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子被捏住時,兩人的身子稍稍分開,她擡眼就對上一雙幽冷的眸子,才注意到這人是駱少騰。正奇怪他爲什麼出現在這裡,就已經被拽出醫務室。
門被帶上的一瞬,腕子也被鬆開。
“餘小西,你如果照顧不好糖糖,以後就不用再跟她見面了。”他聲音冷冷的,這是對她害女兒受傷的牽怒。
餘小西聞言猛地擡眼對上他的眸子,兩人自離婚後的第一次見面,第一次這樣四目相望,面對他的怒意,她眼睛裡的不服有那麼一瞬間就如同他們初初相觸時那樣不屈,但很快就被她低垂下去的眼皮掩住。
“對不起。”她低着頭道歉,只留了個發心給他。
雖然被吼的委屈,但是她承認今天是自己疏忽了,竟然將糖糖獨自留在餐廳裡。她還那麼小,萬一真的有事發生怎麼辦?現在想想都後怕。
兩人站在走廊上,身高比例十分明顯,尤其她委委屈屈的樣子,就好像他欺負了她似的。而駱少騰原本已經做好了她反駁的準備,因爲往常她都會跟他分辨不是嗎?沒想到她這麼輕易就認了錯,反而讓他有點摸不準了。
餘小西正在自責的時候,餘光看到地板上那雙鋥亮的皮鞋向前邁了一步,他身上帶着迷迭香味的氣息欺近過來,她則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騰騰,曜叔叔說男生不可以欺負你女生哦。”糖糖不知什麼時候從醫務室裡偷溜出來的,拽住了駱少騰的衣角。
餘小西順着她稚嫩的聲音看去,喊:“糖糖。”便將她抱進懷裡,抱的緊緊的,兩秒鐘後又趕緊鬆開,摸着女兒的四肢,問:“傷到哪裡?”
“媽媽,你別急,我沒有受傷啦,是騰騰太着急了才直接把我抱過來的。”糖糖安慰。
“受傷就晚了。”聽着這母女兩的對話,駱少騰出聲冷哼。
說起來糖糖獨自跟着他都半個月了,加上開庭前的日子更久一些,所以他已經漸漸習慣了每天都瞧見女兒。昨晚回家後,沒了糖糖嘰嘰喳喳的聲音,還真有點不適應,所以今早便想着過來瞧一眼。
剛在前臺問了餘小西住的房間,就那麼巧正看到她從餐廳內跑出來。因爲身邊沒有帶着糖糖,他當時預感就不好,然後聽到餐廳裡傳來女孩子的哭聲時心裡一緊,撥開衆人便見女兒跌在地上當時的感覺,真是剁了餘小西的心情都有。
餘小西只顧愧疚地重新抱住糖糖,一句都不爲自己辯解。她有天大的理由,丟下才兩歲多的女兒就是不稱職的,沒有什麼好辯解。
糖糖看着駱少騰繃着的臉,不滿地皺皺鼻子,替媽媽辯解道:“騰騰你不要兇媽媽哦,她平時都有教我要在原地等。”她當時看到媽媽跑出來去也有點慌,可是如果她不離開那裡,媽媽不是很快就回來了嗎?
駱少騰低頭俯視着糖糖,他這是爲她着急知道不?
這個小白眼狼!
餘小西聽了女兒的話,心裡更加愧疚起來,說:“糖糖啊,是媽媽對不起。”
雖然她對不起的是糖糖,被駱少騰兇有些無辜,可是她現在顧不得現在這些,抱着女兒心裡塞滿歉意。
這可是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怎麼能忘記呢?真是該死!
“媽媽,糖糖沒事哦,真的。”糖糖懂事地抱着她,親親的她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爸爸在欺負媽媽,糖糖不高興,她要保護媽媽。
兩人難分難捨地摟抱了一會兒,糖糖吵着說肚子餓,根本沒吃飽。餘小西先牽她的手回房間去重新換了身衣服,糖糖因爲跌倒,身上的衣服都髒了呢。
糖糖這麼小就懂的害羞,根本不用媽媽幫忙,自己被趕出來時,正聽到駱少騰拿着餐單點餐。已經離婚了,他就那樣坦然地坐在套間的沙發上,餘小西總覺得有些彆扭。
駱少騰也是掛了電話之後,纔看到倚在臥室門上的餘小西。
“我希望一會兒帶糖糖離開,你跟她說。”駱少騰開口。
他這是不想做壞人?
餘小西因爲剛剛舍了糖糖有些理虧,又惦記着餘呈義的事,所以並沒有拒絕,不過也沒有答應。
這時臥室的門被糖糖推開,她穿着漂亮的毛衣、淺色牛仔褲走出來。這些衣服還是餘小西從s市帶過來的,糖糖很喜歡。
“媽媽,咱們去吃飯吧。”糖糖牽起她的手說。
這時門鈴響起,駱少騰起身去開門。
服務生推着餐車進來,糖糖看到擺到桌上的糖醋小排時,眼睛都亮了:“哇,是騰騰點的餐嗎?”
