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卿還是沒有醒過來,初見走了一年,他就躺了一年。綠綺一直在丞相府守着他。所以初見這一趟也不算跑錯了地方。
"麻煩通傳一下,我要找沐卿或者綠綺。"初見站在門口,對家丁道。
這丞相府是後來赫連君堯給沐卿修建的,雖然沐卿還沒來得及坐上丞相的位子,但是丞相之位一直是爲他空懸着。
家丁打量了初見幾眼,有些遲疑地問:"姑娘有什麼事麼?"
初見咬牙切齒地道:"沒事我能來找人麼?趕緊的,通報有你的好處沒有壞處。"
畢竟也在皇宮裡生活了好幾年,氣勢還是有的。雖然穿得不怎麼樣,但是小腰桿一挺小眉頭一皺,家丁還是有些畏懼,轉身進去通報了。
綠綺正在給沐卿擦身子,突然就有家丁道:"綠綺姑娘,外面有人找您和大人,您要不要出去看看?"
嗯?綠綺好奇地放下帕子走到門邊:"是誰?"
從她離開皇宮來守着沐卿開始,基本不會有人來找她纔對。
"是一個姑娘,您去看看吧。"家丁撓撓頭,顯然不認識初見。
綠綺疑惑地跟着家丁往大門走,一出去沒看見人,左看右看,唔,當真有個姑娘蹲在門邊,叼着一根草等得很無聊的樣子。
"這位姑娘"綠綺走過去,正想問她什麼事兒,初見就擡起頭來,衝她燦爛地笑了笑。
綠綺:""
至死不忘的一張臉,她前幾天還夢見過
"主子!!!"
一聲驚叫,綠綺飛一般地撲過去抱住初見,震驚不已地看着她:"您您您"您了半天也沒您出個什麼來。
初見摸摸她的頭,笑道:"我回來了。"
綠綺怔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拖着初見就往屋檐下走。
"您終於捨得來看我一次了。"綠綺哭得一點形象都沒有,在家丁驚嚇的眼神裡,委屈地哭道:"紅錦都說您去看過她好多次,我一次都沒看見過您,還以爲您是不要我了哇"
啥?初見迷迷糊糊的,她什麼時候去看過紅錦了?
等等啊,丫的不會以爲她是魂魄回來了吧?!
"綠綺,我是活的!"初見黑了臉。
綠綺哭着點頭:"您是活的,會說話會動,主子我好想您"
初見:""
抓起綠綺的手直接放在自己的臉上,初見鼓了鼓嘴:"我的意思是我復活了,是人,不是鬼。"
哭聲戛然而止。
綠綺呆楞地摸着初見的臉,溫熱的。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綠綺捏着初見的手,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主子復活了?她分明已經死了啊!屍體在後陵之中已經封棺,據說是開始腐爛了。帝王將淑妃那顆黑珍珠放在了棺材裡,也有些晚了,最後封棺的時候主子的面容都有些不清楚了。
而現在面前的初見,五官清楚,渾身上下都是細嫩的皮膚。當真是主子麼?
"行了,我趕時間,你快回神。"初見道:"聽說君堯去香山出家了是不是?你快帶我去!"
綠綺回過神來,眼睛一亮,連忙讓人準備馬車往香山趕。不管這是怎麼回事兒吧,也不管這個主子是怎麼來的。現在有她在,一定可以阻止帝王出家的!
上天一定是聽到了他們的禱告,終於還了他們一個主子。
綠綺很感激,一路上都在感謝上天。
初見卻是一路上都在咒罵佛祖,丫的你敢收了赫連君堯我絕對把你搬青樓去供着!天天給你貢酒肉!破戒破死你!
佛祖一個寒戰,悲天憫人的目光落在了面前跪着的人身上。
赫連君堯帶着初見的靈位,當真來了靈隱寺。
這是用初見掙的錢修的廟宇,能在這裡安歇,初見一定很開心。帝王笑着,除父母之外從來不跪的膝蓋也難得地跪了佛祖,慢慢將初見的靈位放在香案上。
"公子。"納蘭絕和良辰站在後面,焦急地看着帝王的動作。旁邊還有一串兒的和尚捧着各種出家用的器具站着,怎麼看怎麼讓人心驚。
"皇子才兩歲,您就捨得丟他上皇位?"良辰忍不住了,第一次衝赫連君堯吼:"要是娘娘還在,一定說你喪心病狂!"
