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決
此時的原小生已經由震驚變成極大的憤慨。他想到過去只會在小說、電影裡裡看到的內容,竟然發生在了現實當中,數名獄警強*致死失足女,縣長的親外甥判刑後,還能逍遙法外,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條山官場將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簡直叫人無法想像。
“馬縣,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條山的行政司法幾乎已經爛完了?”原小生儘量剋制着自己,用平和的口吻問道,但依然難以掩飾內心的憤怒。
馬文傑冷哼了一聲道:“小原縣長,我可以負責人地告訴你,不是幾乎是徹底,條山的行政司法已經徹底爛掉了,上至縣委書記樊凡,下至一般幹部,可以說已經形成了一種腐敗的風氣。你要是不腐敗,反而成了另類,成了衆矢之的,成了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幾乎沒有生存的空間和說話的權力。
我再給你舉個例子,大概是去年八月份,農業局新分配來的一個研究生,因爲看不慣農業局局長田茂才胡作非爲,肆意侵吞國家農業補貼款,在掌握了大量事實證據後實名舉報到縣紀委。結果縣紀委只派了個調查組,在農業局待了三天,走了個過場,就說查無實據,了事一樁。因爲此事,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光是農業局的人,就連其他各局的幹部,都在咒罵這位研究生,說這位研究生吃裡扒外,胳膊肘往外拐,說田茂才如何如何替下面人着想,那位研究生竟然昧着良心告他的黑狀。
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縣委書記樊凡同志,爲此特意召開了一次紀律作風整頓會,在會上明確提出,要求全縣幹部上下一心,團結起來,跟潛藏在條山幹部隊伍中的害羣之馬做堅決的鬥爭。”
說到這裡,馬文傑大概是因爲氣憤難平,也忘了剛纔說不能喝酒的話,端起面前的一次性紙杯,一口將杯中的酒倒進了肚中,繼續道:“小原縣長,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以想象一下條山的幹部隊伍已經腐爛到什麼程度。樊凡整天掛在嘴上的話就是保護幹部,其實他在保護什麼,他在保護腐敗,保護他所謂大多數人的利益!在他眼裡的大多數人,就是那些腐敗官吏,人民羣衆在他眼裡,說白了,連狗屁都不是,就從來沒有進過他的法眼。”
原小生重新將馬文傑面前的杯子給滿上,發現馬文傑的臉色已經微紅,看來馬文傑也確實不能喝,也沒有再勉強,想要說兩句狠話,又覺得自己現在也不過是副縣長,連縣委常委都不是。更何況,自己初來乍到,沒有任何根基,話說的太重了,萬一讓馬文傑傳出去了,再傳到樊凡和陳立東的耳朵裡,難免給自己今後的工作造成被動,再則,這也只是馬文傑的一面之詞,事實究竟如何,現在還不可而知,就點了點頭故意叉開了話題道:
“我來的時候閆書記特別給我講過,說咱們條山縣對於整個沂南市而言,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處於三省交匯處,如果條山的經濟發展起來了,無疑能輻射帶動河灣、臨山、臨河三個縣的經濟發展。我來的時候,特意把這幾年條山的財政收入增長情況拉出來做了個對比,發現條山這幾年發展還可以嘛,增長指數一直保持着兩位數的良好勢頭,各項經濟指標也排在全市的前列。如果能加大發展力度的話,相信用不了幾年,肯定能實現閆書記的設想和目標。”
對於原小生突然轉移話題,馬文傑愣了一下,也沒有太在意,接過原小生的話茬道:“是啊,從全市的角度來看,條山這幾年的經濟發展情況確實不錯。”隨即搖頭諷刺地一笑,馬上轉折了道:“但是以條山的自身條件來看,這樣的發展情況就不盡如人意了。首先條山本身所具備的商貿優勢就沒有發展起來。你剛纔也說了,條山地處三省交匯處,交通可以說是四通八達,非常便利,火車路、高速公路、國道,條山全有,而且高速路和國道非常密集,省級高速公路有三條從條山通過,國道有兩條從條山通過,這樣的優勢條件,不發展商貿,你說發展什麼。可是條山的工貿究竟發展起來了嗎?沒有,一點也沒有發展起來,倒是讓我們相鄰兄弟省的一個縣搶先發展了起來。再其次是工業,陳立東剛來的時候提出一個工業強縣口號,意思是要用工業拉動條山的經濟發展,也確實大幹了一場,紮紮實實地搞了幾個項目。