駱少騰笑着點了點頭。
“騰騰,糖糖最喜歡你了。”糖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這小馬屁精就是個牆頭草,完全沒有原則可言。
駱少騰被女兒軟軟的小嘴親了一下,心裡也跟着高興起來。
“騰騰跟我們一起吃吧?”糖糖拉他。
駱少騰則看了餘小西一眼,說:“你們吃吧,我已經吃過了。”
餘小西自然知道他這是不想與她同桌,走過去拉開椅子。
糖糖雖然很想享受一下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感覺,還是放棄了,回到餐桌上坐到媽媽身邊。
早餐很豐富,實際上對於她們已經吃過半分飽的人來說,東西點的太多。餘小西教育糖糖早餐肉類少吃一點,糖糖一直喂媽媽吃東西,兩人互動的挺好,完全就將沙發上的駱少騰忽略了。
他習慣性將手伸進口袋去摸煙,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吃過飯後,餘小西與糖糖商量,讓她先跟駱少騰回家。不然的話,她擔心客廳裡那尊佛根本不會走。
糖糖自然是不願意離開媽媽的,不過爲了下次早點見面,還是聽話跟駱少騰走了。
“糖糖再見,媽媽找到了房子就給打電話。”餘小西抱着她,仍然依依不捨。
“媽媽說話算話哦,如果再像上次那麼久,糖糖就不理你了。”糖糖癟着嘴,看得餘小西眼睛又有些發酸。
站在酒店的臺階上,目送那輛藍色的布加迪離開,一直到拐角消失。她走回酒店大廳的時候,直接來到前臺。
“您好客人,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前臺人員微笑着詢問。
“能不能幫我查一下,你們入住的客人叫有沒有一位叫餘冬的客人,男的,大概五十六歲左右。”餘小西問。
“對不起,我們有規定,客人的資料是不能外泄的。”職員爲難地回絕。
其實答案在意料之中,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規定就是規定,又怎麼可能因爲那個人對她很重要,就讓人家壞了規矩?更何況她也不敢百分百確定,那個就是爸爸。
餘小西點點頭,回到會客區那邊的沙發上。因爲靠着玻璃窗,所以可以將街景收進眼底。她思緒飄的有點遠,一會兒是小時候一會兒是媽媽和小北,一會兒是之前看到的那個男人身影。
雖然隔的有點遠,但是那個五官還是讓她一眼就認得出來。只是走路的姿勢……他的腿好了?
真的是他嗎?如果是,他可曾回過家?可知道媽媽和小北都不在了?
從上午一直到夜幕降臨,她整整坐了一天,本來這樣等就是希望渺茫,果然還是沒有出現奇蹟。
“您好小姐,請問有什麼可以幫你嗎?”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
餘小西轉頭,就看到穿着酒店工作人員的站在她的身後,名牌上寫着總經理的頭銜。她想,大概她在這裡坐了一天太過醒目吧,且神色也不好,人家以爲她想不開也不一定,於是笑了笑,說:“沒事。”起身的時候,可能坐在太遠,腿竟有點發麻,跟在那經理後面的服務生馬上上前攙住她。
“您是我們酒店的客人吧?我讓人扶你回房。”
餘小西心裡一動,說:“我有很重要的東西丟了,能不能查看一下門口的錄像?”
