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地步,那就乾脆來他個一鍋端,把這幫兔崽子全部教化教化,不成功便成仁。原小生相信憑自己的能力,起碼還不至於讓這些人小看。想到這裡,原小生就把臉色沉了沉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了。陳國棟自然要把原小生往上席讓。
羅佔奎和付久富站起來客氣道:“原主任上座吧。”其實也是讓一讓,並沒有想真正讓原小生坐在首席的位置。在他們看來,原小生還是沒有坐首席資格的,也只不過是把形式主義拿出來,玩一玩。
他們大概也沒有想到,原小生連一句謙讓的話也沒有說,就老實不客氣地坐在了羅佔奎和付久富的中間。這讓羅佔奎和付久富的臉上馬上就有些掛不住了。別說是羅佔奎和付久富這兩位河灣縣的風雲人物了,就是陳國棟也覺得原小生太不懂規矩了。作爲公安局局長的羅佔奎雖然並不進縣委常委班子,可縣委開會的時候,位置也僅僅排在十一個常委的後面。原小生一個小秘書,竟然如此妄自尊大,連羅佔奎都不放在眼裡。不光是羅佔奎、付久富和陳國棟三個人,就是其他幾個企業家也感到原小生的做法實在太過分了,怎麼也不應該坐在羅佔奎的上首。
“大家都坐吧。”原小生坐下來後,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虛空給大家做了個請的動作。羅佔奎和付久富心中雖然極爲不快,也不好就此撕破臉皮了,和原小生爭這個高低,只能尷尬地笑了笑,坐了下來,其他人自然也跟着坐下了。接着在付久富下面,付穎坐了下來,然後是黃志高、韓三強,然後是陳國棟,往後就是三個企業家和土地局的另外兩個人,一共十個人,正好一滿桌。
由於原小生突兀地佔領了主席的位置,服務員遞菜單的時候,自然就遞到了原小生的手中,卻被原小生推開了,笑了笑道:“我今天就不點菜了,你們隨意。”口氣更是做足了派頭,說完點了一根菸,自顧自地抽了起來。
服務員手裡的菜單就只好往下遞了,正好落在羅佔奎的手裡。因爲剛纔的事情,羅佔奎已經非常尷尬了,面對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臉色就變成了黑青色,不過還是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將菜單接了下來,隨便翻了翻,卻直接把菜單還給了服務員,擡頭對陳國棟道:“陳局,讓我看,今天咱們誰也不點了,就吃個‘天昏宴’吧。”
陳國棟也不知道羅佔奎所謂的“天昏宴”是什麼意思,就陪着笑臉道:“羅哥總是能獨領風騷。兄弟我還真不知道什麼是‘天昏宴’。”又看了看其他人,接着道:“別說是我了,就是在座的恐怕也沒有一個人知道‘天婚宴’吧。”
三個企業家自然就沒有聽說過、實在沒有聽說過地隨聲附和。陳國棟卻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將目光移到了原小生的臉上,笑眯眯地問道:“原主任見多識廣,想必應該知道吧,就給我們這些人解釋解釋,要讓我們長長見識。”
陳國棟這是一箭雙鵰,即是給羅佔奎找面子,又是故意刁難原小生。“天昏宴”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鬼都不會知道,除非是羅佔奎肚子裡的蛔蟲。河灣縣攏共這麼大個地方,官場就更把範圍縮小了,哪兒出個新名詞,馬上就傳的路人皆知。羅佔奎顯然是臨時現編的名詞。陳國棟就是算準了這一點,才故意讓原小生出醜的。
原小生卻並沒有直接回答陳國棟的問題,而是歪着腦袋慢悠悠地將菸蒂在菸灰缸裡擰滅了,淡然一笑提出了一個關於吃飯的問題道:“大家知道爲什麼在世界上,只有在我們這個國家,吃飯能發展成一種文化嗎。”
原小生的話一出口,一桌子的人就面面相覷了,不知道原小生到底要說什麼,不過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聰明的就能想到,原小生估計要做點文章了,目光呆呆地望着原小生,拭目以待。
付久富就腆着大肚子,呵呵笑了兩聲,道:“原主任就是原主任,不愧是咱們王縣長的秘書,說出來的話都這麼耐人尋味。”表面上是誇讚原小生,卻也是在暗諷原小生華而不實,喜歡故弄玄虛。人家問你什麼是“天昏宴”,你扯到吃飯的問題上,有個狗屁用啊。
付久富的將軍肚恐怕在河灣縣算是數一數二的了,整個跟身懷六甲的孕婦一樣,坐在那裡,肚子就像是放在大腿上的大皮球一樣。而且付久富的臉頰上肉又奇多,把眼睛和鼻子的位置都給搶佔了,整個臉就跟一張剛剛出籠的發麪餅一樣。