比如現在的條山軋鋼廠、機電廠等幾家上規模的企業就是那時候搞起來的,可以說也搞出了一定的成績,可是每過兩年,陳立東就驕傲、自大了起來,覺得搞實業太費力,就開始胡搞一氣,先後搞了幾個不像樣子的項目,比如四方鎮的娛樂一條街、天馬房地產開發等等,根本就是瞎搞亂搞,特別是娛樂一條街,從搞起來那一天起,就不是什麼正經玩意,可以說是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已經徹底變成了警局掃黃的重點對象。陳立東還在黨組會上美其名曰爲條山創收。收入是有了,民風卻一日不如一日。下面有人形象地說,如果娛樂一條街的那些失足女集體離開條山,條山的銀行估計都得馬上關門。”
馬文傑越說越激動,又將一紙杯汾酒倒進了嘴裡,不一會的功夫,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原小生不得不勸解道:“馬縣,你還是少喝點吧,難道你還真想在我這兒過夜啊。”也不給他的杯中倒酒了。馬文傑也不管原小生的勸解了,自顧自地拿過酒瓶,再次倒滿了,略一停頓又一飲而盡,說話就有些不利索了,語氣幾乎變成了謾罵,繼續道:
“小原縣長,我是個直性人,不像有些人喜歡玩手段,有什麼就說什麼,不會拐彎抹角。我今天來找你,就是要你跟我一起把樊凡和陳立東拿下。你說就他們兩個算個什麼鳥東西,貪贓枉法不說,還沒有給條山人民辦一件事實,照我的意思,他們兩個早就該下臺了,我已經給市委反應了好多次了,可市委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就是不動。我就估摸着閆老頭又有些犯好人主義的糊塗了。我這次已經想好了,市委再不動,我就直接到省城找王書記,我還就不信,**黨的天下,就能任由樊凡和陳立東這種人胡作非爲……”
馬文傑後面的話,有些原小生已經聽不大清楚了,只能含糊應着,直到馬文傑徹底倒在沙發上,呼呼睡去,原小生才鬆了一口氣,把服務員叫進來,給馬文傑重新安排了一間房子,纔算結束跟馬文傑的這次談話。
再次回到房間,原小生下意識地看了一下襬在客廳的擺鐘,發現已經是深夜十二點多了,肚子裡咕嚕嚕一陣響動,才發現跟馬文傑幹喝了半個晚上的酒,竟然沒有吃下去什麼東西,看着桌子上基本沒有怎麼動的飯菜,又實在沒有胃口,勉強吃了一些,想要洗洗睡覺算了,可是躺在牀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馬文傑今天算是把條山的情況給原小生交了底兒,可原小生總還是覺得怪怪的。如果按照馬文傑的敘述,條山的情況就不那麼複雜了,可爲什麼市委一直押着不動呢?難道真如馬文傑所言,閆紅學犯了好人主義思想嗎。恐怕事實絕對沒有那麼簡單。即便是閆紅學犯好人主義思想,王市長當時在沂南的時候,也不可能不動啊。從邏輯上來講,本身就講不過去。
那麼會不會是馬文傑也在給自己說謊呢。可人家馬文傑一個常務副縣長,又有什麼必要給自己說謊呢。而且從自己來到條山的情況來看,無論是樊凡的作風,還是陳立東的做派,條山的班子絕不可能沒有問題。
思來想去,有些地方沒有事實依據,又初來乍到,實在想不大明白,索性不去想它了,拿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卻又想起已經是深夜了,這個電話打給誰也不大合適,又將手機重新放下了。剛放下,馬上又想起了付穎。付穎跟自己一樣,也是跟單身在外,給她打電話總比給別人打電話要好一些。至於好在何處,也沒有去想,或許是一種“物以類聚人以羣分”的思想吧,嘟嘟嘟地按了一串號碼,便把電話撥了過去。
手機響了沒有幾次,付穎就把電話接了起來。對於原小生深更半夜的這個電話,付穎顯然感到非常意外,對着話筒問長問短了半天,直到確定原小生真的沒事才鬆了一口氣,又用埋怨的口吻道:“深更半夜打電話,我還以爲你出什麼事兒了呢。”
原小生也被付穎的這種關切感動了一下,隨即笑了笑道:“我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麼事兒呢。”又把剛纔跟馬文傑的談話給付穎說了一下,疑惑道:“我總覺得這個馬文傑怪怪的,好像哪兒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到底哪兒不對勁。”
付穎冷哼了一聲道:“還能是哪兒不對勁?腦子不對勁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