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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心裡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徐向天是故意在陷害周博的。因爲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周博上任這段時間裡,從來都沒做過什麼越軌的事情,一天十二時辰的時間大多都是在西營裡面了。相反,徐向天是徐文博的弟弟,這一層關係自然是可以牽扯到私怨上。

兩個一比較,事情就已然明白了不少。

可是,現在卻沒有人一個人敢把這一層話說頗,說到底他們也都是位卑言輕,周博背後又沒有什麼靠山,這件事能怎麼辦?

後堂上,一時沉默了起來,每個人的臉色都顯得很躊躇,也有不少人在哎聲嘆息。

就在這個時候,後堂外面傳來了叫嚷的聲音:“都起開,都起開,堵在這裡做什麼勞什子,都散了都散了。”

一個人擠開了堵在門口的那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人羣,好不容易擠進了後堂上。這個人來不及喘一個口氣,趕緊向坐在正上方的幾位大人稟報道:“兩位副使大人,西營外來了一隊軍士,要進營來問話。”

聽了這番話,後堂上所有人都吃驚不小,軍士要來問話?莫不是周博的事情還牽扯到了他們?

陳獻之立刻起身問了道:“軍士?是什麼來路?來了多少人?要問什麼話?”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一時半會兒差點讓那來稟報的人愣在那裡。

來人支支吾吾了一陣,說道:“回陳副使大人,來面來的軍士不過五十多人,將領自稱是牛皋牛統制,至於要來問什麼話,小的就不知道了。”

陳獻之和高薛都很清楚,牛皋就是李輝的人。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難道這件事還真是牽連甚廣了?如果真是如此,他們這些人豈不是也惹禍上身了?

先前所有西營的官員還在爲周博究竟爲何被李輝捉拿而猜測不已,現在卻紛紛爲自己擔心了起來,甚至還有人在心裡嘀咕着,這周博是不是胡亂說話,所以才牽連了無辜之人?

陳獻之猶豫了一陣,只能嘆了一口氣,說道:“去,去請牛將軍進來。此外,讓外面的人都散了,別在這裡瞎起鬨。去去去,快去。”

來人馬上轉身出去了,先轟散了圍在後堂門口的人,然後又匆匆的跑到西營外,將牛皋等一行軍士迎進了西營。

陳獻之看了高薛一眼,額頭隱隱約約有了汗水,問道:“老高,你看這事該如何是好?會不會.........會不會李相公真的懷疑到咱們頭上來了?”

高薛想了想,沉聲說道:“這,應該不會殃及到我等身上吧。豈不說這次是周大都管犯了事,那徐衙內與咱們也無冤無仇的,犯不着會對咱們不利。更何況,周大都管也不是那種拖泥帶水的人,絕不會無中生有來拖累我等的。”

陳獻之依然有一些疑慮,嘆聲道:“希望如此吧。”

正在說話間,牛皋帶着一種手下的軍士已經從外面走到了後堂大門前。他讓自己的手下在門外侯着,然後自己單獨一個人走進了後堂。

陳獻之在看到牛皋進來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心中一下子又堵了起來,只見牛皋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彷彿不是在問話,而是來尋仇的。他立刻走上了前,勉強的笑了笑,說道:“牛太尉可是從李相公哪裡來?”

牛皋哼了一聲,根本就沒有理會陳獻之的問話,反正看着堂上所有人,冷聲問了道:“灑家且問你們,西營大都管周博是否被李宣撫相公捉拿了?”

所有人原本來很緊張,但是一聽到牛皋這麼一問,頓時就鬆了一口氣,原來牛皋只是來探聽周博的真實情況的。

陳獻之愣了愣之後,接着哈哈的笑了起,也不在緊張什麼,不冷不熱的說了道:“牛太尉,你竟不知周大都管已經被打入地牢的消息?不過這也不怪,牛太尉你在城外將兵,我等也是剛剛纔收到風聲的,更何況牛太尉呢?”

縱然牛皋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但是宋朝一向都是重文輕武。陳獻之好歹是一個文官,只要牛皋不是奉命來找自己麻煩的,自己沒必要給他什麼好臉色看。

牛皋不在乎陳獻之的語氣,又說了道:“今日早上,灑家還在李宣撫相公行轅門口遇到了周大都管,卻沒想到今日下午,灑家剛剛進城來辦事,就聽到外面有人傳言周大都管已經被定罪。這可真是好笑了,才半天的功夫就定罪,好歹周大都管是朝廷官員,豈能連公審都不經過,便直接定罪了呢!!”