赫連君堯身子一頓,卻不打算理他,只是望着佛像那一雙慈悲的眼,輕輕笑了笑。
那天圓寂對他說,心死之時,不如落髮出家,六根清淨。梵音之中,心就會沉寂,慢慢地不會再痛。
那時候他笑,他有初見和一雙兒女,怎麼會想落髮出家。
可是現在他明白了,少了一個人,這世界當真一點意義都沒有。瓏惜越來越像初見,天賜則越來越像他。他沒心情看他們兩個一步步長大了,心很痛,很痛很痛,若是出家能止痛,那就出家吧。再等兩年,他就可以徹底解脫了。
"公子,這行爲是您一時衝動,您先冷靜想清楚好麼?"納蘭絕道:"帝王落髮爲僧,歷史上還未曾出現過。大家都明白帝王的責任與義務,爲何您"
"你們回去吧。"帝王淡淡地開口,竟然帶了一股子超然的味道,聽得良辰想上去揍他。
"我的義務與責任已經盡好了,永元就算沒有帝王也能安康十幾年。更何況朕還沒死,天賜也終究會長大,你們不用擔心。"
良辰跺腳:"要是娘娘回來了,您要再還俗嗎!您就不能再多等兩年?"
赫連君堯擡頭看着初見的靈位,低低地笑,笑得一雙清眸裡隱隱有了水光。
"她若是回來,朕二話不說,哪怕一身僧袍,也會隨她天涯。可惜良辰,她好像不會回來了。"
他等得太累,每天在皇宮裡各處都能看見她的影子,去了後陵又那麼真切地感受着初見的死亡。他累了,堅持不下去了。
旁邊的僧人看見帝王閉上了眼睛,於是捧着剃刀上前,由主持替這史上第一位出家的帝王剃度。
"你纔不會回來了呢!我不回來,難道放你去勾引佛祖嘛?!"
一道氣喘吁吁的聲音從大雄寶殿門外響起。
初見爬山爬得要死了,整個人汗流浹背,難看得跟鬼似的。但是還是動作很敏捷,在主持的刀要落下的時候,飛快地脫下自己的繡鞋砸了過去!
當然,準頭不太好,本來是想漂亮地將主持手裡的刀給砸掉的,結果卻砸在了赫連君堯的頭上
帝王的頭偏了偏,正好躲過了剃度刀。
衆人:""
"這種時候登場剛剛好是不是?"初見單腳蹦過去,撿起自己的鞋穿上,然後蹲在赫連君堯面前笑嘻嘻地道:"多等我一會兒能死咩?爬山很累的,要不是怕來不及上來看見個禿子,我纔不會爬這麼快!"
帝王眼睛還是閉着的,聽着初見的聲音,睫毛顫抖地很厲害,卻不敢睜開。
他一定是又幻覺了,就像那天幻覺初見重新從天上落下來,掉進了蜻蜓湖裡一樣。
頭被砸了,有點痛。赫連君堯笑了笑,眼睛有些溼潤。當真是小破丫頭的風格呢。這樣的夢多好啊,不用醒來就更好了。
"阿咧?不願意看我一眼麼?"初見蹲在他面前許久也不見帝王睜開眼睛,不禁有些好笑,赫連君堯怎麼也會有這麼脆弱的時候?不敢面對現實?
伸手捏了捏帝王的臉,初見擡頭看着一旁還拿着剃刀目瞪口呆的主持,嫌棄地道:"離他遠點,佛祖不能收他的。這是我的。"
說罷,直接撲上去將帝王給按在了地上,張嘴就咬上去。
衆人佛祖:""
赫連君堯猛地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將初見給壓在了身下,死死地看着她。手有些顫抖地摸着初見的臉:"你"
"我回來了。"初見笑:"還認得我麼?"
""
怎麼會認不得,他每天睜開眼睛和閉上眼睛看見的都是她!皇宮理一屋子的畫像是她,看着瓏惜也是她,耳邊響起的是她的聲音,夢裡看見的還是她的影子。怎麼會不認得。
"我快瘋了。"帝王緊緊地抱住初見,啞聲道:"若這一次誰再告訴我是幻覺,我真的會瘋的。初見初見"
初見鼻子有點兒酸,回抱着帝王,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我不是幻覺了,是真的回來了,不會再走。不過你再這麼壓着我可能會斷氣。"
赫連君堯連忙起身,將初見拉了起來,還探了探她的呼吸。然後眼睛便明亮如星辰,抱着初見不撒手了。
良辰和納蘭絕都成了石雕,站在一旁張着嘴沒合上。
"娘娘?"良辰愣愣地喊了一聲。
初見從帝王的肩膀上看向他,笑了笑道:"不用懷疑了,就是我,假一賠十,要不要來句暗號?"
曾經幾人鬧着玩兒,初見是給起了暗號的,以免有人易容啊什麼的。現在好像派上用場了。
"奇變偶不變!"
"符號看象限!"