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嘆息

吳仙娥經過多年的勤勞經營,處在蒸蒸日上的生活中。吳仙娥沒有和其他的人商量,就做出了一個舉動,把趙榮華和吳守業舉家搬遷到她所居住的小鎮。趙榮華喜歡吃魚,吳仙娥幾乎每隔三天就買一次魚送到她家裡。魚很快就吃膩了,吳仙娥就改換成其他肉類。趙榮華原本像凃了一層蠟的黃色臉皮下慢慢長出了肉,逐漸飽滿的同時有了一些血色。離開了市裡,也不用接濟吳俊林,每個月就能積蓄一部分的錢。家庭支出最大的花銷變成了買藥,藥箱越來越大,裡面塞得滿滿當當。趙榮華並不像原來那麼容易感冒了,但是身體還是常常不舒服,到了醫院檢查,都算是慢性病,醫生建議吃藥治療。於是趙榮華除了在吳仙娥忙的時候偶爾做一頓飯之外,就是按時按點服用自己要吃的那些藥,以免漏吃或者是弄亂了次序。吳守業到了鎮上,懷着對新環境的熱情,沒事就騎着車出去轉悠。吳俊森住在了南房裡,一個自己的小屋,除了看電視的時候到正房的客廳裡來,平時他就在小屋裡待着。趙榮華給他的錢增加了,他恢復了自己對書籍的興趣,每個月發了工資從趙榮華手裡拿了錢就到廣場的圖書館去買各種雜誌,主要的是地理和軍事。在這段時間裡,王凡宇經常聽自己的二舅神采飛揚的對自己說中國的軍事多麼多麼的強大,連美國也不敢再忽視。但吳俊森一如既往很差的自理能力依然遭到趙榮華的訓斥。冬天裡的一天早上,房間裡的爐子熄滅了,吳俊森在手忙腳亂半天也沒能再點着的時候向趙榮華求救,趙榮華把被填死的煙筒口上的柴火都刨出來,從下方點着了火,爐子裡瞬間冒起了煙,然後擰回頭來對吳俊森說,“把你的嗓子眼塞住你也上不來氣。”

這段時間吳俊林的去向成了家裡人的謎團。誰也不知道他在這段時間是怎麼生活的,趙榮華因爲對她這個大兒子的心力交瘁而自從到了小鎮上就極少和他聯繫。而在到了她們搬到小鎮上的第四年,吳俊林回來了一趟。回家的時候是清醒的,吳俊林因爲是第一次來,有說有笑的對房子的地理位置和房間的佈局說了自己的看法。而到了吃過中午飯,在午睡後看了一會電視,吳俊林就出去買了幾瓶白酒回來。他自己去廚房切了一碟鹹菜,看着電視,一口酒一口菜。趙榮華和吳守業從看到買回酒的那一刻就大氣也不敢出,剛開始還和吳俊林絮叨幾句近幾年的事,看到吳俊林喝完了一瓶又開了一瓶接着喝,臉色變得緋紅,嗓音也大了起來,老兩口就慢慢的退回了主臥室裡,躲在裡面。吳俊森也在自己屋裡坐臥不安,一會出來院裡隔着客廳的窗子看看自己大哥,一會又隔着臥室的窗戶看看趙榮華和吳守業。吳俊林把自己買來的酒都喝光了,穿着鞋橫躺在沙發上,嘴裡長長出了一口氣,打起了沉重的鼻鼾。吳俊森小心翼翼的撩起門簾,進到了趙榮華的臥室裡,滿臉焦急探問趙榮華該怎麼辦。趙榮華示意吳俊森去把他大哥的鞋子脫掉。吳俊森在給吳俊林拖鞋的時候,吳俊林翻了個身,睜開眼睛問他弟弟要做什麼。吳俊森說自己看他睡着了,就過來把鞋脫掉。吳俊林把手一揮,啪的把桌上的酒瓶打翻,瓶子掉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朝天瞪着血紅的眼睛說,我纔沒睡着,我到了這個地步還能睡着嗎。後面變成了帶着哭音的咆哮,你們躲起來清淨了,舒服了,知道不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接着發出一聲嘶吼,用腳猛蹬了一下茶几上的玻璃。