聽了這番話,所有人都以爲牛皋是在爲周博打抱不平了,於是他們又都哎聲嘆息了起來,流露出了對周博的同情之色。

這時,那範海成忽然多嘴了一句,說道:“這事自然有蹊蹺之處,聽說,昨天李宣撫相公還好好,但是今天一早徐觀察使相公的公子徐向天去見了李相公,然後事情就鬧大了。”

牛皋聽了這話,眼睛立刻瞪圓了起來,向範海成問了道:“你所說的徐觀察使相公的公子徐向天,是不是就是前西營大都管徐文博的弟弟?”

範海成知道自己話說的太多了,但是牛皋既然發問,自己總不能不回答,於是支支吾吾應了一聲,道:“是.........是,正是徐文博的弟弟。”

牛皋立刻生氣了起來,說道:“徐文博前不久因爲陷害周大都管不成,反而被周大都管揭了老底子,所以被趕出了西營。這徐向天十之八九是因爲懷恨在心,故意要來陷害周大都管呢!真是..........真是氣煞人也。”

牛皋是急性子,又是武將出身,自然不會考慮那麼多,直接的把話說了出來。

不過經過牛皋挑破了這層窗戶,在場的所有西營官員們立刻就有所響應了。尤其是與周博關係比較好的幾個人,不僅面露憤怒,更是有一股不甘心的衝動。

“周大都管自從上任西營大都管以來,一直都是兢兢業業,不僅革除了西營陳年累積的陋習,在西營的管理上也是公正無私。卻沒想到,好端端的,也沒招誰惹誰,竟然.........竟然背上這麼大一個簍子。唉,要知道,齊狗的大軍可就在眼皮底下呢。”魯文舉是周博一手提拔起來的,他在這個時候自然是最爲周博鳴不平了。

周博其實也是能看人,他知道魯文舉是一個老實的人所以才加以重用。而魯文舉也確實老實,有一是一,有二說二,在牛皋把話挑明瞭之後,馬上就抱怨了起來。

這時,其他官員雖然有些覺得魯文舉當着西營外面的人說那麼直接的話,影響甚是不好,不過依然有不少人在小聲的議論着。

牛皋聽到魯文舉評價了周博的品性,當即就在心裡咬定了周博是被陷害。他也不在這裡多廢話什麼,向陳獻之和高薛拱了拱手,說道:“告辭了。”說完,轉身就氣沖沖的要出門而去。

高薛感到牛皋會做出什麼意氣之事來,趕緊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向牛皋一邊追去,一邊喊了道:“牛將軍,牛將軍,你且稍停一會兒!”

牛皋停了下來,回過身來看着高薛,問道:“高大人,有何事吩咐嗎?”

高薛嘆了一口氣,說道:“牛將軍,你現在可有什麼打算?”

牛皋面不改色的說道:“我自然是去找李宣撫相公理論去。如今大敵爲退,咱們內部豈能自相陷害?這完全是滅自己人威風,漲外敵之士氣的事情。”

高薛就知道牛皋要來這一套,他鄭重的說道:“牛太尉,你與李相公理論有什麼結果?就算這是陷害周大都管的圈套,可是李相公既然相信了,那就表明徐衙內是拿出能讓人信服的證據,不然以李相公剛剛升任周博不久這個關係,豈能是輕而易舉就發怒呢?”

牛皋想了想,覺得高薛所言極是,於是問了道:“那我現在當是如何?”

高薛沉了沉氣,說道:“這件事,咱們只能袖手旁觀了。除非,過些時日李相公如果相同了這其中有蹊蹺,那時候牛將軍與我等一起去勸說,倒是還有一線希望呢。然而今天去,李相公早上剛發火,下午再去,只怕會讓李相公更生氣。”

牛皋哼了一聲,說道:“高大人,灑家願以爲你會有什麼好辦法,哪知道竟然是這樣的餿主意。灑家跟着李相公這麼久了,難道還不知道他是什麼脾性?有些話我也不誰破了,你們既然不去,我也不勉強什麼。”

