀的話,猛然回頭,疑惑望着姚婉秀。
姚婉秀笑了笑,低下頭,也不看張玉芬,顧自說着:“你和嘉琳鬧口角的時候,好像只有她在場,她一直恨着你兒子,處心積慮想着報復。嘉琳本來是去做檢查,沒想過要打胎,可中途遇到她,她說嘉琳是不要臉的小三,肚子裡的孩子是野種,生出來也是個傻的。我女兒嬌生慣養,哪受過這種氣,一時想不開,才把孩子流了,流完以後就後悔了,日日夜夜以淚洗面。失去孩子的痛,身爲女人的你應該很瞭解,若不是受了巨大的刺激,嘉琳又怎麼會做出這種糊塗事。”
這一句句條理分明,言之鑿鑿,姚婉秀說得跟真的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胡編亂造,謊話連篇。
唐嘉琳瞪大了眼睛看姚婉秀,已經無法用語言形容內心的震撼了。
媽媽真厲害,隨口幾句話,就把責任全都推到裴樂樂身上了,栽贓嫁禍,順便借刀殺人的招數,實在是太高段了。
她得向媽媽討教學習。
張玉芬身形搖搖欲墜,露出不敢置信,又痛心疾首的表情。
那天,她的確看到裴樂樂了,可當時心急如焚,也沒工夫留意這個女孩,匆匆瞥了一眼便擦肩而過。
她哆嗦着嘴脣:“你沒騙我?”
姚婉秀面容自若,冷哼:“我騙你幹嘛,你以爲你是王母娘娘啊,值得我費脣舌忽悠?”
張玉芬臉色沉下來。
沒想到,那樣老實的一個孩子,竟然包藏了禍心。做不成男女朋友,就把人往死裡毀,太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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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