吳俊森怕玻璃碎了,趕緊把茶几拖到了窗臺前面。吳俊林朝着沙發裡打了個滾,又向外打滾,掉到了挪開茶几的空地上,一邊撕扯衣服,一邊把腳在地上來回蹬,嘴裡喊着含糊不清的字眼。趙榮華按捺不住,不顧吳守業的勸阻,站到了臥室門外,對着躺在地上打滾的吳俊林說,當初給你安排了工作,又娶了媳婦,是你自己不安分,丟了工作,就是出了事全家人也一直在幫襯着你,還值得你今天這樣大呼小叫?吳俊林把頭擡起來對着趙榮華,帶着哭腔說,你們頭腦就這麼簡單,是我願意出事還是我願意離婚,你們怎麼不說原因。趙榮華問他,什麼是原因,原因就是你喝酒,那時候勸你不要喝酒你不聽,這個就是你的原因。吳俊林大聲喊,喝酒就是原因?那你們知道我爲什麼要喝酒。趙榮華說,那是你嘴饞,見了二兩貓尿就移不動步子。吳俊林哈哈大笑的說,是我嘴饞,是我嘴饞,原來我走到這一步是嘴饞的原因。吳俊森在旁邊打勸趙榮華不讓她再說下去,見趙榮華仍不停嘴,就把她硬拉回了臥室,從裡面出來把門關上走到了吳俊林的面前。他試圖把吳俊林抱到沙發上,但沒有那麼大的力氣。吳俊森從自己的臥室拿了一條毯子出來,襯到了吳俊林的身下。然後一籌莫展的站在吳俊林的身邊。吳俊林的怒氣依然不能平息,躺在地上兀自大喊大叫。就這樣折騰了很久,吳俊森忍不住了,鼓起勇氣對吳俊林說,哥,你別鬧了,這是我家。吳俊林一下子停頓住了,目不轉睛的看着吳俊森,楞了好半天才說,“這是你家,那就是我沒家了吧。”好,好,是你家。他補充完,掙扎着用手託着地板想站起來,吳俊森沒有扶他。吳俊林坐在沙發上低着頭抽完一支菸,就向外走去,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出了大門。他再沒來過這裡。

王凡宇這時候接到一項特別的任務:到北京去把他三姨吳仙秀的雙胞胎女兒偷偷接回來。王凡宇坐了一天一夜的車到了北京車站,剛出站口就像特務一樣和匆匆趕到的吳仙秀接了頭,站在廣場上慌慌張張吃了幾口飯,就帶着吳仙秀的雙胞胎女兒坐上了返程的汽車。怕把年幼的妹妹丟了,一路上王凡宇幾乎沒怎麼睡覺,幸虧兩個孩子比較聽話,沒有哭鬧,吃飽了安安靜靜的躺着。凌晨四點到站後,趙榮華和吳仙娥已經在那裡等着,趙榮華的帽子前檐上都已經結了一層霜。在王凡宇完成這項使命的兩個月後,吳仙秀也帶着全部的家當回來了。同樣是秘密的舉動——她的丈夫楊棟要到幾天以後纔會發現自己的妻子已經離家出走。吳仙秀抱定了和她丈夫分開的想法,在家人的勸告中回到了故鄉。吳仙秀把新家安到了市裡,把兩個孩子送到了就近的小學。起初一切沿着家人期盼的軌道運行,吳仙秀精心照顧兩個孩子的起居,而兩個孩子也很喜歡學習,門門功課都有着優秀的成績。偶爾從吳仙秀嘴裡聽到的也是一些零星的對於那個遠在北京已經被她拋棄了的二流子男人的怨恨,家裡人都抱着對吳仙秀的脫離苦海的喜悅。只有與吳仙秀同在一個市裡生活日常關係最近的吳仙瑞發現了吳仙秀的反常。剛開始只是一些蛛絲馬跡,吳仙秀抱怨這個她幼年一直生活的環境,而吳仙瑞也總是對她進行安撫勸說。但到後來,這種抱怨一日比一日強烈。