他說完,頭也不回便立刻出了後堂,帶着自己的手下離去了。

高薛看着牛皋的背影,只能嘆了一口氣,他不知道牛皋這一去會是什麼結果,說一句實話自己倒也真的希望牛皋能說服李輝。可是如果說服不了,那可就是更加害了周博。

牛皋離開了西營,便直接向李輝的行轅去了。他帶着五十多名衛士,每個人都騎着馬,這些衛士都是從河北一路跟着他轉戰來到鄂州的,一路上經歷了的事情自然不少,出生入死這麼多年,對於他的話當然是唯命是從。

來到李輝行轅,只見街道上都已經佈滿了崗哨,許許多多的士兵都在這裡巡邏警戒,弄不清楚事情的人還以爲這裡發生什麼大事了似的。當牛皋來到街道路口時,這裡的崗哨見他們是一身軍裝打扮,立刻就警覺了起來,上前攔了下來。

崗哨的衛隊長問了道:“敢問太尉是哪路人馬?”

牛皋沒有回答,他身後一個衛士卻叫了道:“瞎了你的狗招子了,牛統制都不識得嗎?”

這些在街道上戍衛的士兵,全部都是李輝嫡系部隊,他們自然不認識牛皋這一路人馬。不過那衛隊長在聽說了是“統制”,立刻就露出了卑躬屈膝的一副模樣,笑吟吟的說道:“原來是牛太尉,敢問太尉有什麼貴幹?”

牛皋不冷不熱的說道:“灑家要見李相公,有要事相商,你等且讓開,讓灑家等人過去。”

衛隊長尷尬的笑了笑,臉上露出了幾分爲難之色,說道:“牛太尉今日可真不巧了,早上這裡發生了一些大事,李相公已經將此處戒嚴,不讓任何人過去。還特意交代了,進入無論事無大小,都暫且等到明日再辦理。還請牛太尉見諒則個,小的們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牛皋哼了一聲,脫口大罵了道:“你這潑才,灑家今日早上還與李相公見過面,你竟敢阻我?不識擡舉,快跟灑家滾到一邊去,惹怒了灑家,灑家一刀就砍了你。”

衛隊長見牛皋脾氣如此暴躁,心中就寒了三分,不過礙於命令,一時陷入了左右爲難之中。他猶豫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說道:“牛太尉,要不,您且在這裡稍後,小的去爲牛太尉通報則個,若李相公要見牛太尉,小的也不用擔當什麼,這樣也免得讓牛太尉白跑了一趟。您看,可好?”

牛皋吼了一聲,說道:“去你孃的,灑家見李相公從來不消這套禮儀。哼,你竟不讓開,那灑家就不給你面子了。”他說完,一踢馬刺,直接就從哨卡這裡硬闖了進去。

衛隊長還想去攔,只是如果對方只是三、兩匹騎馬的人那倒也罷了,可是對方卻五十人五十騎,自己這點人上前去阻攔,那豈不是成了被馬蹄踐踏的對象了嗎?於是只是苦着臉閃到一旁,沒有一個人敢去阻攔。

牛皋一路衝到了李輝行轅的門口,後面卻緊緊跟着一羣士兵,一是擔心牛皋是來造反的,二是自然不敢擔當失職的責任。牛皋來到李輝府邸門口,一個縱身跳下馬來,府邸門口的府衛都是認得牛皋的,自然不敢怠慢,連連的一邊派人進去通報,一邊將牛皋迎了住。

“牛太尉,您且稍後,已派人去通報了............哎喲,牛太尉,你怎麼打人呢...........”

那些迎上來的府衛,牛皋看都不看一眼,一把就將他們推開了,然後氣勢洶洶的向府邸內快步行了而去。先一步跑着去通報的府衛,將牛皋闖進來的消息告訴了李輝。李輝原本正在令人整理周博謀反的證據,徐向天也是在場的,同時就連翟軒也派來一位判官來協助佐證,只要證據都理清楚了,周博必定在劫難逃。

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牛皋卻跑來搗亂,李輝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他本是不想接見牛皋,讓府衛去將牛皋給驅趕出去,可是翟軒派來的判官還是有一些遠見,認爲在這個時候如果不接見牛皋,牛皋肯定更家以爲李相公心虛,所以讓李相公先去拖延住牛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李輝覺得有道理,便只好來到了前堂,迎見了牛皋。

牛皋在前堂見了李輝之後,劈頭蓋臉便直接問了道:“李相公,灑家且問你,是否因爲你聽了徐衙內的話,就認定周大都管有什麼不好了?然而就算周大都管有什麼不對,也不至於將其押入地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