付久富說完,其他幾個人自然也要隨聲附和幾句,有些人能聽出付久富的弦外音,有些也難免糊塗,諾諾地將原小生奉承了兩句。陳國棟也是精明的跟猴兒一樣的人,早聽出了付久富的意思,馬上接了話茬誇張地說道:“對對對,付局真是一語中的,我跟原主任的交往雖然不多,不過每次跟原主任站在一起,總能感到原主任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強大的氣場。起初我還以爲原主任會氣功呢,現在纔算明白,並不是原主任會氣功,而是原主任雖學富五車,卻深藏不漏。這就跟好酒一樣,雖然在甕中,也難掩其香啊。”
陳國棟比付久富更毒,一句話墊過來倒過去地說了一遍,就把原小生說成了酒囊飯袋。說完後,羅佔奎、付久富等人就是一陣曬笑,說陳國棟自己練氣功卻總是懷疑每個人都練氣功。其實是說陳國棟這招陰損的實在可以。
原小生不是聽不出來,而是不願意跟他逞這個口舌只能,就故作不知地鎮定自若,擺了擺手笑道:“陳局過獎了,沒有的事情。”心中卻暗道:你他媽的跟老子玩陰的,恐怕還沒這個資格,老子裝個糊塗,讓你這一拳打在棉花上,就當你誇老子了,看你還得意個什麼勁。不過這種做法,多少有點人們批判的啊Q精神。然而官場上原本就是爾虞我詐的最佳場所,只要能達目的,方法和策略倒不是那麼重要了。
陳國棟、付久富、羅佔奎等人,見原小生竟沒有聽出陳國棟話裡面的話,笑了兩聲,連自己也覺得笑的乾巴巴的沒什麼意義,只好停了下來,極不情願地催促原小生說下去。
原小生這才接着剛纔的話說道:“說白了我們這個國家的飯文化,最初就是從官場發源而來。爲什麼這麼說呢。孔夫子曾雲:衣食足而思銀欲。銀欲是什麼?銀欲就是滿足個人的超越生存後的慾望。在奴隸社會、封建社會,平常老百姓是不敢有這個奢望的。他們如果能吃飽肚子就已經算是上當生活了,更別說大擺酒宴、花天酒地了。能大擺酒宴的就是那些皇室貴胄,達官貴人。他們靠壓榨和剝削勞動人民的血汗爲生,是寄生在人民身上的寄生蟲。他們不用勞動,也沒有什麼負擔,更不用擔心天災旱澇,整天就是吟詩作賦、吃喝玩樂。填飽肚子,自然就不是他們的心思了。於是他們就變着法兒地吃,變着法兒地喝,變着法兒地玩。想出了許多新鮮花樣。什麼煮酒賦詩,歌舞助興等等花樣隨之應運而生。其實說白了,用兩個字就能表述——腐敗。”
原小生說着,就往羅佔奎的臉上瞟了一眼,發現羅佔奎的臉色已經由剛纔的黑青色變成了黑紅色。原小生卻並沒有就此罷手,而是接着給他添了一副猛藥,略微停頓了一下,道:“不知道羅局剛纔說的‘天昏宴’是從時候發展而來的,是不是南北朝時期呢。我對歷史並不是很瞭解,只是看過一些史料記載,說那個時候的士族是最奢靡的了。弄出了很多不堪的花樣來。就像日本現在弄的處子人體驗一樣,其實在我國南北朝時期,在士大夫中早已經暗自興盛了。”
說到這裡,原小生故意輕輕地笑了笑,繼續道:“當然了,羅局是人民公僕,跟那些奢靡的封建士族不同。不過腐敗問題,卻也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程度。我前兩天在網上看了一個帖子,說的非常有意思,說是,一般幹部飯局不斷,科級幹部挑挑揀揀,處級幹部見不着面。什麼意思,不用我說,大家恐怕心裡也有數。現在中央到地方,對腐敗問題也越來越重視,就是到我們縣一級的時候,落實不下來。還是跟過去一樣搞‘颳風’行動,風颳過去了,也就算是結束了,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
原小生說着戛然而止,擺了擺手,道:“當然了,這些話給在座的幾位局長說是沒有意義的。幾位在河灣縣都是出了名的廉潔奉公。不說了,陳局,咱們就按照羅局的‘天昏宴’來吧。大家拭目以待,吃一吃河灣大酒店能給我們弄出什麼新花樣來。”卻把羅佔奎“天昏宴”給大家解釋了出來。
場面明顯僵持住了。要知道領導秘書的話,往往是縣裡工作的方向標,很大程度上,也能說是上一級行政單位工作的方針政策。原小生竟然今天大談特談反腐倡廉,意思擺明了就是說,不久的將來,在河灣縣可能要搞一場大的反腐倡廉活動。而這個消息,極有可能是王雲平跟市裡的領導談話過程中談到的問題。
市領導爲什麼跟王雲平說這些,而不是跟孫一民這個縣委書記說呢。孫一民可是縣委書記,一把手。如果孫一民知道了,起碼在座的羅佔奎、付久富、黃志高、韓三強、陳國棟四個人多多少少應該聽到一些風聲。而他們現在幾乎一無所知。這意味着什麼呢。
是否意味着,孫一民的時代馬上將要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