那經理面色爲難了下,大概看她也不像是壞人,便說:“好吧,請跟我來。”
兩人來到安保室,經理讓人調了今天的錄像,早上的時段,果然又看到了那個男人的身影。真的是餘冬,開着棕色的寶馬離開,如果不是他,除非這世界上真的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餘小西又扯了一些謊,總經理只得讓人去查入住的記錄,卻並沒有查到這個名字。問過前臺的人員,證實這人也不是酒店的客人。
人是確定了真的是他,卻仍是行蹤成謎。
因爲他的車子只在停車場停了大約半個小時,不知道到這裡來找什麼人,就那樣離開了。
餘小西算是無功而返,不過她她相信既然今天見了,必定冥冥之中還會再見——
——分隔線——
夜,霓虹璀璨
餘小西回房洗了個澡,覺得渾身疲憊,便倒在牀上睡了個覺。這一覺自然睡的不好,很久不想起的事都一一浮現出來,甚至夢到了媽媽和小北的死。
夢境裡明明霧氣瀰漫,仿若置身天界,卻是冰冷異常,凍的她渾身發顫。直到看到拉開的冰櫃裡露出小北凍成發紫的臉,她才清醒過來。
猛然從牀上坐起,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後背和額頭都是汗。
半夜睡不着,在落地窗前站了一會,便打開筆記本開始上網找房子。這件事本來想與糖糖親近過後就入手的,結果被突然出現的父親攪的心神不寧。
她三年的積蓄雖然不多,買房子可能有些負擔,但租套好點的公寓還是可以的。畢竟糖糖會時不時過來,安全很重要,記了幾個中介的號碼,關了筆電時天色已經亮了。
她洗了把臉,換了衣服出門。
時間有點早,中介也剛剛上班而已,她便過去看房子了。看了幾處,一直到了下午才終於看到中意的一家,地段、面積、環境都不錯的,最主要的是可拎包入住,只是價格稍微偏高一點。
她當即也沒有猶豫,便定了下來。拿到鑰匙後,確定水電都沒有問題,便開始打掃。弄妥之後,返回酒店將房間退了,拖着兩個大行李打開了公寓的門。
行李箱子打開,她坐在地上將裡面的衣物整理進衣櫃裡,正忙着,放在牀上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起身去瞧了眼是紀元的號,猶豫了下才接了起來。
“紀師兄?”餘小西喊。
“聽盛伶說你辭職了,是回m市了嗎?”紀元直接問。
餘小西說握着手機,大概還是能聽到他這話語背後的意思,便老實回答:“嗯。”
她這樣,紀元只覺得有些話堵在嘴裡突然說出來,便道“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餘小西看了眼房內,地上開着兩隻行李箱,廚房裡也沒有買東西,甚至連口水都沒有。再看看錶,已經過了晚飯時間,便問:“你吃了沒?我餓了,咱們出去吃飯吧,我請你。”
“好。”紀元應了。
二十分鐘左右,她進了紀元指定的餐廳,由侍者將她領到靠窗的位置,而紀元已經到了。
侍者幫她拉開椅子後,紀元吩咐了聲上菜,纔看向對面的餘小西,說:“怎麼回m市了也不說一聲?”口吻中頗有點不滿的意思。
餘小西笑了上,說:“也是突然決定的。”
紀元卻知道,她就算是突然決定的,回來也應該已經兩三天了吧,就沒想過給他打過一個電話?不過他並沒有咄咄逼人地問到這一步。
彼此留有空間,站在原有的位置便好。
他喝了口水,問:“見過糖糖了嗎?”紀元心裡明鏡似的,她回m市就是爲了糖糖。
餘小西點頭。
“打算以後安頓下來?”他又問。
餘小西又點頭。其實她這個頭點的挺沒意義的,因爲紀元很瞭解她。
紀元便又問:“那房子呢?找到房子沒有?”
“找到了,就在富新路那邊,還沒有收拾好,改天請你過去看看。”餘小西回答。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她這樣處處自己都可以弄的很好,真是讓人無從下手。
“好的。”餘小西應。
菜已經上來,兩人開動。紀元不說話,餘小西也不主動說,她最近有點累。
紀元見她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又問:“工作方面你有什麼打算?不如來我這裡吧。”不怪他多事,當年餘小西在s市的一切,他都有幫忙。
餘小西看向他,感激地說:“紀師兄,我想休息一段時間。”
她知道自己如今這情況在m市想找個工作蠻難的,尤其頂着駱少騰前妻的頭銜。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駱少騰撕破了臉,畢竟誰想跟駱少騰作對呢?
她更明白紀元的心意,知道這時候也許只有紀元事務所可以接納自己,作爲律師而言,他的事務所一直都是很好的選擇。只是她和紀元的新聞之前炒的火熱,她不想連累他的同時,也不想再捲進媒體的視線裡。所以她有自己的打算,並不想去紀元的事務所。沒有直接拒絕,也是不想他爲自己操心。
“也好。”紀元只得點點頭。
吃過飯後,紀元接了個電話着急離開。兩人從電梯裡出來,紀元說開車送她的,餘小西說自己可以搭車。兩人說着話走出酒店,站在臺階上時,正好兩輛商務車停在酒店門。
隨着車門被拉開,駱少騰、李志,以及餘欣南等等相繼從車上下來。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臺階上的兩人,上次宴會的主辦人開着玩笑:“餘律師這次可是我們的的代表律師,待會看合同的條款的時候,可不能念及你和駱少的舊情,就讓我們吃虧啊。”
“李總,你這是質疑我的專業啊。”嘴裡調侃的意味明顯,餘欣南彷彿也不介意,笑着回。
一羣人也跟着奚奚落落地笑着,因爲都知道是玩笑,所以沒人當真。
“駱少。”所有人相繼下車後都聚在車邊,等着駱少騰與那位李總先走,李志卻見他未動,不由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正見餘小西與紀元並肩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