吳仙瑞和吳仙秀兩人同去逛街的時候,吳仙秀從出門就開始和人吵架,和路人吵,和賣公交車票的吵,和售貨員吵,吳仙瑞開始還在勸告,但後來發現自己對此無能爲力,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妹妹唾沫橫飛的與人對罵。好不容易把吳仙秀拖回家,吳仙瑞計算了一下,一路上吳仙秀和人吵了七次架。吳仙瑞把這個情況以及對此的擔憂告訴了遠在小鎮的趙榮華和吳仙娥,並發表了她的看法,“吳仙秀心裡不願意在這裡生活。”只過了一年不久,吳仙秀把楊棟從北京接了過來。全家人都不明白她的舉動,連王凡宇也覺得自己那趟秘密行動是白費心血。吳仙秀對此的解釋只有一句話,“覺得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可憐。”吳仙瑞甚至在和大姐通電話的時候大罵吳仙秀是個賤骨頭,費那麼大力氣分開了,還又把他接來。吳仙娥保持了沉默態度,只是習慣性的長長嘆了一口氣。吳仙秀除了照顧兩個孩子之外又加上了照顧她的丈夫,楊棟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去工作,逛膩了其他地方,於是每天吃了飯就去棋攤上看棋。其他舉動倒是收斂了很多,因爲吳俊林不時上門去看他的小妹妹,夫妻倆的矛盾好像少了許多。吳仙秀並沒有把楊棟的行爲看成他異鄉人的畏懼,反而當做一種回心轉意。“我說他會改變的。”吳仙秀在這裡生活了三年,就把這句話丟給了大姐吳仙娥,帶着丈夫和兩個孩子一同回到了北京。吳仙娥仔細分析後覺得這句話可能是一句藉口,吳仙秀或許不願意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實想法,只是被動的遵循。

王凡宇畢業回到了家裡,幫母親料理生意的同時與父親的矛盾日漸增多。兒時的心病未去,此時父親對母親的行爲猶如舊傷口上摞着新傷口,無法癒合,始終在滴着血。每當見吳仙娥忍氣吞聲還得應和着王海,王凡宇就始終慪着一團氣。再到後來,王海越演越烈的過分行爲,讓王凡宇的憤怒越積越重。直到有一次,王凡宇在網吧玩遊戲的時候接到吳仙娥的電話,吳仙娥匆匆交待讓他回來看店,就掛掉了電話。王凡宇心裡覺得反常,就趕快回到了家裡。從樓上住客的嘴裡王凡宇得知王海喝完了酒回來毆打了吳仙娥,吳仙娥揪着王海去了派出所報案。王凡宇腦子一下子炸開了,長時間積累的憤怒爆發了出來。他準備了一條鐵棍,到樓下的超市裡買了兩瓶啤酒,坐在臺子上一口氣灌了下去,而他之前是一口酒也不喝的。就在酒精刺激得神經興奮起來以後,王凡宇看到了從出租車上下來的王海。就在王海把錢遞給出租車司機的當口,王凡宇衝上照着王海後背砸了他一棍子,王海一下子掉轉身子用手格擋,王凡宇又衝着他的正面砸了一棍子。王海掉轉身向後跑去,王凡宇緊緊追在後面。王海從鄰居的理髮店裡進去了,王凡宇也跟了進去。理髮店的老闆是個女的,她是個好人,擋住了王凡宇。王凡宇怒氣未消,指着王海說,這件事沒完。就拿着鐵棍掉頭回了家裡。等王凡宇回了家見到吳仙娥,說了剛纔的事,吳仙娥才知道兒子闖了禍,匆匆趕往醫院,所幸王海身上只是些皮肉的青腫,沒有傷到骨頭。吳仙娥事後並沒有責怪王凡宇,只是說這樣做王凡宇的名譽都毀了,“左鄰右舍該怎麼看”。王凡宇頂撞了母親,“愛怎麼看就怎麼愛,我受的折磨,他們哪一個知道。”隨着經濟發展越來越快,小鎮的人口日漸增多,吳仙娥把房子抵押給了銀行,貸款把二樓全部裝修成了賓館。在裝修的時候,王海也幫助工人安裝下水管道,其中的一個對他在這方面的才智讚不絕口,說王海如果幹這一行,以他對管道結構設置的精細程度,那其他的人就沒飯吃了。吳仙娥冰冷的迴應道,那還得幹才行。房子裝修好了以後,王海把他所有的東西放到一塊布里,四個角打了個活結,揹着布包就去了他租房的地方。賓館開業以後生意一直就很好,得益於吳仙娥對乾淨的高標準要求,不僅臥具一人一換,甚至牀下也不能有灰塵。吳仙娥和王凡宇忙得不可開交,經常從早上9點客人陸續退房直到下午2點才能打掃完全部的房間。即使這樣強度的體力活,吳仙娥也依然保持着過去節約的飲食習慣,甚至在早上吃一個餅或一個饅頭,一直手腳不停的幹活幹到下午,中午那頓飯省略,等下午5點去趙榮華家裡做熟飯再吃。王凡宇反對母親這種行爲,他覺得起碼正常的飲食要保證,大的體力消耗之後就必須有補充。吳仙娥也體諒着兒子,通常在忙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就讓王凡宇拿錢去外面吃中午飯,但是王凡宇不忍心丟下餓着肚子還在幹活的吳仙娥一個人去吃飯。正常的溝通根本沒有效果,隨即王凡宇和吳仙娥激烈的爭吵了幾次,但吳仙娥還是繼續保持自己的做法,無奈之下,王凡宇帶着複雜的情緒自己出去吃中午飯。隨着經營的時間增長,王凡宇發現了很多問題,其中導致這些問題產生的重要原因,是吳仙娥只要認定了的事情,即使是錯的,王凡宇也不能改變。例如客房裡的空調,吳仙娥平時自己用電就很仔細,剛開始只是口頭叮囑顧客開空調就不要開窗,出去了就要關掉空調。其實在顧客看來,自己付了錢,房間裡的東西就該自由使用,於是並不遵守吳仙娥的叮囑。於是吳仙娥把空調的遙控拿到了自己手裡,只在顧客有要求的情況下開放空凋,並且定時關閉。還有很多類似的事件,吳仙娥完全按照自己過日子的節省方式來經營生意,隨着時間的增長,很多開業時的老顧客就不再來了。王凡宇早就察覺到吳仙娥的做法有問題,會影響生意,也一直在試圖和吳仙娥去溝通。但是無論怎樣去說,吳仙娥還是堅持自己的主張。王凡宇和吳仙娥之間又因爲這些事爆發過幾次爭吵,但什麼也沒改變。剛開始的時候,晚上12點左右的時候就能客滿。隨着生意越來越冷淡,吳仙娥開始長時間的等客,每天到等到凌晨3點以後纔會關門。王凡宇不忍心白天勞累的吳仙娥晚上還要熬夜,於是改變了自己的作息方式,每天下午補覺,晚上代替吳仙娥熬夜等人。但是這種方式並沒有太大效果,12點以後的客人寥寥無幾,倒是王凡宇感到自己白天明顯的無精打采。熬夜和勞累也沒有什麼,王凡宇還年輕,睡一覺就能緩過勁來。但主要的是與吳仙娥持續性的摩擦讓王凡宇心情處在極度的壓抑狀態,王凡宇漸漸感到力不從心。王海也偶爾會到店裡來,雖然不像過去那樣肆無忌憚的與吳仙娥吵鬧,但倆人一見面就拌嘴的舉動還是讓王凡宇心理上有很重的負擔。甚至還會影響到店內的顧客,一個顧客在退房的時候發出這樣的抱怨,“我本來調好的是7點鐘的鬧鈴,可是還沒到6點你們倆個就把我吵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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